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狗急跳牆的琮王殿下(下)
接下來的幾天,琮王並沒有如璃王預料的那般徹底放下心來。
他也不是真的那麼愚蠢。
璃王說的篤定,他卻沒有全信。
皇帝的脾性,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哪個不是心裏有數?
自古帝王又有哪個不是猜忌這個懷疑那個的?
親兒子又如何?一直養在身邊測又如何?只要危及到了自身的皇位與統治,照樣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下旨砍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
更何況他的父皇從來都不是一個仁慈心軟的皇帝。
璃王的話,他聽一聽,全當解心寬了。至於接下來怎麼做,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在他們還都是皇子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人手。
琮王是皇后嫡出,身份貴重,外祖也是門庭顯赫,背後的支持者自然不少,耳目也眾多。
他幾乎打聽了個遍,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李氏的下落。他的心這才放下了一半,看來李氏真的不在宮裏。否則,以皇后對皇宮的掌控,一定會有所耳聞。
可李氏確確實實實在赫連嫣然手中,這着實是個大麻煩。
當初赫連嫣然處置靈玉的時候,他覺得這女子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而已,可後來,他親眼瞧見了靈玉的慘相,才知道赫連嫣然的確是言出必行。
那是事後一個多月,彼時還是四皇子的琮王,某次去喝花酒的路上,無意間撞見下等勾欄里的老鴇抓住了企圖逃跑的妓子。
琮王本沒在意,卻被那老鴇的呵斥聲吸引得叫停了馬車。
“還敢跑?你個賤蹄子,真當自己還是原先倚紅樓那個受人追捧的花魁靈玉呢?一副大小姐的清高脾氣。
我呸!
醒醒吧,你現在就是個千人騎萬人誇的下等妓子。
有人點了你,你就得接客,甚至連銀子都不用付!
這可是赫連小姐特意交代的。
這已經是你這個月第三次逃跑了。按規矩老娘本該打斷你的腿!可誰讓你是赫連氏財神爺花大價錢送進來的,每天至少得接滿五個客人,斷了腿可就沒法接客了。
人家說了,決不能讓你死了。
赫連姑娘的話老娘可不敢違背。老娘不會打你罵你,老娘讓你今天接滿十位大爺才准吃飯。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跑你是跑不掉的。得罪了赫連家的姑娘,還專門派了人來盯着你。
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照樣會被逮回來。
嘖嘖嘖,也是個可憐之人哪。
你這輩子算是徹底完了,連求死都不成了。
得罪誰不好,偏要去得罪赫連元娘?老娘也是由衷敬佩你的勇氣。”……
當時,琮王聽到靈玉的名字,忍不住把車簾聊開一條縫看了過去。這一看不要緊,把他嚇了個夠嗆。
地上那個匍匐着被一個五大三粗的婆年踩在腳底下,破衣爛衫一身臟污,雙腿粗腫看得人直噁心的女子竟然是靈玉?倚紅樓的花魁靈玉?
那個模樣妖嬈,身段玲瓏,勾起人兒來叫人慾罷不能的靈玉?
這怎麼可能?
這才多久,別說從前的影子了,便是連個人模樣也沒有了。
琮王受了驚嚇,連花酒也沒心思喝了,趕忙叫車夫掉頭回了府。
差人細細打聽之下才知道,得罪了赫連元娘的人,一個也沒有好下場。
琮王不禁心下打鼓,雖說他可以死不認賬,可是赫連嫣然畢竟不是一般人,許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她總有辦法做到。
他的事究竟能不能瞞過她?
琮王有些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不過就是想讓白盛失了聖心,再趁機把赫連嫣然拿下,收入府中。
可如今呢?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害了白盛,反而讓皇帝對自己起了疑心。更別說,還有赫連嫣然的未知報復。
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琮王無比苦惱,偏生還沒人可以傾訴。
這事只有天知地知,他與璃王還有李氏知。李氏已經被赫連嫣然抓了去,只怕是已經和盤托出了。
而璃王,倒不是琮王不信任他,而是嫌棄他。
終日無所事事,只會聲色犬馬。他那晚那般慌張地去找他商量,他都說了些什麼?還叫他該吃吃該喝喝該玩樂就玩樂?
