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聯絡人
“為什麼會這麼執着呢。”
又是夜幕降臨，俞哲已經不記得他已經幾個晚上沒睡過了，滿身疲憊，卻毫無困意，他躺在沙發上，腦中無限回放着一整天的經歷。
俞哲想到了他的聯絡人，就他個人而言並不喜歡陸仁的那一副高高在上，自詡正義的樣子，但仔細想想，他對陸仁其實並沒有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感情，以至於當陸仁的屍體出現在面前時，他感受不到悲傷或是喜悅，甚至還能平靜的思考其他的事情。
然後就是那個陶女士，不知道為什麼俞哲對她的印象很差，但是現在的他只能靠着陶女士為他牽線找到新的聯絡人，才能繼續做這份“工作”，所以即使不喜歡也只能忍着。
“但是我為什麼要這麼執着於這種‘不正當’的工作呢?”
俞哲又問了他自己同樣的問題，但是他依然無法回答，每當他思考這樣的問題，過往的記憶就會像洪水猛獸一般撕扯他麻木的神經，於是索性不再思考原由，只管執行就足夠了。
俞哲用手擋住眼睛，努力讓他自己放鬆下來，可各種信息在他腦子裏來回碰撞，他開始想轉天與新聯絡人的會面，那個聯絡人是男還是女?他的性格會怎麼樣?他會不會接納自己?會不會有一套不那麼繁瑣的聯絡方式.......
越想越睡不着，俞哲在沙發上翻來覆去，想把這些事全都趕出腦子，可趕出去一件又進來另一件，腦子裏的東西就是搬不空。
“早上好呀！”
就在俞哲被各種各樣事情困擾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腦中迴響，起初還只是模糊的幾個音調，可響着響着便逐漸清晰起來。
“時暮落?是么.......”
聲音越來越真實，甚至讓俞哲懷疑時暮落真的就站在他的身邊，而逐漸的，和時暮落遇見后的每一句話都開始在俞哲的腦海里開始重複出現，這個聲音意外的讓俞哲感到了異常的平靜。
“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啊......難道是太久沒接觸過其他人的緣故么......”
左思右想，俞哲怎麼也想不出為何他的腦海里會出現時暮落的聲音，這個他只見過一兩面的女孩竟然會給她留下那麼重的印象。
一種前所未有的想法衝擊着俞哲，他想和那個女孩說話，想一直聽着她的聲音，俞哲試圖在腦中幻想着和時暮落的對話，可腦中的對方，回答永遠只有他聽到過的那幾句。
漸漸的，俞哲睡著了。
一夜無事，轉天俞哲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站起身，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關節因為拉伸而咔咔作響。
俞哲難得感覺全身輕快，很久沒有這樣睡個舒服的好覺了。
距離和陶女士約定的時間還早，俞哲決定去街上逛逛，他很在意那家被時暮落他們租下來的咖啡廳現在怎樣了，或者說經歷了昨晚，他很想再見時暮落一面。
小咖啡廳門前，俞哲遠遠的就看到時暮落忙碌的身影，此刻的她把頭髮紮成丸子狀，穿着寬鬆的衛衣和牛仔褲，彎着腰費力的把咖啡廳外裝滿東西的大紙箱搬進店裏。
俞哲三步並做兩步的衝到時暮落面前，順手就接過了她手裏的大箱子。
“讓我來吧。”
“啊?”時暮落顯然被嚇了一跳，抬頭的瞬間，看到竟然是俞哲這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鄰居，表情又有些驚訝，但是很快就回到了那副甜甜的笑臉，“是你啊，鄰居先生。”
“嗯......”俞哲只是簡單的答應了一聲，搬起箱子往店裏走去，但是那個箱子卻出乎意料的很重很重，以至於他不能想像時暮落是如何把這樣的一個箱子搬起來的。
有了俞哲的幫助，搬箱子的進度加快了許多，兩人分工，十幾個大箱子，幾分鐘內就被整齊的碼放在了店裏。
“真的是，太感謝，你了。”時暮落有些體力不支，呼呼的喘着粗氣，臉色紅潤，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的。
“不用謝我。”俞哲倒是沒有任何感覺，他的體力很強，僅僅幾個箱子，還是不會讓他感覺到累的。
“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本來是想請你喝杯咖啡的，但是......杯子和壺我還沒有準備出來......只能是下次了。”時暮落的語氣顯得有些為難，想了想，只能從一早就扔在地上的背包里掏出了瓶還沒打開過的礦泉水遞給俞哲，“今天只能先給你瓶水了，咖啡先欠着，等我收拾好了，肯定第一個煮給你喝～”
俞哲並沒有接過去，時暮落懸在空氣中的手略顯尷尬，只好收回那瓶水，自己擰開喝了一口。
“莫林不來幫你嗎?”
