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一塊玉佩

第一百五十章 一塊玉佩

第一百五十章一塊玉佩

德珍聽到軒外蘇茉爾的詢問,一顆心狂跳得彷彿要從口裏蹦出來,人僵在那裏一動不動。好在小許子機靈,她聽見小許子機警的道:“主子去看通貴人了,嫌奴才礙眼。這不?奴才就一個人轉悠了過來。”

蘇茉爾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傳來:“她們倆的關係倒難得。”又聽她問道:“你怎麼逛到這來了?”

說話聲中,雜沓的腳步聲也近了一些,德珍感到抵在牆上的後背汗水黏黏。

只聽小許子嘿嘿的傻笑道:“奴才剛從春芳齋出來,老遠就看見裕親王從這邊出來,有些好奇,就轉悠到了這。”停了一停,語氣聽着有些好奇,“對了,嬤嬤,這裏又偏僻又荒蕪,裕親王怎麼到這來了?”

德珍好似如夢初醒般,適才的緊張被這聲“裕親王”打破,她注意到眼下的情形。

裕親王帶她進了軒室后,直接與她一起躲進了暗紅色的幔簾里。而在這幽閉狹窄之處,她及他勢必靠得極近。

這一注意,德珍便再也無法忽視了,所有的感官也隨之放大。

他到底出身行伍,遠看與玄燁相近的身形,在此刻才知其區別不小。他佇立在前,魁偉的身軀幾乎可以籠罩下整個她,陌生又強烈的男子氣息將她包圍,沒有龍涎香浮浮沉沉的讓人迷醉,而是一種自內散發出的剛硬之氣,隨着他胸前的熱氣源源不斷的侵襲而來。她自幼被授習禮教,如斯情形早超出接受的範圍,她不自覺地仰起頭來,不去看他凜凜的胸膛。這樣,入目的卻是他的臉龐。

簾內的光線很昏暗,只依稀看得見他濃濃的眉頭皺着,一雙銳眸黝黑髮亮,正目光犀利的定在她臉上。許是也發覺了這情形不對,她總覺這雙在幾次印象中都冷硬的眼睛,隱蘊着些許複雜難言的意味。因是看不清他的面色,她想這該同自己一樣是覺尷尬到了極點,於是咬着唇往一旁移去。

卻剛有意動,還不及施以行動,他敏捷的好似只獵豹一樣,已先一步截住了她的動作,即是出其不意的一手掌住她的後腦勺一手攔着她的腰,將她人死死按入他的懷裏。她嚇得要張口驚呼,可是根本無法張口,口鼻皆被他的胸膛堵住,讓她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與此之時,他已將她一把按到了角壁處——牆壁與落地罩的夾角里——在這一刻,德珍既驚且怕,若先前僅靠得近已讓她無法接受,那麼現在被他這樣緊緊擁在懷中,她已然無法再忍耐下去,即使這會被蘇茉爾發現。

福全發現德珍不僅在掙扎,還想盡一切辦法要叫出聲,他恐這樣壓不住她的聲音,趕緊挪出一隻手捂住她的口鼻,另一隻手也愈加用力圈住了她的腰。頭朝着幔簾,犀利的目光好像能穿過幔簾看向外面。

德珍不再掙扎,任由福全將她按在懷裏。可是淚水,卻在這時無聲無息的落下。她不知這是因為他捏得她腰生疼,或是因為他箍得她呼吸滯緩,又或是因為她被玄燁以外的男子擁着,她的雙唇還緊貼着他佈滿了厚繭的手心……總之,她抑制不住地落下淚來。

福全感到手中濕意,低頭一看,不禁一怔。她閉着眼,眼淚似泉涌般流着,濕潤了他的手,也潤濕了她的眼睫。那長長的眼睫隨着每一次落淚微微顫動,只覺是那樣的可憐,再沒有他今日窺聽時的冷靜機智至冷漠,也沒有以往不多的幾次相見時那般華而不實,彷如又成了多年前那個中秋之夜顧影自憐的清冷女子,直叫人怦然心動,又不禁心生憐惜。

心隨意動,福全鬆開了捂住德珍的手,卻僅一瞬,他又牢牢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也在這一瞬間,軒室的門“吱呀”一聲而開,蘇茉爾的聲音同腳步聲一起進了軒室:“二阿……寧愨太妃和王爺母子曾在這裏住過一段日子。王爺每次來給太皇太后請安時,就會到這裏看看。”

聽到這裏,德珍感到福全似乎一顫,她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一看才知她感覺有誤,福全依舊目光犀利如劍的盯着她。

小許子以疑惑掩飾驚惶的聲音問道:“嬤嬤,裕親王都走了,你怎麼還讓人把糕點擺在桌上。”

蘇茉爾的聲音帶着慈愛的笑意道:“王爺小時候好動,為了他回來時不腹餓,一般都會備些糕點在。如今,倒養成了這個習慣,只要王爺來請安,就會備些糕點過來,若是王爺沒有用,就等第二天早上再來撤了。”

小許子依舊用掩飾着緊張的聲音說:“嬤嬤……”

剛及喚了一聲,只聽蘇茉爾打斷道:“好了,哪那麼多問題。也快晌午了,你也該回春芳齋去接德嬪了。”

