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送別

七十 送別

董澤斌感恩幫忙的話音才落,學生們便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

“戴主任對咱不錯,咱們得懂得感恩。”

“說的也是,咱們在劉集村也賺了不少錢,這都沒多少時間就要返校了,能幫還是幫吧。”

“可沒聽說村裏有什麼事情啊,再說真有事咱們這些窮學生能幫上什麼忙?”

“我估計不是錢的事兒,窮不窮沒什麼關係,村裡現在日產變壓器近十萬隻,一隻變壓器就算只賣八塊,一天也有八十萬的流水。”

聽同學們議論了一陣,董澤斌壓了壓手:“同學們,靜一靜,聽我說。”

學生們仍在小聲議論,楊文波側頭大聲到:“都安靜點,聽董澤斌講話。”

學生們終於安靜下來,董澤斌清了清嗓子:“同學們,先前我準備組織大家到江濱去耍水,但在後段工作的幾個同學去不了,我們現在請一個後段的同學上來說說具體的情況,為什麼去不了。”

一個皮膚黝黑的男生站了起來,雖然都是同學,但面對這麼多人說話,男生略顯緊張,開口就是大喝:“你們這群牲口,在前面投得太快了,我們後面根本做不過來。”

這不算正式的介紹,而是同學間平常的抱怨,引得同學們大笑起來。

男生見同學只是笑,並沒有多說什麼,他繼續抱怨到:“本來就是嘛,自從前面多了那些投靠人之後,我們後面沒日沒夜在趕,可產能不足,越趕貨卻越堆越多,你們看看我的手。”

男生舉起手掌,一雙手滿是老繭,好幾個地方的老繭破開之後又長了新繭。

身旁另一個同學也舉起自己的雙手:“就是,產品太多了,我們真的做不過來,我沒天都要加班兩個小時,沒一天休假,沒時間好好洗手,都不知道能不能洗出來了。”

同學的雙手因為長期浸油,除了手背紋路能看出一絲肉色,整雙手都成了棕黑色。

先前的男生繼續說到:“我們後段的所有同學,包括村民都一樣,算上先前趕活兒到現在,一個多月沒有休假,天天晚上都必須加班。除了上次去鎮上吃飯,至今為止我們都不知道村裡長啥樣兒。”

聽到同學的訴苦,李思雨看了看董澤斌:“你不會想讓我們去後面幫忙吧,如果要把我的手弄成這樣,我寧願把工資還給戴主任,我明天就回去。”

“對對,”張嫣跟着附和:“這哪是女生乾的活兒?”

董澤斌微微皺眉:“剛才直誇戴主任好的可是你們。”

幾個女生低頭不說話,楊文波起身到:“我講個笑話給你們聽聽。”

先前的男同學很不滿:“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講笑話?”

楊文波眨眨眼睛:“說某個地方受災嚴重,慘狀傳到其他地方,為了號召大家捐助,有記者下鄉採訪,路遇一個老農,採訪就這麼開始了。”

“老鄉,受災的地方慘不慘?”

“慘。”

“咱們要不要幫幫他們。”

“幫。”

“如果你手上有一百萬,你會毫不猶豫捐給他們嗎?”

“捐。”

“如果你有輛車,願意捐出來拖救災物資嗎?”

“捐。”

“如果你有一頭牛,願意捐給他們恢復生產嗎?”

“不捐。”

突遇轉折,記者有點懵:“為什麼捐錢捐車都可以,價值更低的牛卻不願意捐?”

“因為我真的有一頭牛。”

同學們全都哄堂大笑起來,楊文波繼續說到:“這就比如李思雨,戴主任是好的,劉集村也是好的,但讓我做事是萬萬不能的。”

李思雨兩頰緋紅,不知是因為熱還是不好意思,瞪着楊文波說到:“你不能搞道德綁架,給戴主任幫忙到後面做事是我的情分,不幫是我的本分。”

“對啊,”楊文波點點頭:“那你有沒有想過戴主任主張村裡給你支付所有的生活費都是情分呢?”

李思雨雙眼通紅:“又不是我逼他支付的。”

楊文波還欲爭辯,董澤斌壓了壓手:“李思雨說得有道理,不能搞道德綁架,但是戴主任這份情咱們也得還,感恩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再說了,”董澤斌接着到:“咱們可有八九個同學在後面做事呢,咱不能幹那種有始無終的事兒,如果他們的任務沒完成,咱也不能安心離開不是?畢竟咱們是一個整體,來的時候一塊兒來,回的時候一塊兒回。”

說到這裏董澤斌提高了音量:“趁着臨近返校的這二十天,咱們去後面做事,還戴主任這份情,也算給咱同學幫忙,有誰不願意的,儘早提出來。”

同學們又嘰嘰喳喳的議論了一會兒,雖然有部分人臉上寫着不情願,但並沒有人明確表示不願意。

董澤斌再次壓了壓手,輕聲對李思雨說到:“我建議你們還是一塊兒去吧,雖然不搞道德綁架,但咱們出外就代表了學校的形象,如果不能集體行動,有的在前,有的在後,讓村民看到會怎麼想?”

