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反轉
沈喬安與季清柳拿着自己的畫各自站在前廳正前方的兩邊。
顧老夫人一會兒看看季清柳,一會兒又看看沈喬安。下面這兩位小娘子一位是她的親外孫女,一位是風姿綽約,身上自有一番獨特氣質的沈喬安。
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叫誰先上前來。
沈喬安斂着眉,不動聲色的等待着顧老夫人開口。
“祖母,下面的賓客都看着呢。”見顧老夫人遲遲拿不定注意,顧琮生壓低了聲音,勸道。若論公,他自然希望表妹季清柳先上前獻畫。若論私,他又希望這位沈娘子先上前,在老夫人跟諸位賓客的面前贏得一個好名聲。
顧琮生腦海里只一想起沈喬安,心底便不禁軟成一片。這般風姿綽約的美人,他怎能不心動。
“沈娘子,你且上前來。”顧老夫人向下面的沈喬安招招手,溫聲喊道。
前廳在這一刻突然沸騰了一下,很快又安靜下來。靖順侯府在燕京中是什麼地位?眾人心底心思各異,但顧老夫人這般做法,很是抬舉了沈喬安一番。
她一介孤苦無依的孤女,何德何能當得起靖順侯府這般禮遇。
一旁季清柳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顧老夫人這句話無疑是在打她的臉。轉過頭去恨恨的刺了神色淡漠的沈喬安一眼,季清柳又很快讓自己保持平靜。
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季清柳心底翻滾着滔天的怒意。此生,這沈喬安,她定然不會輕易放過。
沈喬安幾步走上前去,停在顧老夫人一丈遠的地方,行了行禮。沒等顧老夫人開口,沈喬安率先將自己的畫打開。
一副濃墨繪就的仙鶴朝壽圖出現在眾人眼前。宣紙上仙鶴高揚着脖頸,似在引歌長嘯。遠處是一方栽種着桃樹的地界。桃樹畫得枝幹粗壯,讓人一看便知這桃樹已有些年頭。而桃樹下端坐着一位錦衣華服的年邁老人,身前一方桌案上擺了幾盤桃子,前方几位後輩人正低着頭行禮。
一整副畫都用水墨畫成,比起用彩色的顏料,這幅畫多了幾分穩重大氣。
顧老夫人身體向前傾斜了幾分,微眯着眼,將這幅畫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
畫風沉穩大氣,落筆處行雲流水沒有絲毫頓挫,足以見作這副畫的人畫工之長。若不是親眼見證這副畫是沈喬安親筆畫出的,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這副畫是出自一名男子之手。
畫一展開,便吸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後方有幾人隔的太遠,竟然主動走上前來仔細觀察。
“好,好!畫工精湛。”說這話的人是當朝的大學士,此時一見這副仙鶴朝壽圖便鼓掌稱好。
見沈喬安當真有幾分真本事,所有人看她眼神中的輕蔑都少了幾分。
“外祖母,沈妹妹的畫您已經瞧過了,不如再看看我的?”季清柳腰肢輕扭,幾部移向前方。
顧老夫人眼中的驚異神色淡去,笑着打量季清柳一眼,應道:“好,清柳兒,今日便讓外祖母瞧瞧你畫技長進了多少?”
沈喬安確實有些本事,顧老夫人心中雖然中意她,但眼前這位是她的親外孫女,斷然沒有再外人面前落下她臉面的道理。
沈喬安微抬着下頷,雙眼下意識的一眨,一張小臉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李仲宣的目光一直停在沈喬安身上,他雙眼裏溢出幾分冷冽的眸光,讓人猜不透他此時到底在想什麼。見沈喬安突兀一笑,他一隻手發癢的動了動。
“外祖母你看,這副長青圖是清柳特意為您畫的。”季清柳迫不及待的將手上的畫展開,好讓自己的作品出現在眾人面前。
“清柳恭祝外祖母如這副畫一般,萬年長青!”
顧老夫人站起身,旁邊顧琮生趕緊扶住顧老夫人的手,恭恭敬敬的帶着往下行去。
“不錯。你如今畫技比起當年又進步了不少,如今才是真正當的起才女這兩個字。”顧老夫人停在畫前,仔細的打量一番,說道。
臉上突然生出一股熱意,顧老夫人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她年事已高,臉上不如年輕女子那般光滑白嫩,但甫一摸上去,入手的便是火灼一般的滾燙,手指上甚至還摸到了一片凸起的小顆粒。
顧老夫人沒來得及細想,下一刻臉上突然生出的灼熱感讓她痛叫出聲,“啊!”
這一道聲音尖銳,沙啞,聽得所有人心底一沉。季清柳抬眼看去,只見顧老夫人的臉上瞬間便生出了許多紅疹子!
