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可與林大沖羞愧的想法不同,劉氏見里正來了,就像是尋到了依仗。

她火冒三丈的指着劉書來說道:“里正,你來的正好,你可得給老婆子做主啊。”

“前腳劉家少爺跟寶茹定了親,後腳他就來作踐老婆子,這可是天打雷劈要遭報應的啊。”劉氏揮手推開林老漢攔着她的動作,又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自家不成事兒的兒子,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里正嚷嚷道,“我家有志那是有大出息的人,可偏生有二房那麼一家不省心的親戚,前頭先鬧得老林家丟臉,後頭就勾搭着外人來尋我家有志的晦氣。”

“這還沒成親呢,就上門鬧事兒,若是成了親老婆子還不得被他們氣死啊。”

“里正啊,你可不能放任不管啊。”

劉書來看着罵罵咧咧哭嚎的全無形象的劉氏,輕蔑的說道:“這麼說,你們林家是想退婚?退婚也行,聘金聘禮婚書給老子還回來!”

一句話,讓正嚎的上勁的劉氏直接打了個哆嗦,她瞧瞧摸了摸袖兜,那裏面可還有幾塊還沒來得及藏的小銀錠子。

自打得了聘金,她簡直睡覺都能笑醒了。所以,這幾塊她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銀錠子,就被她整日裏抱着摟着,就等自家大孫子回來了,貼補給大孫子。

章氏當然不能真讓人退婚了,畢竟,那些銀子可是她天天給婆婆吹耳旁風才得來的。為了讓婆婆心甘情願的補貼大房,她可是沒少哄老太太。

她也顧不得臟臭了,趕忙開口道:“這是說哪的話啊,既然倆家婚書都換了,又怎麼張口閉口就說退親的事兒呢?”

“不過劉家少爺,您也不地道,大伯娘知道你是想為寶茹出頭,所以才來鬧騰這麼一番,可是你們畢竟還沒婚嫁呢,你就冒然的來又罵又打的實在不像話。”章氏似是語重心長的嘆口氣,“知道的是你愛惜寶茹那丫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早就有了私情,所以你才見不得她半點委屈呢!”

不得不說,章氏也算是有幾分腦子的。只是幾個間隙,就拿定主意要把髒水潑到二房頭上,左右決不能讓自家兒子的名聲沾染半點臟事兒。

劉書來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了一番章氏,才說道:“你就是林鱉孫的娘?”

他們一行人吆喝林有志半晌,一直是以鱉孫罵的,章氏自然知道他話里說的是自家兒子。所以,她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一旁的張勳昌跟陳嶸就先笑了起來,稀奇的看向章氏說道:“還沒見過有人認自個是鱉孫親娘的事兒呢?哎呦,看來那什麼林有志真的就是個鱉孫啊。”

“......”

章氏的臉色,瞬間青紅交加羞憤的很。她又惱又怒,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搭腔,只能拔高嗓音想把劉書來一行人的奚笑壓下去。

“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林鱉孫的娘,你開什麼口?老子的事兒,輪得到你說?別說今兒老子不是給你那什麼侄女撐腰的,就算是,那也就單純的是看不慣你們的做派。”

劉書來並不吃她看似勸說卻是禍水東引的那一套,甚至絲毫沒在意她突然抬高的聲音。相反,倒是先罵了林有志,再罵她。

反正他一不在意臉面,二不在意名聲,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誰怕誰!

章氏還想說什麼,但又怕再說錯,只能咬着牙跺了跺腳。

不遠處的林老漢嘆口氣,瞧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只能無奈的蹲到了大門一側。

劉書來瞧着那家子人終於安生了,而桃溪村能主事兒的也來了,他才沒再繼續扒那一家人的臉皮。

不過面對里正,他也沒露怯。

經了剛剛這麼一鬧騰,他心裏對劉氏跟林鱉孫一家是打心裏厭惡起來,所以這會兒就想着能怎麼噁心他們一家,就怎麼噁心。

身為不學無術的紈絝,劉書來素來都秉承着一個想法,那就是“誰讓我不高興,我就讓誰全家不高興。誰瞧不上我,我就瞧不上誰全家。”

偏生,他瞧不上林鱉孫,如今更瞧不上張口就噁心了他的劉氏。

所以,這會兒他推開身旁的夥計,懶懶散散的走到里正身旁,瞅着林大沖詢問道:“我今兒就來問問,林鱉孫讀書是讀到狗肚子裏了吧,面上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內里怎的就那般沒臉!”

“老子就算百事無成要被管教,那也是老子娘的事兒,礙着他個鱉孫什麼了?”

“怎的,是羨慕老子們能隨便進出春香樓?”劉書來頗為鄙夷的斜了一眼滿是糞水的林家大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嘶”了一聲,忍不住挑眉說道,“若是這樣,怕他讀的也不是什麼正經書吧!”

