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園
梅杜砂的老爹和那個女人倒也實在,整日不停地在店裏忙碌,對梅杜砂也沒多餘的責難,竟然任由她愛幹啥幹啥。
那把幾天前已經被人預定的壺,梅杜砂終於燒出來了,但是真不得不說它實在是太丑了,那色澤和質地跟爺爺燒的壺真的是沒得比。
梅杜砂顛來倒去看了好久,最後還是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爺爺啊,我這離了你,連燒壺的火候都控制不了了,看來我真不是個燒壺的料啊。”
梅杜砂又看了一會兒她拿在手裏的砂壺,她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可是約定的日子已經到了,即使是再丑的婆娘到了出嫁的日子也得見公婆啊,再說了還有那5000塊錢等着她呢!
“不知道那男生看了這個壺還願不願意買?千萬要買啊,我這可是剛開張,可千萬不能砸了。”
梅杜砂很快就用她從奶奶房間的櫥櫃裏拉出來的緞子認真地將壺包好了,然後她一個人出了門。
買壺的那個學生模樣的男生後來稍話給梅杜砂,他要求她把燒好的壺送到一個地方,梅杜砂這才不得不出門就上了去預定地點的公交。
春日裏的陽光舒服,小風絲絲地吹着,就是路邊開始飄的白色成團的柳絮有些讓人討厭。
梅杜砂一下公交就忙戴上了早早準備好的口罩,她一直都不喜歡柳絮飄飛的春天。
她很快就走到了那個男生要求的小公園,長這麼大她一直都很少來像公園這樣人多的地方,或者更確切地應該說她除了家和學校外,基本上都很少出門。
她對這梅川市的城市風貌其實也並不熟悉,雖然她現在已經高一,在這裏也已經生活了馬上要十六個年頭了。
梅杜砂進去的小公園裏除了晨練的人和帶小孩出門的老人外,根本沒幾個年輕人。
梅杜砂朝四周看了一圈,覺得現在應該時間還早,她小心地放下手裏的壺,又小心地扯下口罩,然後一個人安靜地坐在一個角落裏,開始吸起她從店裏帶來的豆漿。
而她說大卻不大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公園入口處,但是心裏其實根本什麼都沒有想。
呲溜——梅杜砂猛吸了一下自己手裏的豆奶,那最後一口吸得有些多,她咽下去后趕緊拍着胸口咳了幾下,然後立馬轉過了身子。
剛才在她大口吸豆奶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她在某時曾經見過,雖然她沒有說特別意外,但是她本能地不想被那人看到,別過身子的她在心裏開始不停地默念道,“”別過來!不要過來,沒看見我,絕對沒有看見我!
可是那人似乎就是朝着她坐的這個角落興沖沖地奔過來的,那人就是梅杜砂曾經在公交車上遇見的男生,他叫什麼來着?
哦,沙羽,不是鎩羽而歸的沙羽,而是姓沙的沙,羽毛的羽的沙羽。
梅杜砂沒有想到她等的人遲遲不見進來,卻先遇見了這位多話的主,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但是梅杜砂急切地希望他根本沒有認出自己,她深嘆了口氣,心裏不由地開始埋怨自己剛才為啥不立馬吸完豆奶就帶上口罩。
她自己的那張臉小,再加上還有劉海,帶上口罩后臉上就只剩下一雙說大卻不大的眼睛,誰還能再認出她?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只能期待那人只是往這邊走而已,然而事情遠比她以為的複雜,沙羽其實也是突然轉身才看見的梅杜砂,她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吸奶的樣子太專註了,由不得他不朝她這邊看去。
而當他認出是梅杜砂后,他更是立馬就一臉驚喜地朝着梅杜砂跑了過來,梅杜砂雖然已經背轉過了身,但他甚至還跳到了梅杜砂的對面后又來回反覆看了她好幾圈。
這中間梅杜砂雖然轉着身子捂住臉試圖躲開,但是他還是眼尖地看出了她就是梅杜砂,還好奇地朝着她身邊放着包着緞子的包裹看了一眼,終於他忍不住指着梅杜砂身邊的東西問了句,“梅杜砂,你身邊這個用緞子包着的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你怎麼還記得我?”
