不歸途·不夜庄 拾陸·不夜庄到此一游
“假情假意。”吃完飯後,余戒讓兩人出去玩,然後自己攬下了刷碗的活兒,小楚想幫着做些什麼活兒,被余戒推出去了。於是兩人又到外面去吹風。餘罪靠着樹枝,躺了好一會兒,吐出幾個字。
小楚撩起眼皮,自然知道這話是對誰說的,他並不是很在意,相比之下,在他所有聽過的話中,算是比較好的了。
“小時候我有一個哥哥,比我大一歲,出生的那年,去世了。”小楚手裏仍拿着那個幼稚的撥浪鼓,隨手晃着,語氣淡淡,似乎是在講別人的故事,“我真名叫蕭楚飛,年十九。”
餘罪一愣,似乎看不出來小楚的真實年齡,單從外表來看,他完全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
“哈哈哈”小楚笑了笑,調侃自己道“看不出來吧,十九年,我少了十九年的哥哥和母親,我父親重病,一直都是村裡人接濟的我們,不然我們早就死了。”
“所以,我見到余戒哥哥的時候,一直想知道,有哥哥的感覺,是什麼。”
……
餘罪突然想起自己剛被老夫人帶回來的那天。他就待在院子裏,傻傻地看着一群小孩子一起玩,老夫人離開回去休息了,身邊沒有幾個婢女在意他,都去自己做自己的事兒了。
他想跟那一群小孩子一起玩,可那群小孩子朝他扔石子,說他沒爹娘,是個怪物,不想和他玩。餘罪沒有說話,手上被石頭砸傷了好幾處,沒有人關心他,反而,那幾個婢女都笑着對那一群小孩子說“小少爺,咱不跟他玩,小怪物喜歡自己玩。”
那一群小孩子露出最童真無邪的小臉,卻說著最無情的話,“呀!小怪物好奇怪啊,沒有父母,還喜歡自己玩,真怪!”
餘罪小聲地說著沒有,他說他想和你們一起玩,但沒人聽聽他說話。周圍一片嘈雜,讓他感到不安和焦躁,餘罪待不下去了,轉身就跑,沒管那些在自己身後叫喊小怪物的人,一直跑到一個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那是一個很精緻的小別院,栽種着鬱鬱蔥蔥的花草樹木,比他剛才看的院子還要好看,裝飾品都透露着主人的身份不凡,院子裏隱約傳來聲音,餘罪好奇,偷偷扒開門往裏面瞧。
院子裏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他手裏舞着劍,劍氣如虹,起落乾脆,毫不拖泥帶水,一陣陣揚起的塵風,撩起了少年的衣帶,在空中劃出完好的弧度,少年的唇角遠遠看,像是帶着笑,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幾根頭髮黏在了額頭上。
餘罪看呆了,他覺得少年耀眼得很,時刻吸引着人的目光。
“?”少年似乎發現了在外面偷窺的人,停下了練劍,走向門外,卻發現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在偷偷扒着門看。小小的一隻身影,讓少年覺得很乖巧。
“哈,在偷看什麼呢!”少年偷偷繞到餘罪身後,聲音帶着笑意,還是未脫落的青澀。
“哇!”餘罪一下子被嚇得跌坐在地上,看見是少年,先是一愣,隨後才慢慢地從地上起來,磕磕絆絆地說道“我我叫餘罪……是、是老夫人帶回來的。”手指絞得很,透露着不安。
“噢~原來是二弟啊。”少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拿出一張手帕,擦着餘罪在地上被弄髒的小手,動作輕柔,顯然是習慣做這些事了。
“你你是誰呀?”餘罪乖乖地伸出手讓少年擦,手帕撫在手上輕輕柔柔的,也癢酥酥的,很舒服。
“我?”少年抬頭,看着餘罪髒兮兮的瘦削的小臉,有些蹙着眉,但又很快散開,道“我叫余戒,是你的哥哥。”
“哦。”餘罪點點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欲界的手指看,安安靜靜地任由余戒在自己臉上擦。
余戒一邊擦一邊偷偷看着餘罪,這小孩乖巧得很,自己給他擦手的時候也是安安靜靜地不鬧,任由誰都喜歡,余戒也不例外,他平時和小孩子接觸的多,有的小孩子又哭又鬧的,自己任由耐心再好,也快磨得沒耐心的了,如今有個乖乖巧巧還安靜的弟弟,自然高興的很。
“走,帶你去吃點心。”余戒將髒兮兮的小孩子餘罪擦乾淨后,露出白嫩嫩的小臉后,顯得更加乖巧,笑着牽着他的手,對他說道,“今天廚房裏做了新點心,帶你去吃。”
余戒的手心因為從小便拿着劍,便有了厚厚的繭子,磨得餘罪手心也是痒痒的,但又很溫暖,握着很舒服。
“好。”餘罪拂去了心底里的不高興,朝着余戒笑着,高高興興地牽着余戒的手去廚房。
一高一小的身影在餘罪的腦海里漸漸褪去,他的眼眶微紅,但在這漆黑的夜裏看不見,微微深吸了一口氣,才稍稍減去眼裏的酸澀,餘罪笑了笑,道“現在感受到了吧?”