“明明是自個招惹了老子,卻要把屎盆子扣在旁人頭上,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讓老子這混吃等死的人都瞧不起。”

他這麼一說,倒惹的不少人開始發笑。畢竟,之前就有不少人暗暗嘀咕林有志到底惹了啥事兒,更有不少眼紅林家出了個讀書人的在底下煽風點火的傳着各種打陳嶸那聽來的閑話。

所以,劉書來戳一下林有志的臉皮,大傢伙看熱鬧的心思就高漲幾分。也就是礙着里正在這,沒人敢光明正大的劉書來那般嘲笑自個村裏的人罷了。

“劉少爺,這裏是桃溪村,可不是你們劉家!你這樣欺辱咱們村的後生,可得掂量掂量。”

劉書來聽了這話,皮笑肉不笑道:“怎的,里正是想綁了我去縣衙,還是想讓你們村的年輕人堵着我的路打一頓出氣?”

“若是去衙門,那倒不用勞煩您帶路,我對縣衙里裡外外可是門清的很,不過到時候您可得琢磨好要告我個什麼名頭。要是您想帶人替林鱉孫出頭,那也得問問咱這邊的夥計干不幹!”劉書來揚了揚下巴,小聲說道,“哦,對了,聽聞往年我們劉家,還曾來桃溪村收過糧食?”

這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可偏生他的話還真不是無的放矢。

里正半晌沒說話,只是整個人氣的夠嗆。他這會兒在劉書來跟前是威嚴全無,只能強壓着火氣,深吸一口氣說道:“劉少爺,不管你跟有志生了什麼過節,今兒你鬧了這麼一場,也該夠了。這樣,不管怎麼樣,我也算你的大輩兒了,給我個面子,這事兒算了!”

劉書來想了想,又瞧着林家人只一味的哭天喊地,偏生林有志一直不出來。這麼一來,他也就覺得沒甚意思了。

於是在琢磨片刻后,他一拍額頭說道:“行吧,但你得讓林鱉孫出來說說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去過春香樓跟我這個兄弟搶美人兒!”

甭管他說的由頭是真是假,里正都只想趕緊把事兒壓下去。畢竟前頭剛鬧了個寡婦分家的事兒,後頭就有公子哥帶了人來村裡潑糞,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他也得跟着丟臉。

再者說,就算他不想承認,可也知道,自己在十里八村能被幾個裏正叫一聲哥,多少也有桃溪村出了個有能耐的讀書人的緣由。

而今,劉書來撕破林有志的臉,那跟明晃晃的嘲笑他有什麼區別!

關鍵是,林有志不肯露頭,眼前的人又不是個能按常理出牌的人。但凡這劉家少爺有點懼怕頭兒,里正也不可能在言語上軟上幾分。

可惜,劉書來看着弔兒郎當,卻是個不怕事兒的主。

里正想都沒想就應下了他的話,左右也只是林有志出來答一句話,連低頭都算不上,想來也沒什麼為難的。

里正這廂剛要開口詢問林老漢跟林大沖,就見章氏抱着孩子擋在人前,“里正叔,我家有志被他們傷了腦袋,正發昏呢。您可不能輕信了外人,讓我家有志平白受氣。”

那會兒劉書來威脅里正的話,是刻意壓低了嗓音的,所以章氏自然不清楚里正這會兒的心思。

里正眯着眼,皺眉看向劉書來道:“劉少爺,若是傷了人,那可不好說了。”

劉書來聽了這話,忍不住嘖了一聲,“傷了腦袋?我之前聽你們村的人說,前一兩日,那老婆娘砸爛了她孫女的腦袋,還說算不得傷人?要是那樣,我們可沒傷林鱉孫,頂多也就是啐了他幾口唾沫而已,難不成老子的口水都能成精,竟比那老婆娘的棍子還硬邦?”

這話一出,又惹了不少人暗笑,更有不嫌事兒大的人吆喝了兩聲。

“大沖媳婦,莫不是你兒子的腦袋是豆腐做的?”

“這話說的怪好笑的,我家新磨的豆腐有勁兒的很,甭說口水就是巴掌都能經得住!”

