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左良玉之死（下）
來人大喊道：“爹……”
左良玉聽聲音熟悉，回頭一看正是他的親生兒子左夢庚。
在競命的過程中，左夢庚也落馬了，被人踩馬踏的，然後他就折了一條腿，當場暈死過去，他跟左良玉不愧是父子，遭遇非常相似，再醒來后也躲過了一劫，無數頭戰象已經過去了，這真是因禍得福，因為他親眼目睹不知道多少明軍將士被這些象軍一走一過，成了野地死屍，更慘的是屍骨無存，而他們父子雙雙躲過了這一劫，父子倆在這種場合重逢，百感交集，一言難發。
左良玉顧不得別的，一臉焦急道：“別管我，你快走！”
但是左夢庚沒走，“爹，我們誰也走不了，趕緊投降吧。”
“你……說什麼？”左良玉好像不認識兒子一樣，眼睛就瞪起來了。
在他的意念當中，無論是當年在關外跟韃子作戰，還是關內與流賊征戰，這麼多年，擁兵自重、不聽朝庭有過，甚至以下犯上的作亂也有過，但是疆場上從來沒有過投降二字。連想都沒想過，如今天聽兒子說出這種話，他感到很意外。
“爹，保命要緊。”左夢庚勸道。
“畜牲！”左良玉怒了，“林大人對我們不薄，你難道忘了不成？前些日我們犯下抄家滅門之罪，大人一律既往不咎，反而重用我們，讓我們繼續掌兵將功補過，有功勞還會獎賞我們。而且這次你是大人的人質，大人現在也放了你，大人對我們恩同再造，而你現在卻要屈身降賊，難道沒有一點感恩之心嗎？大人在城頭上看着我們呢！”
左夢庚把嘴一撇爭道：“哎呀，爹，什麼感恩之心，什麼既往不咎，這一切還不都是姓林的造成的？他這是假惺惺的想利用我們而已！他放着自己裝備精良的嫡系不用，反倒讓我們父子出城送命，您怎麼還執迷不悟呢？”
“糊塗！即便是這樣，我們也不能為賊匪為伍。身為軍將只有馬革裹屍，沒有屈膝事賊的……另外我們倆降賊，苟且偷生，可我們的一家老小從此都將披上不義之名，你想過沒有？”
“顧不那麼多了……”
“住口！高傑是什麼下場？許國定和李成棟都是什麼下場，你難道不知道？罵名千載，遺臭萬年！左某寧肯戰死，絕不降賊，你要是我兒子，也斷無降賊之理！”
……
這時孫可望的人馬就殺到了眼前，左良玉說著，從地上撿起一把鋼刀，向敵人衝去，一連砍倒了幾個賊兵，但身上也挨了一刀，摔倒在血泊之中。
但此時的左夢庚站在那裏就這麼看着，始終沒動地方，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突然他扔了手中的寶劍，向孫可望的人馬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我左夢庚願意投降歸順……”
他喊完這一聲，無數的兵馬眨眼間把他團團圍住，刀槍高舉就要把他剁成肉泥，嚇得他跪在那裏捂住了眼睛。
“住手！”一聲斷喝，孫可望到了。
聽說左良玉的兒子要投降，孫可望當然高興，左良玉是大明的總兵官、寧南伯，位高權重，兒子當然也是少帥、世襲的伯爵，更重要的是，左夢庚雖然是個怕死鬼、軟骨頭，但毫無疑問對他們有更大的利用價值。
“少大統領果真願意投降歸順？”孫可望拿狡黠的眼睛閃他。
“啊……願意……我願意……”左夢庚一邊磕頭一邊唯唯諾諾。
“那你起個誓。”
“我左夢庚願意背叛大明，投降孫大大統領，唯孫大統領馬首是瞻……”
“錯了！”剛說到這裏，孫可望打斷了他，左夢庚一驚，不知道自己哪錯了。
