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開膛破肚,如此惡毒
如果可以學會周易,預測吉凶,就可以救下老爹。
周長嶺內心的自責讓他對周易八卦產生了興趣。想睡覺了來枕頭,剛好張恆會周易八卦,趕緊趁着這個機會坐實了師徒之名,雖然只是不記名弟子,可是只要有這個機會,總能學會的。
周長嶺想了想又迫切的開口:“表叔,那我都是啥時間跟你學?去哪裏?”
張恆夾一筷子菜,嚼了嚼開口道:“嗯…你如果真心想學,就多往我那裏跑幾趟,我住白集(地名),你有空了就去我那,到了以後不知道我住哪,就跟村裡人打聽。”
“中中中,表叔,我知道了,我從過了十五以後,就每天去找你!”張恆點點頭,心裏卻在想,才白集到這裏有十幾里路,你天天去?唉…看你能去幾次,學多久吧。
吃好喝足,聊點有的沒的,下午又過了一半,周長嶺回到自己屋裏,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其實,怎麼會不惆悵呢?自己讀書讀了個初中,半途而廢,家裏不允許讀了,房子就這兩間土房子,家裏也沒啥靠頭,以後娶媳婦兒恐怕真的難了,以後應該幹啥呢?
怎麼才能讓日子有個奔頭?又是帶着很多問號的一夜。
周長嶺起身披着衣服,打開門倚着窗欞子抬頭看着星星,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隱看到天際的魚肚白,周長嶺才有些困意,反正過年不用幹啥活,睡吧,睡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斗轉星移,忘記了時間才好!
夢裏,周長嶺夢見自己學成了周易八卦,替別人解災除厄,逢凶化吉,很受別人尊重,自己也成了家,有了新房子,有了可愛的孩子…
只可惜,五臟廟興許是受不了了,終於在下午發出了抗議,周長嶺才醒。
感覺到肚子餓了,起來燒火,添水,餅子,糊糊。
吃完刷完,又到了晚上,白天睡一天,晚上反而睡不着,正愁着幹啥呢,聽到王雙印和周全印還有全印親哥周玉忠三個人的叫聲。
周長嶺趕緊出了門:“咋滴了?你們仨要幹啥啊?”
王雙印笑着回答說:“長嶺哥,你在家啥意思哎,我們仨剛才出來玩,看見好些人放許願燈呢,要是沒啥事兒,咱去追許願燈吧?”
“走吧,長嶺哥,快,等會兒人家都弄到許願燈了,就咱四個沒有,明兒個沒啥玩的。”周全印也叫着趕緊走,玉忠點點頭。
周長嶺尋思着沒啥事兒,在家也是胡思亂想,於是點點頭,鎖了門跟着他們一塊跑出去了。
所謂攆天燈,就是在農村過了年,正月初五以後到元宵節,大家都會用紅紙和漿糊粘一個圓圓的紙筒,然後下面放上煤油或者蠟油,熱氣體會推動天燈飛了老遠!
這是除了正月挑燈籠和挑花籃以外的最普遍的娛樂活動,等天燈飛了很願以後,大家就會組團再朝着天燈去追,撿回來明兒再放。
四個人還沒出村子,就又遇到了周長智和他親哥,也是周長嶺的堂哥,三大的大兒,平常比他們大的多,都已經結婚了,不跟他們一起玩,不知道今天咋跟着一起來玩了,周長嶺叫了一聲哥。
後面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一個村裡大的小的都跟着來,大家分好組,哪一組往哪個方向,四個大的帶四個小的,一共四組,大家浩浩蕩蕩的就出發了。
周長嶺和玉忠,全印和王雙印帶着雙印的弟弟,德星,還有周成文,周新工,周紅軍,幾個人一起朝着正東的方向攆,不僅攆自己的,也攆別的村放的,誰先撿着歸誰!