“他還有工作的嘛。”面對俞哲這樣的問題，時暮落頗感意外。
“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這個嘛......似乎是和人力資源相關的工作吧，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他貌似和我說過具體情況，但是我也不感興趣，也就沒認真聽。”時暮落撓了撓頭髮，轉着眼睛回想，“哎，他工作總是那麼忙，今天說是要見什麼重要的人，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出去了，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房間突然陷入了沉默，俞哲並不擅長聊天，以至於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話回復時暮落，表達同情?或者和他一起抱怨?還是安慰她說要理解她的父親什麼的?
“好難！”俞哲腹誹，明明他很期待和時暮落的對話，可真正到了這種情況，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那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呢，方便告訴我么?”時暮落看出俞哲的困擾，便主動問起了問題，她單手拖着下巴，眼睛裏閃着微光。
“無業。”
一個詞彙脫口而出，俞哲甚至想要抽自己一個巴掌，這算是什麼回答?他這是太久沒和別人交流以至於語言能力退化了么?
“哈哈，那你是還沒找到合適的么?不要着急，慢慢找總會找到的。”時暮落的笑聲並不是嘲笑，其中帶着一絲包容和理解，那聲音總能讓俞哲感到舒服。
“我是突然失業。”依舊是非常死亡的答話，俞哲差點放棄和自己本能抵抗的念頭，但還是進了他最後的掙扎，重新開口解釋道，“我想找一份新的工作，只是還沒找到。”
“這樣啊......”時暮落第一次露出了難為情的表情，她來回踱步，似乎是在思考，但僅十幾秒她就又露出了笑容，“這樣好不好，在你沒找到工作的這些天，就來我這裏打工，我按小時給你發工資，怎麼樣?”
“這間店之前就很少有客人，你雇我完全是在增加無用的開銷。”
俞哲決定下輩子投胎做個啞巴。
噗嗤一聲，時暮落擋着嘴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店裏還在裝修，主要都是些體力活，你要是沒時間來幫我，直接拒絕就好了嘛～沒有關係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俞哲有些結巴，思緒混亂，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說什麼，“我是想說......如果有事可以直接叫我.....不給工錢也可以......”
俞哲已經不知道該罵自己什麼好了，一方面，他很氣他語言能力的“缺失”，以至於和別人連正常交流都做不到，另一方面又後悔他在思緒混亂中做出的欠缺思考的承諾，即使他現在處於“失業狀態”但他也並不應該拋頭露面做這些不相干的事。
俞哲開始質疑他的行為了，或許是被沖昏了頭腦，他才會想和這個根本沒見過幾面的時暮落聊天，或許從他產生這個念頭開始，這一切就是錯的。
“我......”俞哲急於結束話題，讓這件從開始就錯了的事趕快結束，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讓她結束，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還有其他事情么?”時暮落彷彿有讀心術一般，總能看出俞哲的想法，適時的結束了話題。
“嗯......”俞哲也沒有多說別的，只是點了點頭。
“那我就不送了，和你聊天很開心，歡迎你再來呀～”
時暮落微笑的朝俞哲揮了揮手，俞哲也揮了揮手回應，低着頭走出了咖啡廳的門。
俞哲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看看時間，本以為和時暮落聊了很久，但其實也只是過去了十分鐘，他開始思考，時暮落到底是哪一點讓他着迷，只是因為她充滿陽光的聲音和笑容么?這似乎有些解釋不通，但她似乎就是有這樣的一種魔力一般。
消磨了漫長的時間，四點三十分，俞哲到達了二區三街，他依然保持着他的習慣，一定要提前觀察過才能安心，半個小時轉瞬即逝，準時五點，他走進了58號的古董店。
陶女士依然坐在櫃枱後面，表情嚴肅，似乎是在等待俞哲。
“進來吧。”陶女士把櫃枱推開，帶着俞哲走進她身後的小門，裏面空間竟然出乎意料的大，一條十米長，兩米多寬的暗道，盡頭連接着另外一扇門。
陶女士沒有急於把俞哲帶進去，而是在門前停住，並示意俞哲把外套脫下。
“例行檢查一下，我需要確認你不會把今天的話泄露出去。”陶女士的神色認真，和昨天的她判若兩人。
俞哲也沒有多說什麼，脫下外套，任憑陶女士檢查，在確定了沒有任何監聽設備之後，陶女士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俞哲進去。
屋內的圓桌邊已經坐了一個男人了，側臉對着俞哲，大概就是陶女士說的新聯絡人了，本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但俞哲剛想邁步進去，就猛地發現事情不太對勁。
那圓桌邊的男人轉頭看向俞哲，右邊的嘴角稍稍勾起，冷哼了一聲，眼神銳利如刀。
俞哲驚的說不出話，被陶女士一推，順勢進了門，陶女士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回身關門，自顧自坐在了男人對面的位置上。
俞哲還是難以相信眼前的這一幕，但是也不好一直站着，只能坐在了兩人中間的椅子上，他忍不住的盯着那個男人看，那男人，竟然就是時暮落的父親——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