梅杜砂終於徹底放下了掙扎,眼前的這個男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不過自己倒是為什麼也會記得他呢?
“你的名字那麼特別,想不記住都難,對不對?梅杜砂?哎,你居然也還記得我?看來我們緣分不淺啊!”
“誰跟你緣分不淺?你的名字也是,想讓人記不住都不行,鎩羽而歸的沙羽先生?”
梅杜砂從小在爺爺的數落中長大,她耳聽目染脾性也漸漸變得詭厲,嘴也是毒得很,只是日常沒機會讓她這麼狠狠地吐槽,如今這人剛好撞在她心情奇差的檔口,她自然沒什麼好話對他說。
而沙羽似乎也不生氣,反倒伸手想要拿起梅杜砂放在她身邊的東西,梅杜砂自然不會再給他窺探她的機會,自己搶先一步將緞子包裹的壺抱在了懷裏。
“沒經過主人同意隨意動別人的東西很不禮貌,你不知道嗎?你怎麼這麼沒有家教!”
梅杜砂嗆口而出的話瞬間讓沙羽的手停在了半空,可是很快他的臉上又浮起了笑意,“哦,那倒是,你不願意讓我看就算了,你在這裏等人?”
“你怎麼知道?”
梅杜砂立馬看向了沙羽,她也不由地在想難道自己等人的樣子有那麼明顯嗎?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等人?
“你這樣子任誰看都是在等人,這個東西是要交給你在等的那個人?”
“是的,你要是沒別的事就不要打擾我了,跟你說話這陣我都沒辦法去注意公園門口了!”
“人還沒來啊?”
梅杜砂有些沒耐心了,這不明擺的嗎?
人要是來了,她還至於一個人坐在這裏等嗎?
“沙羽,我們走了!”
梅杜砂本來還想忒回去一句,可是她看見不遠處站在公園門口附近站着一位老人家,梅杜砂仔細地看去了幾眼,那是一位看着面容和善卻又微微透出幾分威嚴的長輩,而過分熱心地詢問和調侃梅杜砂的沙羽立馬朝着那位老人家回了句。
“好的,爺爺,我馬上就過去!”
接着他就又看向了梅杜砂,還不忘指着那位老人家跟她說,“哦,我該走了,那是我爺爺!我其實每個周末的早上都會陪他來這個公園打會兒太極,今天竟然碰見了你,可真是意外地收穫啊!希望你等的人快點來,我走了!”
沙羽說完倒是很利索地從梅杜砂的身前跑開了,梅杜砂看着他跑向那位老人的背影,莫名有些鼻酸。
她長這麼大,還從沒和自己的爺爺奶奶來過公園,更別說陪他們在這裏打太極了,那男生真讓人羨慕啊!
連她自己也是,除了學校和家,她真的幾乎哪裏都沒有去過,這也真是可憐。
只是梅杜砂自己其實並不太覺得遺憾,她雖然是被動接受了爺爺的安排,但是燒壺這件事她並沒有那麼討厭,她還是挺喜歡一個人默默地做好一件事的!
沙羽走到自己爺爺的身邊,他回頭看了一眼梅杜砂,其實他還是很好奇她在等誰,還有放在她身邊的那個包裹里到底是什麼,但是這些他都還沒來得及細問就被爺爺吼着要快點離開公園了。
而那位叫沙羽的老人家就是梅川的制壺大師沙老爺子,當然此刻的梅杜砂自然是不知道這位老人家的身份的。
她只看見了沙羽叫爺爺的那位老人臉上微帶着怒氣,而原本站在自己身邊嘻嘻哈哈的沙羽也瞬間不再多停留,跟着那位老人家就朝着公園外走去,他乖得簡直就像是只知道守好自家地盤的優秀看家犬。
梅杜砂自然也不會聽見沙羽和他爺爺走向公園出口時的對話,只見沙羽走到沙老爺子身邊,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公園,雖然也趁機又朝着梅杜砂那邊多看了幾眼,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向沙老爺子吐槽了一句。
“爺爺,谷離不是早早就吵着今天也要跟來的嗎?怎麼都到現在了還沒看見他的人影?”
這些話,梅杜砂自然也不會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