孫可望給他糾正道：“不是背叛大明，我孫可望現在與沐王兄是清君側，誅殺林賊，而不是反對大明，相反是拯救太子，匡扶大明。”
“啊……”左夢庚一愣，趕緊改口，“我左夢庚願意投靠孫大大統領和沐王爺，唯二位馬首是瞻，永不相叛，口不應心，不得好死……”
正說到這裏，身後飛來一箭，這支箭從兵將的空隙中飛來，撲的一聲，不偏不倚正中左夢庚的后心，左夢庚慘叫一聲，裁倒在地，一陣的抽搐，氣絕身亡，但兩隻眼睛瞪着，至死也不知道是死在誰手，因何而死。
孫可望等人一驚，立即分散開來警戒，這才發現包圍圈外圍的射箭者，正是趴在地上的左良玉。他們戰場上久打道了，雖然左良玉遍體鱗傷，但也認出來了。
“牲畜！你個牲畜……老夫的臉面都讓你給丟盡了……”
渾身是血的左良玉射出這一箭，說著使盡全力將手中的空弓扔到了空中，視孫可望的萬馬千軍如無物，慢慢騰騰地轉過身來對着成都城頭跪下來了，但是他想跪，但是傷得太重，撲通一聲就趴在那裏，喊道：“監國大人，左某有罪，養子不屑……”剛說到這裏，就覺得五臟六腑翻騰不至，一張嘴哇地一血噴到了空中，然後絕氣身亡……
左良玉父子之事一下顛覆了孫可望的三觀：左良玉竟然為了林毅親手射殺了自己的兒子？這不是他的親兒子嗎？他不是在城中與高傑等人一塊嘩變了嗎？姓林給了他什麼好處，用了什麼手段，讓他轉眼之間竟然如此轉變、如此忠心？簡直不可思議！
孫可望想不明白，越想就越氣惱，“將此賊碎屍萬段！”
手下無數的兵將衝過來，一陣的猛殺亂砍，左良玉血肉模糊……
“給我沖！一舉拿下此城，擒殺國賊林毅——”孫可望余怒未消，像瘋了一樣叫囂。
十幾萬兵馬，滾滾向前。
此時大象軍在前面開道，無數頭戰象追着明軍跑，已經快到護城河了。
明軍在前面狂奔不止，前後總共出城交戰或者叫做誘敵的明軍有兩萬多，但是現在能跑到城門附近者也不過七八千人了，這七八千人大部分是劉芳亮和袁宗第帶出來那五千兵馬中的，也就是說首先出城的左良玉的兩萬人馬到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
跟孫可望的人馬打了兩場，左良玉的人馬傷亡慘重，再加上遭遇象軍這一通追殲，因跑不動被兵馬和戰象踐踏喪命、以及被戰象上的緬地軍用長矛串糖葫蘆的又佔了一半，因此左良玉的人馬已經十不存一。
不過這七八千人一同競命，跑出十幾里地，大都是靠兩條腿跑，因為步兵畢竟佔多數，而且騎兵現在馬也不多了，戰馬大多受驚，連劉芳亮和袁宗第都沒馬可騎了，想想那場面也相當狼狽。
為了減輕重量，這些兵將也豁出去了，反正是奉命逃命，只要能逃活命就行，林大人不但不治罪還能立功，因此跑得越快越好，但是如果讓你逃跑，你跑不了被敵人追上丟了性命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因此這些兵將，有多大勁使多勁，誰也不敢偷懶，邊跑邊扔東西，槍刀器械，頭盔，有的軍靴都跑沒了，現在都是汗流浹背，頭上冒煙，張着大嘴直呼呼直喘，終於看到護城河了。
劉芳亮和袁宗第跑的當然最快，他們一邊跑一邊往後看，象軍果然追來了，二將心中暗自高興，但是二將也早已經跑得渾身是汗了，此時趕緊往城上大喊：“快開城！快給老子開城，聽見沒有……”
二將帶頭這一喊叫，手下競命的這些兵將也都紛紛大喊，嘴裏還不乾不淨的嚷嚷道：“二位大統領讓開城，聽見沒有？你們他媽是聾子還是瞎子，趕緊開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