一路上幾個人收穫還不小,大大小小撿了十幾二十個,周長嶺一邊仔細的看着周圍,一邊安排着看着腳下,省的掉下去。
撿到了後半夜,幾個人撿了不少。找個隱秘地方藏起來,因為紅燈不能帶回家!然後各自散去回家,約定好明天晚上放天燈。回到家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邊撿着,一邊放着,直到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周長嶺和周玉忠帶着其他幾個人一起放飛了不少,還是剩下二十多個,是所有的組裏剩下最多的。
為啥?因為他們總是跑的最遠,撿到最晚,幸虧那時候養孩子是散養,要是放到現在每天回來那麼晚,哼哼屁股不打爛算你好的。剩下的二十多個,幾個人商量下說等以後有空的時候平常也可以放,就是要藏好,然後不要破掉。
過了正月十五,年又走遠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長嶺就跑着往白集跑,十多里路,不停下的跑,一個多小時,到了白集剛好天色大亮,周長嶺左右打聽了一下張恆,原來個名人!
摸到了張恆家門口,敲了敲門進去了,看見張恆坐在院裏,周長嶺遞過手裏拎的一斤酒說:“表叔,過年剩下的酒,我不咋喝,拿過來,你喝點。”
張恆也不客氣,點點頭,然後笑着說:“你小子還真行,滿頭大汗,從家裏跑過來的?好好好!歇一會兒,我就開始教你!”
終於等的大概有十多分鐘,張恆拿着一本書開口了:“這本書啊,叫易經,易經一共八八六十四卦。易經里講,爻,分陰爻陽爻,與奇偶畫,組成八八六十四種不同組合…”
絮絮叨叨一大推,以前總覺得簡單,原來並不簡單。
“你先把這本書大致的讀一遍,然後把卦名歌背一下,乾為天天風姤天山遁天地否風地觀山地剝山地晉火天大有此為乾宮八卦…”,張恆張口就來又是一段。
周長嶺聽的頭大,接過書,翻開來看,一字一句,一段一落,都認真的看過,但是《易經》的晦澀難懂,一般人理解不了,周長嶺可不管這些,先記着再說!
在書里的時間總是很快的,難怪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啊。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周長嶺謝過張恆,又跑着回去。
回到家裏,隨便吃了點東西,周長嶺就在一個破本子上寫寫畫畫,也不知道寫的啥,畫的啥。
逝者如斯夫!古人誠不欺我,周長嶺接連着三個月,一直每天往返於家和張恆家,大早上起來跑去,鍛煉身體,回來乾乾活,有時候冥想,或者出去打野兔子,野雞野鴨,打的多了會給張恆帶過去點。
白天學,晚上琢磨,不懂了白天再問張恆,基本都能弄懂。
也很少出去玩了。其實周長嶺覺得這個東西太難了,他就一個卦名歌都背了好久,總覺得記不住。
可是其實周長嶺記性很好的,以前十二三的時候還有唱大鼓書的先生要收他為徒呢,可是面對這個《易經》,周長嶺犯了難,還好一點點啃,一點點咬,總算弄懂個皮毛。
周長嶺這天晚上又在家裏寫寫畫畫,玉忠全印和雙印又來了,“長嶺哥,你最近都看不到人,白天幹了活就跑,跟俺們幾個也不一起玩,你幹啥呢?今兒咱出去放天燈吧?”玉忠笑着。
“中!”周長嶺答應的很乾脆,一是因為每天枯燥的學習又沒有實踐機會,就想偷懶了,二是好久沒放鬆了,出去溜達溜達。
幾個人磨磨蹭蹭終於把天燈放了起來。看着天燈飄了很遠,雙印看着周長嶺問道:“長嶺哥,咱不攆了?”
“算了吧,別攆了,現在莊稼長高了,踩了挺可惜,再說就是莊稼蓋着地里的井了,容易掉進去。”周長嶺回答道。
“哎呀,哥,咱走慢點妥了,走走走,不然到時候又沒有啦,想放燈的時候就沒了!”幾個平輩兒的都嚷嚷着要去攆,周長嶺很無奈,跟着去了。
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果然,還是出事兒了!最小的德星,雙印的弟弟,在大家都往前攆天燈的時候,被井沿絆倒徑直一頭鑽進了井窟窿里!
掉下去的德星驚慌之下呼喊着,才引起前面幾個人的注意力,大家趕緊順着聲音跑過來,周長嶺二話不說一頭鑽進井裏。
噗通!周長嶺一到井裏伸手一抓,就抓到了德星,可是這小子已經喝了幾口水了,兩隻手胡亂的抓。
他這一掙扎搞的周長嶺也有點慌亂,本來就容下一個人的井,這下周長嶺只能把德星放到肩膀上舉起來,自己雙手撐着井壁大喊:“玉忠,你叫大家把褲子脫了,褲腿綁一起,先把德星拉上去。”
岸上着急的幾個人趕緊按照周長嶺說的做,終於把褲子都綁到一塊,放下去,還好這個井不是很深,不然就上不來了!
