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15)
六年的思念,六年的委屈,六年的痛楚……這一刻都隨着淚水洶湧而出。
“夢兒,你是夢兒?我的夢兒……”李夫人聲音顫抖,顫動的手撫摸着阿紫的臉,淚水從眼角緩緩流出。
阿紫點點頭,死死抱住李夫人的雙腿,生怕一鬆手便會分開,就如那纏着她的惡夢般。
“媽,進來說吧。”李師長扶起阿紫,又屏退左右,連青蓮也叫了出去。
屋裏只剩下阿紫、李夫人和李師長三人。
李夫人顫抖的手不停地撫摸着阿紫的臉頰,細細的瞧,無限疼惜,無限憐愛,彷彿要把這五六年沒看上的時光全在這一刻補了過來。
“是夢兒,是我的夢兒,夢兒啊,媽盼了你六年,找了你六年,媽好想你啊,我的夢兒!”李夫人抱了阿紫止不住熱淚盈眶。
六年前,那痛徹心痱的一幕,毀了一個幸福的家,更害苦了夢竹這可憐的孩子。
那軍官猙獰的面目,是李夫人六年來揮之不去的惡夢,而失散的夢竹,就是李夫人的一塊心病。
“媽,夢妹,你們都別哭了,找到了夢妹,一家人團聚,應該高興!”李逸林見母親和妹妹如此景象,心中也是十分慟動,只是他畢竟是個男子,又是戎馬軍人,很快便止住並勸說母親和妹妹。
“是啊,媽,應該高興。”阿紫為李夫人拭去淚痕,破涕為笑。
“夢兒,這麼多年,你都在哪呢?”李夫人接過阿紫的手絹,止不住又流下淚來。
她拿出了賣身文契,將自已的遭遇向母親及兄長傾述,卻未提及救人這一段,李夫人聽罷又是一番熱淚。
李逸林也講述了六年前的事,與夢竹失散后,他們投奔了汝原的鄭家,鄭家是汝原的大戶,也是李家生意上的夥伴。鄭家的少爺鄭季青比夢竹大二歲,與夢竹訂下幼親。鄭家老爺見李靜琴帶了兒子前來投奔,並不嫌棄,並許諾日後找到夢竹履行婚約。
後來聽說雲州的司徒坤在北方起兵,為了報殺父之仇,逸林便投奔了司徒坤。
兩軍為爭地盤連綿交戰,李逸林見報仇有望,勇猛奮戰,屢獲戰功,得司徒坤青睞,幾年間便升任師長。
阿紫此時方知那時志邦原是自已的殺父仇人,竟險些委身於他,不由得暗暗感謝那行刺的男子,更欣慰自己救下了他。
“少帥許諾,攻下雲州城,還我們李府宅院,我們還是搬回雲州,少帥將夢妹當成時家家眷,四處收捕,夢妹不宜回去,媽,我有一個計劃,那鄭公子不是前幾月去英國留洋了嗎?不如讓夢妹去英國與之相會,過兩年再回來成親,這事幸許就過去了。”
李夫人覺得甚好,只是才相認又要分離頗是不舍,但她是大家閨秀出身,識得大體,欣然同意兒子的決定。
與母親兄長相聚幾日,阿紫便被送往英國,想不到回來不足一個月,竟會在這碰到自己當年冒險救下的人,而這個人還是萬眾囑目的翩翩公子---統領南北九省的裕軍少帥。
夢竹終於沉沉的睡去,她夢見了她和母親,還有哥哥在花園裏跳啊,笑啊,季青來了,她笑得更歡了,可突然母親和哥哥就不見了,她大叫,回頭看,季青也不見了,她大哭,喊叫着,卻是一輛軍車向她駛來,她大叫一聲,從床上坐起來,方知是夢。
聽到外面有汽車的聲響,她爬起來,見那輛黑色的軍車緩緩啟動。
她大叫:“等我!等等我!”可車裏的人彷彿聽不到她的叫喚,一拐便消失在她的視線。
她急忙換了衣服下來,惠嫂叫道:“小姐,請用早餐。”她問:“是少帥走了嗎?”惠嫂答道:“少帥吩咐,讓李小姐就住在這,他晚上會趕回來。”
“有沒有馬?”她問。
“這裏可沒有。小姐要馬做什麼?”
“有用。”她囫圇吞下兩塊麵包,出了軍部。
一個黃包車夫在門口,她坐了上去:“載我到能買到馬的地方。”
黃包車夫叫聲“好咧”,便奔跑着去。
只十幾分鐘,車夫將她帶到一個衚衕口,對她說:“前面五六米那間平房就有馬賣。”她下了車向那平房走去,見一個大叔站在門口,她問聲可有馬賣,那大叔十分熱情,說道小姐要買馬真沒找錯地方,他這可是懷陽最好的馬市,她也不問價錢,便讓牽匹好的出來,拿了二百塊放下,問聲:“夠嗎?”大爺喜出望外道:“夠了,夠了!”