蘇茉爾身份超然,連玄燁也敬重如至今長輩,小許子豈敢忤逆,由不得他不告辭。

小許子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又聽得蘇茉爾吩咐說:“把帘子撩開,窗戶也打開,讓屋子裏透透氣。”話音剛落,一個年齡不大的女音答應了一聲,緊接着花盆底踩在木板上“噠——噠——”聲向過駛來,僅在一簾之隔處停下。

德珍即使呼叫不出,在當下也不禁屏氣凝息,雙手下意識的緊攥成拳,手心滿是黏膩的汗。

忽然,一絲光線闖進了簾里,那是小宮女撩起了幃簾一角。

德珍悚然一驚,緊張得忘了落淚,雙腿也軟得幾乎站立不住,若不是還有福全攬着她,也許就這樣一下癱在了地。如果剛才還敢被蘇茉爾發現,那麼現在她是再不敢有這個念頭,可是一切已由不得她做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閉上眼睛,緊張的等待。大約太過緊張,手背不經意的觸及到一抹冰冷,她幾乎本能的一下將那抹冰冷攥在手中。

時間彷彿在等待中凝結,周圍變得異常安靜。

終於,“嘎吱”一聲向後,聽見了腳步聲再次響起,卻是離這裏逐漸的遠了。而後,蘇茉爾的聲音淡淡道:“走吧。”帶着隨行的兩個宮女掩門而去。

德珍在簾后聽得她們走遠了,遠得連腳步聲也聽不見了,她驟然睜眼,眼角尚有未乾的淚跡。

福全目光一緊,眉頭亦往攏蹙了一分,隨即鬆開了手,面色如常的撩簾而出。

德珍知道自己也該神色如常的走出去,坦然的與福全客氣一番,可是她發覺自己做不到,仍然緊攥着雙手僵在簾后。半晌,卻聽得福全的聲音淡淡道:“剛才事發緊急,本王不得以冒犯了德嬪。”

一聲“德嬪”,讓德珍心頭一硬,伸手一把抹去臉上的淚,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平靜的走了出去。

她是德嬪,一個身陷后|宮的女子。在這個后宮裏,有人為了爭寵可以拿親子做賭注,有人為了爭寵可以做心狠手辣的儈子手……而她為了自保何嘗不可以與男子越禮一次,當今的太皇太后不是也曾為了自己兒子的江山,不惜以皇太后之尊下嫁給攝政王多爾袞么?

德珍極力的說服着自己,心一遍又一遍的說服着,手一次又一次的攥緊着。

這番自我掙扎,實則不過片刻,卻覺一世的那樣漫長。不過她到底恢復了常態,至少面上如此。

“王爺不必介懷。”德珍福了一福,落落大方的道:“也正如王爺所說,方才是因事發突然,如此也只是不得已為之。”

福全眉頭習慣性的皺起,面無表情的聽德珍說著。

德珍心中很亂,見福全微皺了一下眉頭,她也不知自己怎般想的,就說起了笑來:“王爺身為將領,想來常遇見將在外有皇命有所不受之時。”她話說得輕鬆,面上也是自在,但她全身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猶未明顯的便是隱在寬大袖口裏緊攥的雙手——右手攥着一塊玉佩而不自知,玉佩下的墨色絲絛卻從袖口露出。

說話中,福全餘光掠過那一縷絲絛,緊蹙的眉頭不覺漸舒開來。

德珍以為話有了作用,說得越發輕鬆:“而那時的情況,想來是有緊急與太多的不得已,倒和你我二人先前的情況有些相同了。”話一說完就覺不妥,除了不該在一位將軍面前拿戰事兒戲,更有一種越描越黑之感。

正兀自猶覺尷尬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德珍仍在心有餘悸中,並緊張着,一聽這聲音就一驚。

她側立在敞開的窗子前,窗外是一片參天的古木,光線並沒有正午陽光的那種明亮,只有些許陽光從枝椏細縫中灑進窗來,倒有些影影綽綽的朦朧之光,籠在她淺荷色的纖細身影上,竟襯得大有不勝之態。福全忽然心中一動,不及思索的脫口道:“別怕,應該是小許子。”聲音依舊低沉淡漠,語氣卻似乎少了一分冷肅。

話音剛落,門猛然一開,小許子上氣不接下氣的把着門欄喘息道:“主子,奴才一見蘇嬤嬤離開,就立馬跑上來了。”

德珍見真是小許子,剛大鬆了一口氣,又聽提到蘇茉爾,她連忙借了由頭道:“以防萬一,本宮去一趟春芳齋為妥。”她性子本是謹慎,不去春芳齋一趟,心中並是安不下心,如此又正好逃離這尷尬,正是一舉兩得,她等不得福全應聲便欠身離開。

路上,就像身後一直有人追着似地,半步不歇的逕自疾行至春芳齋。

抬手,待要去敲春芳齋半掩着的門扉時,一抹墨色的絲絛不期然的落入眼中。

“主子,這是什麼?”小許子也注意到了德珍手中之物。

德珍攤開手,低下頭一看,一塊通體透亮的白玉虎型玉佩赫然在目。

冰冷的玉質,威嚴的猛虎,一如玉佩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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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宮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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