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翌日清晨。
還不到辰時。
外頭便有人着急撩火的來報了,“老,老爺,夫人,宮裏,宮裏來人了。”
宋老爺和朱氏正在房中用早膳,一聽這話,宋老爺忙站了起來,隨意拿帕子揩了下嘴唇,邊往外走,邊同朱氏吩咐,“估計是賜婚的旨意下來了,還不去把雲清喊過來?”
頓了頓。
又道:“仔細着點,她現在可是貴人了,讓那些丫鬟、婆子好生待着,要是惹她不高興,我就唯你是問。”
這話說完。
他腳下步子再不停留,徑直往外走去。
而留下來的朱氏臉一陣青一陣白,好半響才絞着帕子啐道:“這個狗東西,我就知道他得了好就忘了本。”話是這麼說。
但她也不敢不聽他的話,叫來一個機靈的丫鬟,冷着臉和她吩咐,“去把大小姐請過來,記住,讓她穿得好些,別搞得咱們家苛待了她。”
“是。”
等人走後。
紅柳見她臉色難看,便上前扶住她,小聲問道:“不用去請二小姐嗎?”
“阿嬋現在指不定怎麼恨呢,讓她出來,落在旁人的眼中,回頭還不知道該傳出什麼樣的話......”朱氏嘆道,“先把她在房中拘些日子。”
“她要是想不通,我也只能讓她去她外祖家住些日子了。”
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從小就是嬌寵着長大。
但凡阿嬋想要的,她便沒有不給的,便是她私下裏欺負宋詩,她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才會慣得她性子高傲,無法無天。
以前是沒什麼。
可如今。
宋詩已經成了永安王妃,等永安王喪期一過,她的名字便要記入皇家宗廟了。
她們哪裏還爭得過?
想想就生氣,朱氏絞着帕子,低聲罵道:“那呂氏是個薄命的,沒想到她的女兒卻是個有福的,永安王妃......”
“我當真是連做夢都沒想到。”
原本以為顧辭頂多也只是給個側妃,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允諾王妃的位置。
“怕是連老爺都沒想到。”紅柳在旁邊添了一句。
“他能想到什麼?”
朱氏現在對宋老爺滿心怨懟,連帶着說話也是不客氣的,“不過這樣也好,你也瞧見永安王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了,他那樣的性子,怎麼可能會任由咱們老爺左右?”
“恐怕咱們老爺的春秋大夢是成不了了。”
“是了,永安王看着溫溫和和,但為人殺伐果斷,奴每次出門都能聽到外頭的人議論他呢,說他比從前那位長興侯府的世子爺還要厲害。”
紅柳覷了覷朱氏的臉色,又道:“其實奴覺得如今這樣挺好的。”
“大小姐成了永安王妃,二小姐身為她的妹妹,自然也會受到別人的高看,您倒不如放下成見,趁着這段時日好生待大小姐,那以後等到二小姐談婚論嫁......”
“由她幫襯着,自然也能如您所願了。”
這事。
朱氏早就想過了,只是礙於臉面,不肯開口,如今聽她這般說道,倒像是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點頭應道:“也只好這樣了。”
“怎麼說,我也算是她名義上的母親。”
等外頭又有丫鬟稟報,“大小姐已過去了。”
她這才又說道:“走吧,咱們也過去。”
***
旨意是在前院大廳下的。
宋老爺最早到,看到來頒發旨意的內侍倒是真愣了下,腳步不停,忙迎過去,“安公公,怎麼是您親自來頒旨的?”
安公公,又叫安福。
在當今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伺候在他身側了,後來太子成了陛下,他也成了天子近侍,平時就連朝中一些二、三品的官員都對他十分恭敬,沒想到會是他來頒旨。
宋老爺還真是又驚又喜。
“快,快上好茶,把我珍藏的碧螺春拿出來。”
安福聞言也只是笑笑,“宋大人太客氣了,奴不過是來頒旨的。”雖是這麼說,他屁股卻是一點都沒挪,四平八穩的坐着。
“永安王昨兒特地跑到宮裏要陛下賜婚。”
“您也知道,永安王是陛下的親堂兄,兩人從小一道長大,感情十分深厚,知道他有喜歡的人,陛下高興得不行。”
這便是在解釋為什麼是他來頒發聖旨。
頓了頓。
他又笑道:“恭喜宋大人了,您吶,當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宋老爺聽到這話,臉上的笑遮都遮不住,嘴裏雖然還知道謙遜,但語氣已然是十分自得了,“是我那女兒有福氣,能得永安王的青眼。”
安福臉上掛着笑,眼神卻帶了些嘲諷。
這位宋大人,他也是知道的,在朝中多年,一直蠅營狗苟,沒什麼建樹,偏偏心比天高,總覺得自己是懷才不遇,但凡給個機會,就能大放光彩......