德星被周長嶺舉出水面的時候就停止的掙扎,不過估計嚇了一下狠的,哭着喊着叫娘,等到手裏握着褲子的時候才安靜下來,周長嶺喊了一聲,幾個人開始用力拉,德星緩緩的往上升,井上面的人感覺到快要拉上來了。
突然一下子輕了!壞了!救命繩斷了!
周長嶺抬頭看着德星到井口只剩下三尺多點的時候就鬆了一口氣,放鬆了,低頭揉揉手腕,結果一個重物砸了下來,周長嶺感覺自己暈了,七葷八素!
感覺到有人壓在自己身上,周長嶺真的慌了,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田裏,褲子斷了,咋拉倆人上去?真的很着急!
上面的人喊的也讓人心煩意亂,周長嶺向上喊着:“你們去周圍看看,有啥能用的繩子啊啥的!”
幾個人紛紛去找,來來回回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為了不讓德星泡在水裏,周長嶺只好駝着他,自己在水裏泡着!累!
周長嶺感覺膀子麻木了,把頭歪着貼着井壁會好一點,突然他聽到了振動聲。
立即向上大喊:“雙印,你快看看,周邊有沒有三蹦子車經過,快叫他們去攔着車過來救人!我快撐不住了。”
被就在井邊看着的雙印聞言四處張望,果然有一道聲音由遠及近,還有手電筒的光!趕緊招呼小夥伴去攔車!
玉忠最大,帶着兩個人趕緊朝着聲音和光的方向喊:“救人啊,救人啊!”興許是三蹦子聲音太大,車並沒有停下,而玉忠他們離車還有幾十米!追不上!玉忠覺得沒希望了。
突然一道光照了過來!玉忠趕緊揮手大喊:“這裏有人掉井裏了,快救人啊!”
不一會兒兩個漢子走了過來,大聲問道:“你們是幹啥的?咋掉井裏了?”
玉忠趕緊回答:“叔,我們幾個是來攆天燈嘞,小孩兒掉井裏了。”說著聲音帶着哭腔。
兩個漢子將信將疑,可是看着這個青年旁邊的幾個哭着的小孩七嘴八舌的說著,也跟着到了井邊,手電一打下去,兩個漢子信了!
另一個趕緊往車那邊跑,玉忠以為這些人見死不救要跑,就要起身追,拿手電筒的漢子看看他道:“別怕,我們肯定救人,他就是回去拿東西,拉他們上來!你說你們這些小孩兒,這都幾月了?還攆天燈?那麼晚了還不回去?你們就是命好,遇到我們,換了其他人還真得費勁!
我們是去買樹的,今兒買的樹多,回來的晚,車上有繩子。”
正說著那個漢子跑過來,放下繩子拉上來兩個人。
周長嶺前前後後在井裏一個多小時兒,這會兒一上來,陽曆五月份,陰曆三月的天,還是有那麼點冷。
兩個漢子見人救上來了,就走了,安排周長嶺他們早點回去,不要亂跑。
周長嶺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謝過人家,然後帶着這些人回家。
回到家裏周長嶺覺得很冷,緊緊裹着被子睡了過去。有了生物鐘的周長嶺大早上坐起來,感覺渾身無力,酸痛,腦袋漲,發熱。
自己應該是感冒了,喝了幾口水,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渴醒的,又猛灌一瓢水,穿上衣服,出門兒往村兒里赤腳醫生那走過去。其實周長嶺覺得自己一點點都不想動,渾身發熱沒有力氣,但是他不動就只能在家等死…從來不生病的他,這次有點難受!
晃晃悠悠來到小診所,打了一針,拿了點葯回去了,倚着土坯牆晒晒太陽,不知不覺睡著了。
還是做夢了,夢裏到了夏天,下水抓魚,游泳,還能吃西瓜…正要吃的時候,周長嶺被叫醒。
緩緩睜開眼,看見了老娘終於感覺好點的周長嶺覺得自己沒那麼熱了,則么那麼渴了,但是還是沒力氣!