她將裙擺輕輕提起,踩上馬蹬子,輕巧地跨上去。
一路疾奔,她答應思穎來救助將士,豈能言而無信?
司徒蕭狠狠地踢了踢車屁股,這不爭氣的車,偏偏在這個時候出毛病,恐怕前方將士正望眼欲穿盼着他。要不是為著她,他也不會回懷陽城去睡一個晚上,可前線那麼危險,他不能讓她呆在那。
“少帥,一時可能修不好,這荒山野嶺的,也找不到人來,
只怕要耽擱了。”敬遠從車底下鑽了出來,侍衛們都立在旁邊。
“耽擱?前線能耽擱嗎?那麼多將士在等着我,能耽擱嗎?就是跑,也要跑到前線陣地去!”司徒蕭心急如焚。
“少帥,你看,有匹馬朝這來了!”敬遠驚喜的叫道。
司徒蕭往後一看,果然見一匹馬疾馳而來,只見馬上一女子長發飄舞,衣袂翻飛。
“夢竹!”他驚叫,頹喪的臉上露出淺笑。
“少帥,”夢竹一扯韁繩,停在司徒蕭前面,一看情形知是車子壞了,笑道:“少帥,您丟下我不管,我自己去。你且慢來。”
“夢竹,等等!”司徒蕭叫道。
夢竹哪裏肯聽,韁繩一扯,向前駛去。
“夢竹,逸林他們都在等我!別頑皮了,你快停住!”司徒蕭看着遠去的夢竹大叫,見夢竹去遠,司徒蕭重重的嘆一聲,懊惱地問還在檢修的敬遠,“車子如何?”
“還是不行,少帥。”
正無計可施,卻見夢竹騎了馬轉回身來,司徒蕭大喜。
“夢竹!”
“上來吧!看你昨晚為我捉那麼多瑩火蟲的份上。”她還未說完,他已是一個跨步,穩穩坐到了她的前面。
“敬遠,我先行一步。”說罷抓了她兩隻手繞在他的腰上,叫聲坐穩疾駛而去。
她兩手繞在他的腰際,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那是一種濃郁的男人的氣息,硝味中挾雜淡淡的煙草味,揉和一絲淡淡的洗髮水的清香,第一次這樣靠近季青以外的男子,她的心突突地跳。
“你倒是有辦法,”她聽到他磁性的聲音,“竟騎了馬追來。”
“我答應思穎和她一起救護傷員的。”
“你知道昨天有多危險嗎?你要去,只能在後面的營賬救護知道嗎?”
她點點頭,像個聽話的孩童。
一路疾奔,總算在巳時前趕到前沿陣地。諸位將領已是等候多時,幸而鄴軍昨日受到重擊今日不敢貿然發動進攻。他跨下馬來,早有侍衛拉過韁繩,他對她說:“記住,只能在後方營賬!”,便火急火燎進了會議室。
夢竹便到了傷病員的賬中,思穎早已投入了工作。
“夢竹,我以為你不來了。”
“怎麼會?”她一笑,也投入了救護行列。
這一日並無戰事,傍晚時分,司徒蕭和李逸林帶着剩下的傷員轉至懷陽,夢竹和思穎也隨他們回到懷陽軍部。
路上,司待蕭便吩咐敬遠晚上辦幾桌酒席,一則慶祝前方形勢緩和,二則算是為夢竹和思穎接風洗塵。
酒宴就設在軍部寬大的后廳。
將領們都陸續就坐,大家興緻高漲,不僅僅是擊退了敵人,更因為少帥在的緣故。
司徒蕭坐在首席,在一群將領中,雖年紀輕輕卻看上去極為沉穩而老練,一身戎裝更襯出他英武威儀。
思穎看着司徒蕭笑着輕聲對夢竹耳語:“夢竹,可惜你我二人均是有婚約之人,不然見到這樣一位俊逸威武的少帥,如何能抵得住誘惑?”
夢竹笑着呸她一聲:“你呀,小心顧良吃了你。”
兩人笑着將目光集到首座,他先是說了幾句感謝眾將領的話,敬了在座諸將領,不待諸將領回敬,便端了酒杯到夢竹和思穎面前。
“李小姐,我敬你和秦小姐,這一杯,謝二位千里迢迢,不顧生命之危,前來相助。”她和思穎舉杯飲下,侍從馬上又滿上,“第二杯,敬李小姐……,”
“不!我敬你,少帥。”夢竹舉起杯,他笑了笑,仰頭喝下,“二位請慢用。”他紳士般點點頭,回到了席位,那席間杯觥交錯,熱鬧非凡,他卻是心不在焉,不時朝着夢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