“嗯……”蕭楚飛點點頭,又低下頭,像是回味那偷嘗的一點美好,悄悄翹着嘴角,一臉抓狂,道“啊啊啊,余戒哥哥真的好溫柔。”
“那是……”餘罪暗暗想着。
余戒的溫柔是對任何一個人的,他喜歡小孩子,可以不厭其煩地去哄小孩子聽話,會耐心地去聽小孩子奇奇怪怪的想法,然後認真地和他討論。他的溫柔也可以對任何一個男子、姑娘。他便是天生這樣的,一個溫柔到骨子裏的人。
餘罪總是說他是菩薩心腸,軟的很,但也狠得下心來。
他是誰呀?
餘罪會很驕傲地告訴每一個人,余戒,一個很溫柔,一個劍藝高超,一個很好,很優秀的人。
畢竟他將來是要做余家劍庄莊主的人啊。
夜色中,兩人各有想法,沉默着沒有說話。
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兩人已經在不夜庄的郊外待了快一個月了。這段時間裏,三個人吵吵鬧鬧地,倒也度過了一段不錯的日子。
直到某日,蕭楚飛看見一個男子慌張地走向余戒,湊近說著什麼事,隨後余戒臉色一變,他便知道,出事了。
“小楚,哥哥去處理些事,等哥哥回來,好不好?”余戒蹲下身,摸了摸蕭楚飛的頭,帶着歉意道。
蕭楚飛皺着眉,道“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手裏攥着余戒的袖子,不想讓他走。
“乖,哥哥處理完事情,就來找你。”余戒安撫着,他的眼神輕微掃過餘罪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蕭楚飛無奈,但也不可能放着他不走,最終還是點點頭,帶着哭腔道“哥哥你要快點回來。”
余戒點點頭,轉身對餘罪道“你留在這裏照顧小楚,我儘快回來。”
餘罪剛才被這一眼神看得心裏一顫,心裏預感着發生着什麼事了,但也沒說出來,只是點點頭“會的,小莊主你放心吧!”
莫名其妙地,余戒明顯被這一聲莊主給膈應着了,臉色白了一霎,隨後點點頭,便負着長劍走了。
留下兩人面面相覷,猜測着發生了什麼事。
余家劍庄內。
“莊主放心!我已經派人通知大少爺回來了。”黎明站在床邊,對着躺在床上的人道。
躺在床山的人正是現任莊主餘生,他兩鬢蒼白,面色蠟黃,整個人枯瘦無力,像是嵌在了那張床里樣。
“好……”餘生顫巍巍地說出一個字,身體便已經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莊主!大少爺回來了!”下人莽莽撞撞地跑進屋內,還未等說完,余戒便已經到了屋內,跑到床邊。
“父親!”余戒臉上鮮有露出一絲慌張,他跑到床邊,看着已經病入膏肓的父親,頓時無言,雙眼猩紅。
“咳咳咳,孩子……聽我說……”餘生勉強睜開眼睛,伸出枯黃的手,要對余戒說些什麼……
“喂!你要去哪兒?”蕭楚飛看着坐立不安的餘罪徘徊了好幾圈,突然往屋外走,上前問道。
“廢話,我不回去,還能去哪兒?”餘罪很煩躁,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心裏的一股焦躁不安讓他安靜不下來,只能往余家劍庄走。
“你走你的,過幾天我去找張老闆結算工錢去!”蕭楚飛有些氣,但又想不出什麼方法來勸他。
餘罪瞥了蕭楚飛幾眼,見他也沒說什麼便往屋外走,剛走出屋外,頓了一下,轉過頭,很是不順口地落下一句話“照顧好自己。”
蕭楚飛內心道,我都多大的人了!還不能照顧好自己?!他看着餘罪漸漸走遠的的身影,心底里閃過一絲不安。
……
是夜,無窮的黑夜像一個漫長的隧道,總是讓人看不見光,只能一直奔跑。
餘罪快速奔跑在林子裏,想趕快趕往劍庄,也絲毫沒有顧忌黑夜裏漸漸浮現的危機。
“站住!”忽然餘罪看見遠處亮着一大片火把,一群人手裏拿着劍,不懷好意地看着餘罪。
他被火把的光照得睜不開眼睛,只能眯着眼,看着為首的人,舉着冰冷地劍指向他。
餘罪分明看見,那人身穿的一身銀色長衫上戴着余家劍庄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