“外祖母!”她大叫一聲,想要伸手去扶住顧老夫人。
“祖母!”顧老夫人的身體脫力一般的要往下倒,顧琮生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
變故發生的突然,整個前廳瞬間亂成了一團,一群人都擠着要往前去看顧老夫人。
沈喬安也不例外,她步子往前一動,臉上幾分焦灼神情,喊道:“顧老夫人?”
誰都沒想到顧老夫人會突然暈倒,顧琮生抱住顧老夫人的身體,向其他人急道:“快去請太醫啊!”
“這是怎麼回事?”季巧慧保持着鎮定,上前主持大局。眼下顧老夫人暈倒,靖順侯府的嫡公子又急得失了些神智,便只有她這位嫡外孫女出來主持大局。
所有的人都親眼看着顧老夫人暈倒,哪裏知道怎麼會這樣。
顧琮生將顧老夫人放到小榻上去,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太醫才在侯府下人的帶領下匆匆趕來。
一個熱鬧的壽宴,因為顧老夫人的暈倒發生了改變。太醫伸手給顧老夫人把脈,不過片刻時間便放下。
太醫表情凝重,打量圍在最中間的幾位親眷幾眼,問道:“顧老夫人對桃花過敏,你們誰給她聞桃花的味道了?”
“沒有啊…………外祖母對桃花過敏,我們怎麼敢讓她見到桃花,更莫說聞了。”顧琮生憋着說道。
因為顧老夫人對桃花過敏,整個靖順侯府都看不到一朵桃花的影子。
太醫抬眼在四周看了看,被地上剛才季清柳情急之下扔掉的畫撿起,湊近一聞。
不過剎那,太醫的神色一變,將手裏的畫猛的往地上一甩,道:“你們誰用融了桃花的顏料作畫了!老夫人這般,可知論你這是犯了大錯!”
“我……我沒有!”季清柳踉蹌的往後猛退幾步,整張臉上都寫着慌亂兩個字。
說罷后,雙眼狠歷的掃一旁的沈喬安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是她!是沈喬安!我根本就沒有,你們憑什麼這麼說我!”
其他人卻是不信,太醫拿的是季清柳親手畫的那副畫,他們所有人都親眼看着,沒有人可以趁機做些小動作。
證據確鑿卻還要張口狡辯,甚至還拉上不相干的沈喬安。眾人對季清柳不禁生出幾分鄙夷。素有些才名的才女原來是這種行徑拙劣的人。
季清柳的那副畫就是證據。
季巧慧臉上神色,恨不得親手把季清柳狠狠抽打一遍。平日裏愛發小脾氣,跟沈喬安斤斤計較便算了,她想着季清柳畢竟還是年齡不大的小姑娘,卻不料今日卻犯下大錯。
這位可是她們的外祖母!季巧慧渾身都氣的發抖,心中一句質問,“她怎麼敢這樣做!”
“是沈喬安!不是我!”季清柳大叫道。
而後又幾步走向沈喬安,咬着牙神色狠歷的要伸手去拉她。
李仲宣見季清柳已經有些發狂的模樣,在季清柳的手伸上來之前將她攔住,好看的眉眼微微皺起,“季姑娘,人多眼雜,且注意你自己的言行。”
沈喬安頓時疑惑的看季清柳一眼,無辜道:“四姐姐這是要作甚,那幅畫大家可都是親眼看着你畫出的,現在卻要反口污衊我?”
她聲音軟軟糯糯的,眾人聽見,對她更是憐惜起來。
季清柳張牙舞爪要狡辯的樣子看得所有人都不悅起來。都是教養極好的富貴人家,季清柳這般行徑無疑是毀了之前在燕京中的好名聲。
季巧慧將季清柳攔住,嚴厲道:“四妹妹,你趕緊先跟我走!難不成你還想將我們長寧侯府跟靖順侯府的臉都丟掉不成!”
太醫已經給顧老夫人配了解藥,只需再睡一段時間便能夠醒來。
顧琮生臉色難看到極點,他朝季巧慧道:“表姐,你先帶表妹去後院罷。一切事情等祖母醒來處置。”
季清柳是靖順侯府的表小姐,這樣的事情若是換做其他的人來做,顧琮生可以一言不發的就將人送進官府。
但眼下,季清柳做的事情往大了來說就是罔顧人倫,顧琮生做不了那般的決定。
季清柳被季巧慧拉着帶走,還一邊回頭兇狠的看沈喬安。
沈喬安面上情緒不露,心底卻發笑。看季清柳這幅模樣,哪裏還有一點貴女的模樣。
李仲宣低頭打量一眼身前的沈喬安,突然低聲朝她問道:“你為何要這般害她?”
話一出口,李仲宣敏銳的察覺到沈喬安身邊的氣息往下降了幾分。
不知是因他識破了她的計劃,還是被他發現害怕他把這件事情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