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鶴隱衛13

齊顏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做起身來，意識還有些昏昏沉沉。

“少夫人，你醒了？”滿月算着時間似得，走進了齊顏的客房裏。

“我怎麼到這裏了？”齊顏揉了揉腦袋。

“少夫人，你忘了，昨天你臨時改變主意，讓我雇了馬車，一起來了悅來客棧啊。”

“我不是說這個……”齊顏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她道，“我是說，我怎麼從馬車上到了屋裏的？”

“呃……”滿月站在齊顏的身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齊顏道，“到底怎麼回事？”

滿月沒有回答齊顏的問題，而是說道：“少夫人，你說過，不希望我騙你。”

“是啊。”齊顏頷首，跟滿月說話的功夫，她已經穿好了衣服。

就在齊顏彎腰要穿鞋的時候，滿月上前一步，她單膝跪地，幫齊顏穿鞋，聲音悶悶地說道：“那我說了實話之後，少夫人不要生氣……”

齊顏笑了笑，說道：“你說吧，我不生氣。”

“是，是公子。”滿月咽了咽口水，說道，“是公子把你抱進來的。”

齊顏聞言倒是顯得十分冷靜，不僅沒生氣，甚至都沒吃驚詫異。

“哦。”她說。

滿月眨着眼，看着齊顏。

這，這就完了？

齊顏站起身來，問滿月說：“那現在，謝傅奕人呢？”

“他就住在對面。”小丫鬟有問必答。

齊顏頷首：“我知道了。”

滿月輕輕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齊顏：“少夫人，就，就這樣了？”

“什麼？”

“你不去見公子嗎？”

齊顏搖搖頭：“這件事，要見，也是謝傅奕來見我。”

“公子要是來見你，你能原諒他嗎？”

“看他的覺悟吧。”齊顏說道。

“那……”滿月還想問什麼，但是看見齊顏的表情，少夫人明顯不像再繼續說下去了。

“少夫人，吃早飯吧！”滿月也明智地轉了話題，說道，“這裏的粥不錯，小菜也可口的很。”

“我們不在這裏吃飯了。”齊顏說，“準備離開。”

“啊？”滿月吃了已經，“少夫人，我們……我們現在就走？”

“對，現在就走。”齊顏說。

滿月見齊顏這麼堅持，也不再說什麼了，總之，小丫鬟的世界裏，少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好！”滿月說道，“少夫人等等，我去準備馬車。”

“恩。”

“不過，接下來，我們去哪裏？”

齊顏：“這次，我沒想好呢。”

“啊？”滿月眼看就要推開門了，然後小丫鬟動作僵住了。

“先離開這裏。”齊顏說道，“以後去哪裏，路上再決定。”

滿月嘟嚷道：“不管我們去哪裏，公子都能……”

“他都能知道。”齊顏點着頭，“我知道。”

滿月實在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問道：“那少夫人你還……”

“因為，我現在不想見到謝傅奕。”齊顏說，“所以，有他的地方，我不會待着。”

“好，好吧。”滿月嘆口氣，只好老老實實去找馬車了。

很快，馬車就準備好了，齊顏說不在悅來客棧待着，就不再這裏待着。

悅來客棧的門口，齊顏上了馬車。

趕車的車夫，壓了壓頭上的斗笠，輕輕地嘆了口氣，問道：“夫人，去哪裏？”

“直着走吧。”齊顏說。

滿月坐在齊顏的身旁，不由看了看看那馬車夫，要是猜的不錯的話，那人就是公子吧，雖然聲音變了，身形也微微變了，但是，滿月昨天見過謝傅奕易容后的樣子，所以，覺得前面的人就是謝傅奕。

齊顏讓馬車夫直着走，一直走出了悅來客棧這條街，齊顏又讓對方轉了幾個彎，兜兜繞繞地，終於遠離了悅來客棧之後，馬車在一家客棧停住了。

這家客棧可比不上悅來客棧氣派奢華，甚至有些破舊了，冷冷清清，看起來生意慘淡的很。可是，雖然不怎麼樣，倒也不是差得讓人望而止步。

“雲來客棧。”齊顏自言自語似得念了一下客棧的名字，沖滿月說道，“就在這裏吧。”

