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們都會有名為自卑的情緒
那天過後周鳴皋和沈裊裊沒再見面。
倒也不是他們故意不見,而是兩個人又都忙了起來,沒有時間見面“溝通感情”。既然沒辦法見面,自然就只能在社交軟件上聊天。網上打字聊天看不見表情、聽不見語氣,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越說越偏,最後差點沒把對方拉黑處理。
因為聊不清楚問題,沈裊裊鬱悶得很,反覆刷新着聊天列表等待着周鳴皋的消息,卻又害怕他真的發來消息。點開和他的聊天記錄,他說的那句,“誰知道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們見了幾次。”實在是很刺眼。
雖然知道他有說氣話的成分,但沈裊裊還是他這樣說要麼是不信任她,要麼是在刻意攻擊她,無論是哪一種都讓她心裏很不好受。
找不到情緒的出口,沈裊裊最後跑去自己沒幾個人關注的微博發了句,“為什麼兩個互相喜歡的人開始了戀愛就會開始互相傷害。”
發完那句話一個小時以後,她又覺得這實在太像當年的傷感非主流語錄了,就又上了微博想要刪除,沒想到“評論”那一欄出現了一條消息。
——難道是周鳴皋看見她微博了?
她和周鳴皋的微博已經互關了很久,只是周鳴皋似乎不怎麼用這個軟件,按理來說不應該看到的。
懷着期待的心情,她趕緊點開評論,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陌生ID的評論。“活該,你是在走我以前的老路了。”
不只這一條,她再退出界面時看見這個人給她以前發的好多條日常博都評論了很惡意的話。覺得莫名其妙,她點開那人的主頁,一下子就懂了。
那人的資料上寫着——J省,22歲。
這絕對是王伊娜啊。
沈裊裊又點開了那人的相冊,果然看見了王伊娜的自拍。記憶又回到當時在J省那時,她一下子氣不打一處來。她先是拉黑了王伊娜的微博,然後又把王伊娜發的評論截圖發給了周鳴皋。
周鳴皋回了一個問號。
沈裊裊快氣炸了:“???你回我問號什麼意思?”
周鳴皋:“這誰?”
周鳴皋:“我們不是在生氣嗎?你被欺負了還要找我出頭?”
沈裊裊也故意陰陽怪氣:“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而且,這位您的前女友呢。”
周鳴皋一邊暗暗地想下次回J省一定要想辦法治治王伊娜的毛病,一邊繼續用杠精的語氣回沈裊裊:“哦,所以呢?”
沈裊裊被他氣得回了一個微笑,然後就關上手機不再理他了。她沒想到的是,王伊娜後來又註冊了小號來繼續評論她的微博,她把王伊娜的大號從黑名單里拉出來,問她有什麼事可不可以光明正大,她卻反咬一口,不承認那個小號是她的。沈裊裊氣極了,卻也拿遠在J省的王伊娜沒有一點辦法。
好事總是相隔得很分明,壞事似乎就很喜歡湊在一塊兒。
沈裊裊當天又在學校走廊里聽見別人在和她擦肩而過時議論她,她們聲音不小,顯然是故意讓她聽見的。如果是平時,她大概只當倒霉走過去就算了,偏趕上她今天一肚子火沒處發,直接就叫住那幾個女生和她們大吵了一架。但是畢竟寡不敵眾,吵了一會兒沈裊裊的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了。
——吵架會想哭真的是恐怖的條件反射,她不能哭啊,這時候哭豈不是輸了個徹底?
於是,她重新振作了精神,準備和那幾個女生再大戰三百回合。沒想到那幾個女生見她只有一個人竟然起了動手的念頭,幾個人慢慢地朝她圍過來,給了她不小的壓迫感。好在這時候有人路過,她趕緊踮起腳朝路過的人喊救命。
然而當那個人回過頭的一瞬間,她後悔到想一頭撞在牆上。
路過的人是田奕——當初在周鳴皋生日會上對他表白的那個田奕。
田奕確實是朝她走過來了,還用學姐的身份呵斥了那幾個女生,把她們趕跑了,“解救”了沈裊裊。可是沈裊裊還是好後悔叫住田奕,因為她現在樣子實在是狼狽——紅紅的眼圈、因為出了汗而黏在臉上的頭髮都讓她看起來像是剛跑了個八百米似的。
雖然田奕已經不再接近周鳴皋了,可是她對周鳴皋表白的場景一直是沈裊裊的夢魘。田奕算不上是她的假想敵,但是在田奕面前,她總是有種抬不起頭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她心裏一直覺得,自己比不上她。
她忽然有些懂了周鳴皋對何有信的芥蒂——就算何有信不喜歡她了又如何呢?允許她自卑害怕,周鳴皋就不能嗎?何有信和她有共同的高中記憶,雖然那記憶中真的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但是周鳴皋作為那段記憶的局外人,就是會感到害怕吧。
“裊裊,還好吧?”田奕輕聲問了一句,把沈裊裊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還好,謝謝學姐。”
“那些人就是這樣的,你不需要把她們的鬼話放在心上,更不用和她們浪費口舌。獅子哪兒會因為狗吠回頭呢?”
聽田奕這麼說,沈裊裊更覺得羞愧了。她剛剛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樣子哪裏配得上這句話?如果說她們的鬼話是狗吠,她也不過是跟着一起吵鬧的小哈巴狗吧。
“裊裊,你真的還好吧,感覺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不然我給周鳴皋打個電話,喊他來接你吧?”
沈裊裊還記得在當初的生日會上田奕是叫他鳴皋的,現在在她面前改成叫全名,是真的有在避嫌了。
她趕緊搖搖頭,“不用了,謝謝學姐,我沒關係的。”
田奕又安慰了她一陣,然後便說有事離開了。看着她的背影,沈裊裊心裏湧起的全是名為自卑的情緒。
——周鳴皋曾經拒絕過的女孩子優秀到簡直甩了她幾條街。雖然說戀愛這事和優不優秀無關,但女孩子敏感起來,好像一切都能成為把自卑這條溝壑加深的東西。
那天沈裊裊丟了魂似的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沈佳宜打來電話喊她去食堂和她們一起吃飯時她才緩過神來。可是心裏那點垮下去的部分,好像還是沒有能夠被她自行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