他怎麼能當真如此沒心沒肺?當他是與他一樣的沒出息王爺嗎?
琮王打從心裏瞧不起他,覺得這個紈絝似的王爺靠不住,還是得自己想辦法。
琮王想得頭都疼了,也沒相處辦法,每日裏吃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一閉眼就全是這些個糟心事,急得他牙疼,腮幫子腫得像是含了個棗,一張嘴就疼得直吸氣。
正當琮王毫無頭緒之時,皇后拍了人來讓他換了一身小內監的衣裳,悄悄帶進了宮。
母子二人一見面,一向端莊得體的皇后就忍不住扇了他一個耳光。
用力之猛,直接折斷了一根養了五六年的指甲,而琮王也被這一巴掌扇懵了。
“母后這是做什麼?為何要這樣對待兒臣?”琮王覺得委屈極了。
“本宮真想一巴掌打死你個不爭氣的東西!”皇后又氣又累,直喘粗氣。
大總管扶着皇后坐下,直給她捋背順氣,好一會兒過去,皇后才好了些。
她揮了揮手,大總管會議,退了出去守在了大殿門口。
“你做的好事!”皇后指着琮王的鼻子罵道,“自小本宮是怎麼教你的?要謀定而後動,謀定而後動!
沒有十成十的把握,絕對不能出手!
你倒好,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本宮就是養條狗,狗還知道聽話,可你呢?這些年來,你讓本宮省心過嗎?
本宮給你收拾過多少個爛攤子你心裏沒數嗎?
本宮也知道你是個什麼德行,不求你有功,但求你無過。無過你懂嗎?
就連本宮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嗎?
你這樣如何能與你那些豺狼虎豹的兄弟們爭?
沒有本宮護着,沒有你外祖撐着,你早就不知掉了幾層皮了!
如今又鬧出這麼一出,你是腦袋被門夾了還是叫驢踢了?怎麼胡鬧不行,偏要不拿皇家的顏面當回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把這一點看得有多重?
如今被他知道了時你乾的好事,你的下場只會比那個白盛獲了罪更加凄慘!”
琮王聞言,登時嚇得面色慘白:“父皇……父皇他……他要處置兒臣了?”
“現在知道怕了?早幹什麼去了?”皇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說你這是隨了誰?做事的時候不計後果,出了事又怕成這樣,毫無膽氣,將來如何能成大事?”
琮王聽她話里的意思似乎還有轉機,又樂了:“母后這是早就有了應對之法。那您不早說,還說那麼多嚇人的話,可把兒臣給嚇壞了。”
皇后看着他,失望得直搖頭:“本宮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東西……
哪裏來得什麼應對之法?
你父皇行事,從來是不做則以,一旦決定要做,就不會留半點餘地。
這次,他是鐵了心要嚴懲你。
你外祖那邊已經被明升實貶,升了個毫無實權的閑散爵位,這就是警告,也是預兆。
下一步就該是母后了。
很快就該尋個由頭削了我掌管六宮的權力了。
到時候,你該如何?”
琮王這下徹底傻了:“父皇這是要……”
琮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母后救救兒臣,母后救救兒臣哪……”
“母后哪有辦法救你?
你父皇要嚴懲的不止是你,還有你的母后,你的外祖家。
是你給了他這麼好的理由。
你外祖的勢力遍佈朝野,這些年也令你父皇頭痛不已。他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一步步去瓦解了。
母后坐在這六宮之主的位子上更是不易。
你父皇是個沒有心的,不管母后怎麼做都捂不熱他。
上頭還有太后把持着,母后的權力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大。
這一次,不止是你一個人的危機。而是我整個趙氏一脈的危機。”皇后說著,無力地向後倚去,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那怎麼辦?就任由父皇……就任由父皇……這不成啊!母后,這不成啊!”琮王驚慌失措起來。
皇后被他吵得睜開了雙眼,嚴重滿是狠戾與決絕:“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琮王心裏升起了不詳的預感,他哆哆嗦嗦地顫聲問道:“母后說的……是什麼路?”
皇后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說道:“讓我兒登基做皇帝。唯有如此,我們所有人才能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