“這裏？”滿月對這裏不是很喜歡。

“少夫人，你有孕在身，找一家更好的客棧吧。”滿月說道。

“這附近更好的客棧多多少少跟謝家都有關係。”齊顏說，“就這裏吧。”

說著，她已經從馬車上下來，滿月見齊顏認定了這家，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跟在少夫人的身後，走進了客棧里。

客棧里的店小二見到齊顏也不怎麼精神，懶洋洋地回了一句：“客官您好。”

齊顏也沒有跟他多廢話，直接要了兩件上房，然後讓店小二將飯菜端進屋裏來。

去房間的時候，齊顏給了那店小二一些賞錢，對方頓時稍微熱情了一些。

“夫人稍等。”他沖齊顏的背影道，“飯菜很快就上來！”

這個“很快”確實很快，齊顏剛走進屋中，還沒仔細將屋中看完，店小二就端着飯菜上來了。

“這麼快？”齊顏有些詫異。

這個客棧，雖然店小二懶懶散散的，但是廚房動作到底挺麻利。

“少夫人，您慢用，慢用。”店小二熱情地幫齊顏布菜，還一邊詢問齊顏需要什麼幫助。

齊顏：“你剛才喊我什麼？”

“少夫人啊。”店小二一愣。

齊顏也微微頓了頓，上下打量他一眼。

“怎麼了嗎？”店小二不解。

“沒事，你先下去吧。”齊顏擺擺手。

那店小二下去之後，齊顏低頭看向桌上的飯菜，滿月站在齊顏的身旁，說道：“少夫人，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了。”

齊顏沒說話，拿起碗筷，嘗了一口。

“好吃嗎？”滿月問。

齊顏沒說話，而是將嘴裏的菜仔細咀嚼了一下，然後她放下了碗筷。

“滿月，我們走。”

“啊？”滿月一頭霧水，瞪大眼睛看着齊顏，“少夫人，我們才來，怎麼……”

“謝傅奕已經來了。”齊顏說著，站起身來。

滿月眨眨眼，她是知道的，謝傅奕已經跟過來了，但是……少夫人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看穿了車夫就是公子？

不，不對，要是看穿了，應該就在車上看穿了，怎麼會到現在？

“少夫人，吃點東西再走吧。”滿月道，“眼看就要中午了，你一點都東西都沒吃呢。”

“我不想吃謝傅奕送來的食物。”齊顏說。

“唉？！”滿月這次是真吃驚了，看看桌上的飯菜，“少夫人，你怎麼知道，這是公子……”

“那個店小二之前喊我夫人，後來忽然改口，喊我少夫人。”齊顏說，“他是怎麼知道，我是少夫人的？”

滿月：“……或許，是我聽我喊我的時候……”

齊顏搖頭：“你沒當著那店小二的面喊過我。”

說道這裏，齊顏頓了頓，繼續說：“還有，這飯菜的味道，就是謝家的廚子……現在想來，我之前在悅來客棧吃的早飯，不是像星兒做的，就是星兒做的。”

滿月聽罷，有些心虛，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只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罷了。

“走了。”齊顏說著，就要離開。

滿月輕輕嘆口氣，只能跟上少夫人。

就在齊顏打開門的時候，她停住了，滿月站在齊顏的身後，一眼看到了滿口的謝傅奕。

公子終於來了！

“齊顏……”謝傅奕對着齊顏，輕輕嘆息。

齊顏道：“讓開。”

謝傅奕道：“你先吃點東西好嗎？”

“讓開。”齊顏面無表情，看起來在生氣，但是仔細看眼睛的話，她其實沒有多生氣。

謝傅奕沒有讓開，而是哄小孩似得，說道：“你坐下吃飯，然後，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

齊顏沒答應，而是反問道：“談什麼？”