“娘,你咋來了?有啥事兒哎?”周長嶺看着老娘問道。
“啥事兒?!啥事兒?!你就不知道找點事兒干?!不找你的時候你天天擱眼跟前晃晃,找人的時候找不着,你天天弄啥的?大晌午頭,好太陽,你看成啥樣了,在這睡覺?你能有啥出息?趕緊起來,跟你哥家幫忙去!”
周魏氏完全不分青紅皂白罵了一頓。
分家是你們叫分的,現在又罵我沒出息不幹活,再說了我病了你都不問問,你就罵我?叫我去幹活?平常不聞不問,現在…
算了,周長嶺安慰自己,挨兩句罵沒事兒!但是自己確實沒辦法幫忙幹活,於是開口道:“娘,我今兒生病了,我哥那有啥活啊?我明兒個干行不行?”
周長嶺話剛落音。
周魏氏就破口大罵:“你病啦??我看你剛才睡的很香啊!平常跟個牛犢子一樣,今兒我叫你幹活呢你就開始病了!你是忘了誰生的你,誰養的你!…”
又是一頓罵,周長嶺老老實實聽着,無動於衷,不做表示,興許周魏氏罵累了,回大哥家了。
周長嶺說不難過是假的,自己跟個野人一樣活着自給自足,不求誰不惹誰。
娘,你沒管過我,我也沒抱怨過你,可是你這偏的太讓人心寒了,周長嶺看着離開的背影,心裏凄凄慘慘。
生病的人最脆弱,周長嶺覺得他看到了他與這道影子之間的屏障和隔閡,那麼的冰冷,那麼的痛…
一奶同胞,偏的太狠。
唉…喝水喝多了,眼睛都能撒尿了?
沙土迷着眼了,呵呵。
周長嶺扶着牆站起身來,走到廚屋裏,就剩一個餅子。
點着火,熱一下,弄點粘糊搞稀飯。
慢吞吞的,像是燒房子似的一場滿是“硝煙”的做飯戰爭取得階段性勝利,剛打開鍋,就聽到砰的一聲!
周長嶺趕緊出去看,周長民正揮動着鐵掀砸向已經破了的臉盆的另一邊。
周長嶺趕緊拉着周長民:“你幹啥啊哥?”
“你不是病了?嗯?你這會兒有勁兒?叫你幹活你不去?你偷懶?!我叫你偷懶!”說著掙脫周長嶺的手跑到屋裏一通亂砸,麵缸椅子床,逮着啥砸啥!堂屋砸了還不夠,廚屋也砸,剛做好的飯也被一鐵掀砸爛了鍋,稀飯流的到處都是,水缸也砸,水都流出來了…
周長嶺再也忍不住了,欺負人不能這麼欺負!分了家,你家的活還叫我干?我不去還砸了我家?!自己太仁慈了!跑起來飛踹一腳,一腳放倒周長民,不等他反應過來,坐到身上就打,嘴角流了血。
可是周長嶺終究是病了,力氣小,被反過來壓在身下。
周長嶺用盡九牛二虎之力,站了起來,跑出廚屋,拿着一根棍子跑回來。
周長民看着比自己高拿着木棍來勢洶洶的周長嶺,心裏犯怵,揚起鐵掀一下拍下去,周長嶺覺得自己腦袋上開了個口子,血咕咕往外冒!真的惱怒了!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不顧傷口一棍子掃過去,打到周長民胳膊上,周長民吃痛,又發狠起來,也拿着鐵掀橫掃,周長嶺躲避不及他這次橫掃,肚子上瞬間又是皮開肉綻,再加上流着血,又病着其實周長嶺有點虛弱了!
但是還是強撐着站着,走過去:“今兒個,有你沒我。”
“今兒我肚子給你破開,打死你扔井裏,一了百了!”周長民其實心裏很怕,但是嘴硬的狠!
周長嶺一個跳躍一棍子揮下去,被周長民拿鐵杴擋了下去,周長嶺得勢不饒人,一腳踹過去,一棍子打到周長民腿上,打的他一趔趄。一棍子就要往頭上招呼,結果感覺自己被人抱住了:“長嶺哥,你弄啥嘞,別衝動,殺人償命啊!”周長嶺聽到了周玉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