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傷感
六月初六早晨天還沒亮,李雲澤帶着崔毓秀來接姜念。
悄無聲息的來了,又悄無聲息的走。
沒有給姜家父女留一點告別的時間。
等姜繁起床去喊姜念起床吃早飯時,看見的只有一個空蕩的房間了。
姜繁忽然覺得渾身的血都在一瞬間凍住了一般,昨晚自己根本沒有睡着,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想着今日裏要怎麼同女兒告別才能不讓她太過牽挂。
儘管做好了各種各樣的思想準備,姜繁這會還是覺得心口像被剜了肉一般。
姜念坐在狹小的船艙里,把頭靠在窗邊發獃,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一樣。
崔毓秀今日是第一次坐這飛舟,很是新奇的在一旁嘰嘰喳喳,興奮地纏着李雲澤問這問那。
她也坐在一個船窗邊上的座位,與姜念坐了個對面,而李雲澤要操控飛舟,坐在了靠近船頭的位置。
能離開過去,有一個新的開始,崔毓秀的心裏很滿足。自己雖被吳家坑了一場,卻因此結實李雲澤,此番又有了仙緣,能被師父收徒,崔毓秀覺得自己那場夢做得一點也不虧。
她還並不知道自己能拜師是因為佔了李雲澤幫姜念爭取的機會,更不知道姜念此時的沉默從何而來。
她見自己說了半天,李雲澤雖然耐心與自己講話,卻時常看向沉默的姜念,忽然也覺得興趣缺缺。
崔毓秀快速在心裏盤算了一番,自己與姜念打交道不多,最初是她還被夢蠱控制的時候,去了她的鋪子裏耍了一回蠻橫。
再見面就是解開自己夢蠱時,可那時她昏迷着,自己應該不會給她留下什麼壞印象吧。後來,也不知怎麼了,記不大清楚,總之是師兄帶着她先走了。
我也沒得罪她啊!
崔毓秀心裏發出一聲哀嘆。
姜念根本沒注意到李雲澤和崔毓秀,她滿心裏想的只有那個在臨撫城的家。
自己沒有一聲告別就走了,想着這個時候應該是爹爹每日裏叫自己起床的時間,發現自己已經走了,爹爹心裏會有多難受。握緊了雙拳,姜念沒法再想下去。
窗邊那抿得緊緊的雙唇,悄悄紅了的眼睛,李雲澤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自己本想着不要告別,也許姜念不會那麼難受,可現在她還是哭了。
察覺到李雲澤的視線,姜念有些慌張地把臉避開,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傷感。
想起了前幾日父親的話,姜念趕緊給自己打氣。
從今往後,自己要獨自一個面對所有,姜念這個名字只是紫虛門中一個小弟子,凡事都要靠自己,絕不能叫旁人看輕了去。
又過了好一會,姜念覺得自己調整好了,才緩緩轉過頭,有些尷尬的開口:“對不起,我方才有些想家了。”一邊說一遍又不受控制的低下了頭。
崔毓秀聽姜念說想家,又想起剛才她的樣子,暗恨自己的小心眼,趕緊坐到了姜念身邊,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咱們兩個也是有緣分的,以後我就是你姐妹。傷心了還有我呢,就算我安慰不了你,總能陪你一起流眼淚吧!”
她這麼一說,姜念心中好似有什麼暖意就衝上了頭,鼻子立時也覺得酸酸的,拉着崔毓秀的手,眼睛一紅,又差點哭了出來。
“崔師妹你快別招她了。”李雲澤無奈的擺了擺手,示意崔毓秀坐回原來的位置,“她也得學着長大,念念在家時就能獨自一人看着那麼大的鋪子,以後的路她自己也是能面對的。”
崔毓秀聽了這話,心裏一滯,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個是崔師妹,一個是念念。
親疏即分,明明自己才是師父正經收入門中的師妹,就算他們之前熟悉,現在也應該和自己更親近了才對,可現在師妹這個稱呼只能顯出生分來。
但是也沒辦法,誰叫人家認識的早呢,聽說師兄還救了姜念的命呢。人家這樣的緣分豈是自己能比的。
李雲澤見自己開了一次口就把崔毓秀也弄得也有些沉默,該不會崔師妹也想家了吧?
李雲澤感覺額角有汗滑落。
船艙里的氣氛,安靜且帶着些尷尬。
姜念覺得是自己把氣氛弄僵了,有點自責的她趕緊打起精神,準備活躍一下氣氛。
本想開口叫雲澤的,有覺得有些尷尬,姜念這才想起來,自從李雲澤要求自己改口稱呼之後,自己還沒主動喊過他的名字,除了那次給王秀才演戲看。
到了師門,正式拜了師才好叫師兄,現如今還是叫雲澤哥哥算了,套套近乎總是沒錯的。
打定了主意,姜念就開了口:“雲澤哥哥,多久能到師門啊?”
崔毓秀再次覺得有些吃味,有了夢中的經歷,她早已不是什麼純真的少女,又豈會想不明白面前這兩人是如何的小兒女心思呢。
哼,你們倆再要好又如何,我才是正經的師妹,就算姜念被師父收了徒,也得叫我師姐。
想到這裏崔毓秀有點得意,趕緊就調整好了心情。於是也看着李雲澤道:“是啊師兄,我們大約已經飛了一個時辰了,還有多久能到?”
李雲澤皺了皺眉,“若是只有我自己,回到師門也只要半日,可帶着你們兩個,我不敢飛快了,估計到了師門需得晚飯時分了。”
“啊?晚飯時分?”姜念和崔毓秀異口同聲。
姜念有點急了,“那我還能趕上選徒的儀式嗎?”
“呃,誰同你講了是今日選徒?”李雲澤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
“不是今日?”姜念懵了,夢裏也是六月六,前幾日也說是六月六啊。
李雲澤也想到姜念是受了夢境的影響才下意識的認為今天就是選徒的日子,現在當著崔毓秀,卻不便明言。
於是耐心解釋道:“六月初六開始,今日裏是出門海選的師兄弟們帶着選好的新弟子回到門派的日子。明日才正式開始選徒。”
崔毓秀這才知道,姜念竟然沒有被師父看中,只是帶回門派而已。
自打從夢蠱解脫出來之後,她就總是陷入自我懷疑,總覺得心裏像是有兩個小人總在爭論。
就比如現在,白色的小人在指責“為什麼要與姜念那樣計較。”而黑色小人在怒吼“我是師姐,便就是計較了又如何!”
這一爭起來,總是把崔毓秀鬧的很疲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很顯然,崔毓秀現在的糾結並沒有引起李雲澤和姜念的注意。
李雲澤還在為成功轉移了姜念的注意力而慶幸,而姜念則沉浸在了對未來迷茫而又期待的想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