“我這幾天，一直在想的事情。”謝傅奕說。

齊顏聞言，稍微頓了頓：“你想清楚了。”

“我……”謝傅奕輕輕攥了攥拳頭，“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我的氣。”

“為什麼？”齊顏堵着門口，繼續質問。

“因為我，擅作主張……”謝傅奕說著苦哈哈看着齊顏。

齊顏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服軟讓開，而是直挺挺站在門口，還是要離開。

“還有……”謝傅奕道，“我承擔了所有。”

齊顏稍稍一頓，就像是一塊寒冰，出現了一絲裂縫。

“你……”齊顏攥緊了拳頭，她因為有孕在身，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她終於讓開了一點，沖門口的謝傅奕說，“進來吧。”

滿月見公子進來屋子，立馬意識到自己應該出去了。

於是，小丫鬟幫兩人關好了門。

屋中，齊顏跟謝傅奕一起坐下了。

齊顏雙手環胸，想說什麼，但是，她等着謝傅奕開口。

“唉……”謝傅奕嘆口氣，在開口之前，謝公子先將筷子遞給了齊顏，說道：“一邊吃飯，一邊聽我說，可以嗎？”

齊顏接過了筷子，然後，味同爵蠟地吃了一口。

“齊顏……”謝傅奕說話之前，又是嘆了口氣，“這幾天，你一直躲着我，我想了許久……”

“想通了？”齊顏說，“想通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了？”

“從一開始就存在了……”謝傅奕說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但是，我……控制不住，真的控制不住。”

“所以，以後若是還出了這種事，你還是會這麼做？”

謝傅奕：“我……不知道。”

齊顏微微頓住，她知道，旁人的不知道或許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此時謝傅奕的“不知道”確實承認了。

“夫妻……”齊顏的聲音乾澀，緩緩說道，“夫妻是兩個人，一夫一妻，謝傅奕，我不是易碎的瓷器，我不想被你這麼保護着……”

“可是，我忍不住。”謝傅奕道，“只要你的事情，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如何保護你。”

“保護我……”齊顏放下手裏的碗筷，直直地看着謝傅奕，“那天你中了蠱毒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撐不過，我會怎麼樣？”

謝傅奕攥緊了拳頭：“想過。”

“在你的設想里，如果你離開了，我會怎麼樣？”

謝傅奕猶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活着，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如果我……那麼，你不會知道。”

“是啊。”齊顏說，“你對我說，你去追鶴唳衛去了，我會一直以為你還活着……雖然，我會擔心你，但是，我不會面臨失去你的痛苦……”

謝傅奕低着頭，沒說話，因為齊顏說的都對。

“謝傅奕！”齊顏的聲音更加低沉，“你這麼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謝傅奕沒說話。

齊顏咬了咬牙，繼續說道：“你覺得，這都是為我好嗎？”

謝傅奕深吸一口氣：“齊顏，我只想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過完這一生……”

齊顏打斷謝傅奕：“可是如果，它是謊言織就的話，我您可不要！”

謝傅奕僵住。

“謝傅奕，若是以前，我不會在意這些的……”齊顏喃喃說道，“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想跟你一起面對！我不想做一個一隻被你保護的金絲雀……我不想要這樣的夫妻關係。”

在齊顏的心裏，所謂夫妻，就是一起享受幸福，一起面對困哪。

謝傅奕將所有的苦難都自己承受了，留給齊顏的，只有幸福。

最開始，齊顏還能坦然接受，但是，隨着跟謝傅奕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隨着，她們的感情羈絆越來越深，齊顏因為這種關係，開始隱隱不安。

“謝傅奕，我不想我們以後都是這樣……”齊顏說，“如果，你不願意我跟你一起承擔，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在你身邊待多久。”

“齊顏……”

“我知道！我也明白。”齊顏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因為愛我，才想保護我，就如同我也想保護你一樣，但是，謝傅奕……你的保護，我不喜歡。”

謝傅奕微微僵住。

“若是，一直這麼下去……”齊顏閉上眼，“我不知道，我們以後會變成什麼樣，或者說，我會變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