可惜了。
他們那位永安王可不是好相與的。
他要是安安分分的,這一生榮華富貴是不必說。
可若是覬覦那不該覬覦的,別說陛下不會放過他,就連永安王也不可能放過他。
剛想到這。
遙遙便瞧見一行人過來了,領頭的是個身穿艷色的婦人,安福瞧着這幅樣子便忍不住皺眉,這世間女子大多偏愛艷色,卻不知道這艷色穿不好,便淪為了俗。
他印象中,也就只有仙逝的寶安郡主才能把這艷色穿得讓人一見傾心。
不對。
還有一個。
那位榮安郡主也喜歡穿紅。
雖然不及寶安郡主容顏艷麗,可她穿起紅色的時候,也別有一番風味。
安福心裏想着這些,臉上表情倒還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等到目光落到一個衣飾清雅、面容嫻雅的女子時,這才站起身,迎上前,給人行禮,“給宋小姐請安。”
態度恭謙。
完全不同先前面對宋老爺時的模樣。
突然被宮裏來的人行禮。
宋詩雖然有些吃驚,倒也不至於慌了神,她自幼養在閨中,雖說性子柔弱了些,但所習的規矩便是放在宮中也是拔尖的。
她低頭垂眸,同人道:“公公快起來吧。”
宋老爺適時在旁邊添上一句,“雲清,這是陛下身邊的安公公。”
知道是天子身邊的人,宋詩是真的訝異了,她就算再不懂,也知道天子身邊的內侍是什麼樣的身份,她掩着驚訝又喊了人一聲,“安公公。”
“宋小姐不必多禮。”
安福笑眯眯得說道:“你既然來了就快接旨吧。”
等到一行人都跪下,他也板正了臉色,宣旨了,一概言論都說完,他才垂眸:“都起來吧。”等他們都起來后,他上前一步,把手上的聖旨親自遞到宋詩的手上。
然後又緩和聲音,道:“永安王如今還在服喪,按照孝制,得等喪期結束再舉行婚禮。”
“好在也就不到半年的時間了。”
安福笑道:“王妃便在家裏休養一段時日,等到王爺服喪結束便能迎您進府了。”
宋詩手上握着明黃聖旨,還有些不敢置信,她竟然真的要嫁給顧辭了,她心心念念,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這真的不是做夢嗎?
握着聖旨的手指都在發顫了。
她生怕這是她的黃粱夢,一覺醒來,又回到最初。
她在出神。
宋老爺在一旁卻看得心驚不已,壓着嗓音斥道:“雲清,安公公在和你說話呢!”
宋詩一怔,捏着聖旨回過神,囁嚅道:“安公公,我......”
話還沒說完。
安福卻已笑道:“王妃不必和奴見外。”
“對了。”
他似是想起一事,拍了拍手,便有兩個宮裝打扮的女子走進來了,“這兩人,綠衣的叫綠拂,紅衣的叫琥珀,都是從宮裏出來的,以後會留在府里教您規矩,您若有什麼需要,儘管使喚她們便是。”
宮裏的人?
宋詩一愣,轉頭看去。
“王妃。”兩個宮人齊齊朝她行禮。
宋詩還有些不大習慣這個稱呼,聞言,臉紅紅的,說道:“你們,快起來吧。”
“多謝王妃。”兩人又齊聲說了一聲,這才分站在宋詩的身後。
宋詩看着她們行為舉止,雖然是半點毛病都挑不出來,但她就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她以往也是進過宮的,總覺得她身後的這兩個宮人和那些人有些不大一樣。
哪裏不一樣呢?
大概是太利索了,有些像姨媽身邊那幾個會武功的丫鬟。她沒有當即問,而是把心思壓在心底,這才和安福說道:“多謝安公公。”
安福看着宋詩,倒是十分滿意。
這做女兒的比做爹的可好多了,是個鐘靈毓秀的姑娘,也怪不得昨兒個永安王匆匆忙忙跑進宮,要了這麼一道賜婚的旨意,還非要......笑了笑,“既然旨意都送到了,那奴也該回去了。”
宋老爺忙道:“安公公,我送您出去。”
安福也沒拒絕,朝宋詩點了點頭才離開。
等到一行人走後。
宋詩也不想再在這邊待下去了,她和朱氏行了一禮,然後便帶着翠綠,以及新來的兩個丫鬟,離開了。
“夫人......”紅柳看着朱氏的臉色,見她一直盯着那兩個宮人,便小聲道:“您在想什麼?”
“本來還打算給她送幾個丫鬟過去,以後她的一言一行,咱們也可以早些知道,沒想到......”朱氏低聲說道,這要是其他人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宮裏來的。
嘆了口氣。
她擺擺手,“罷了,她那院子裏的事還是由着她去,把月例多提高些,免得說我苛待了她,至於別的,咱們還是少知道為妙。”
免得日後開罪了那位永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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