李思雨眼角掛着淚珠:“可那個也實在太髒了。”

男同學撇嘴到:“你放心,這活兒不會讓女生去干,後面都是分工明確的,合適的人在合適的崗位才能創造更高的效率。”

李思雨破涕為笑埋怨到:“你怎麼不早說?”

董澤斌問到:“你的意思是願意到後面幫忙?”

“只要不把手弄成那樣,其他的我都願意干。”

一旁的張嫣伸出雙手搭腔到:“其實咱們的手比他們也強不了多少,除了乾淨一些,還不是一樣生了幾層老繭。”

“行,”董澤斌大呼到:“那就讓咱們奮戰二十天,感恩戴主任。”

“嗯,奮戰二十天,感恩戴主任。”

學生們心思比較單純,又是身手最敏捷的年紀,干起活兒來比村民要快得多。

而董澤斌提出的口號是感恩,又因為安排合理,所以做事的時候不會有誰挑挑揀揀,只要有活兒到手上,都想着儘快把它趕出來。

戴岳作為“後勤部長”,時時刻刻保障着大家的後勤供應,就連學生們返校的車都給提前找好。

這麼著趕了半個月,WIP終於恢復正常,前一段時間堆積的產品都出貨之後,這個月劉集村的出貨量竟然比上月高出百分之六十。

按說WIP恢復正常,學生們可以收手,但董澤斌又提議把手上的產品做空為止。反正還有幾天才開學,而後面的村民已經有近兩個月沒放假了,產品做空也好給幾天時間讓他們休整一下。

又趕了三天,後面的產品全部清空,不用戴岳開口,為了表示對學生們的謝意,付立春提議在村裡為他們辦一席富有本地特色的送行酒。

雖然天氣炎熱,但這裏的氣氛更火熱,學生和村民載歌載舞,前面很多被投靠的村民也前來湊熱鬧,和投靠自己的學生依依惜別。

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刻,這一刻天公也作美起來,不再是烈日炎炎,反倒是送出一絲絲涼風。

接學生的車停在村口,那些被投靠的村民扛着同學的行李箱,像送自家孩子去讀書一樣,一路上叮嚀不斷。

其他的村民也停下手頭的工作,在路邊鼓掌歡送學生。

戴岳和董澤斌走在隊伍的最後面,相處這兩個月來,戴岳經常能從董澤斌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當年戴岳也是學生會的積極分子,也曾組織過同學們一起出去打工。

那時候他也是同學裏威望很高的人,做什麼一呼百應,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勁兒,根本沒什麼困難能夠打倒他。

出了社會之後,按說說話做事更成熟,卻感覺再也放不開手腳。

這些天戴岳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也許是某個環節沒有做好,或者乾脆遺漏了什麼,所以讓他迷失在村民的各種矛盾之中不能自拔。

眼下因為有董澤斌的幫忙,所以幾件矛盾的事情能夠得以解決,但董澤斌走後,類似的矛盾定然會重演,到時候哪裏去找董澤斌幫忙呢?

一路送到村口,村民一句句叮囑同學們明年再來,同學們站在車門旁久久不願上車。

董澤斌好言安慰同學之後,過來和戴岳告別:“戴主任,我走了,咱們隨時聯繫,明年再來你可一定要歡迎我們哦。”

戴岳笑了笑:“當然歡迎了。”接着他誠心向董澤斌問出盤桓在心裏很久的問題:“小董,在村裡工作兩個月,你覺得村裡和學校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區別?”董澤斌有些茫然:“村裡和學校有可比性嗎?”

戴岳鄭重到:“不說可比性吧,你就說說按你個人的感覺而言,村裡人和學生最大的不同在哪裏。”

董澤斌想了想:“就我的感覺,嗯,學生肯定比村裡人要單純得多。另外,學生們大多數還有理想,村民就不好說了。”

戴岳若有所思的點頭,董澤斌叫了兩聲,見他沒答話,便揮揮手回頭上了大巴車。

村民們跟着大巴車追出好遠,一路上學生不停揮手,村民們不停叮囑,直到上了大路,才終於和學生們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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