隨着周圍人紛紛譏笑起來,里正終於綳不住了,直接喚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後生道:“去院子裏把林有志叫出來,若是他起不來,就把人給我抬出來。”

他那會兒是被林有成叫來的,雖然當時沒問清楚來龍去脈,可他也知道林有志必定已經回來了。

這會兒不出來,要麼是心虛,要麼是慫了。不過甭管是那個,都足以讓里正對他的印象差上一大截。

林有志被幾個漢子連拉帶拽的出來的時候,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待到靠近門口時候,他下意識的抬手掩住了口鼻,只喏喏的喊了一聲“里正叔”。

至於他身旁滿身污,穢的奶奶劉氏,他可是連靠近都沒靠近。

里正眯了眯眼,心裏越發覺得林有志沒他們桃溪村人的良善來。這般一想,再加上章氏跟劉氏往日裏鬧騰的事兒,里正可不就覺得這孩子跟着章氏當真是壞了材料了。

“有志,你是讀書人,今兒當著大傢伙兒的面說說,你在鎮子上是一心一意讀書了,還是花天酒地了?”

林有志自小算是出息,從沒被人這般厲聲質問過,更何況他這會兒對着劉書來正心虛膽怯呢,說話自然就沒了底氣。

“里正叔......我只是跟同窗吃過幾次酒消遣......”

劉書來瞧他那樣,就更覺得沒勁透了,想了想擺擺手說道:“呦呵,就消遣了幾次啊,那大抵是老子搞錯了。”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不過老子怎麼瞧你,都覺得你心裏不是個好的。你給老子記好,往後看到老子滾遠點,要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劉書來的說完,滿意的瞧見林有志被羞臊的不敢抬頭了,而後才流里流氣的招呼了夥計把桌椅挪到馬車上去。

他看向面色不好的里正,拱拱手說道:“哎,今兒多有打擾了。趕明兒我讓我娘把收糧的價,給咱們村抬上幾厘,也算是給村裡賠個不是。”

里正原本還想拿個大,卻沒想到劉書來開口就直戳要害。甭看只是幾厘的差別,可對於本就不算寬裕的農家院來說,也算是一份意外之喜。

倘若日後村裡人都能因着這事兒得了好處,說出去,也是他這當里正的有能耐。

這般一思索,里正也生不出為難劉書來的心思了,直接瞪了一眼惹事兒的林有志,然後看向林老漢跟林大沖說道:“後晌飯之前,你們倆到我家去,跟老,二家好生念叨一下分家的事兒。”

劉氏此時還生着悶氣,直捂着心口難受,可看里正的那模樣,她也不敢再吵鬧。至於章氏,被劉書來懟過,又撞上里正厭惡的眼神,自然更不敢張口了。

還沒等劉書來一行離開桃溪村呢,他帶人給林有志家潑糞水的事兒就傳遍了村裡。

這事兒本來就稀罕,打人們有記憶以來,就沒發生過被鎮上人煩狗厭的富家少爺帶人堵門的事兒。更何況事情還發生在林有志這讀書人身上,那就更容易成八卦了。

大傢伙對劉書來幾個咒罵林有志的話,傳的有鼻子有眼,甚至還添油加醋的開始揭林家的短。有些沒趕上看熱鬧的人,還滿心惦記着尋人就問。

這麼一來,林家最引以為豪的林有志,頭一次成了大家嘴裏嘲笑的對象了。連帶着劉氏跟章氏倆婆娘往日的撒潑蠻橫的事兒,也被人翻出來念叨起來。

當然,這會兒更讓人關心的,還是林家二房寡,婦分家的事兒。

不過有了劉書來這一出,想來分家的事兒會更容易。

林寶茹沒太關心林家老宅的是非,她現在正幫着自家大哥林滿倉提柴禾呢。

她原本在家幫着王氏洗衣裳,順便琢磨着要教自家大哥說的話。可等到半後晌了,還不見林滿倉回家,她有些擔心,於是就到後山尋了過去。

山裏的冬日,要比旁處更冷冽一些,所以一開始出門被冷風一吹,她還真忍不住打了幾個哆嗦。可這會兒,她費勁的提着柴禾走了一路,倒是出了一些薄汗,本來蠟黃的臉蛋也有了幾分紅潤。

林滿倉今兒背的柴禾明顯要多上許多,甚至都把他的腰身壓彎了,可他依舊沒吭聲,就連大氣都沒喘一下。只是他每走一段,都會稍稍停腳歇會,順帶着回頭看一眼自家妹子。

直到進了村,這個腦子不算靈光的寡言漢子才開口說道:“魯大娘說,奶奶給你尋得親事不是個好的。”

林寶茹不妨他開口,所以在聽到聲音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她抬頭看了一眼前頭,正對上林滿倉緊閉着嘴等她回答的神情。

她緊了緊手裏捆着柴禾的繩子,隨口回道:“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大堂弟倒是被人人誇着是個好的,可我瞧着也是個白眼狼。”

林滿倉看了看自家妹子滿不在乎的模樣,聲音沙啞的“嗯”了一聲,只是那神情卻讓人瞧不出是個什麼意思。

倆人說這話的時候,兩輛馬車咕嚕咕嚕壓着土道兒往村外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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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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