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尿褲子？
二叔家住在山腳下，前些年靠倒騰景觀松攢下了些積蓄，前幾年蓋起了二層小樓，成了村裡人人羨慕的“大戶人家”。尤亦姝父母不在之後，尤建國時不時地便往尤亦姝的賬號里打些生活費，對兩姐弟非常照顧。
還沒進大門，一陣“嗷嗷”地哭聲便已經鑽進了尤亦姝的耳中。
“爸爸，這可咋辦，彬彬哥哥這個樣子怎麼哄都哄不好。”尤建國的小兒子尤艾嘉托腮蹲在尤文彬身邊，苦惱地問。
“你凌凌姐馬上就來了，她應該會有辦法，說實話我還真是頭一次見彬彬這個樣子，真是可憐。”尤建國也一臉愁容地蹲在尤文彬身邊，以前每次見到尤文彬他總是低眉不敢看人，可情緒失控的情況尤建國還是第一次見到。
尤亦姝走進二叔家，進門便看到兩個男人垂頭喪氣地看着弟弟嚎啕，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不過弟弟這個情況，她在搜資料時有所了解，要想讓他平靜下來，得讓弟弟回到他習慣的環境才行。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尤文彬始終蹲在地上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誰也勸不動！
“彬彬，我是姐姐。”尤亦姝也蹲在弟弟面前，輕聲說出這個對自己而言不甚熟悉的詞語，心裏莫名有種輕鬆感。
尤文彬的哭聲蓋過了尤亦姝的聲音，並未有所減緩。
“彬彬啊，凌凌回來了！”尤建國說完，尤文彬的哭聲明顯停頓了一下，他抽噎着抬起來，看看四周，看到尤亦姝時明顯一怔，但很快又不自在的側垂下腦袋，躲閃着尤亦姝的眼睛。
“姐姐，回家。”輕不可聞的幾個字從尤文彬口中逐字冒出，尤亦姝聽得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尤文彬抬起胳膊拿衣袖擦了擦眼淚和鼻涕，從上衣口袋裏摸索出一張紙片，躲閃地遞到尤亦姝手中。
那是三年前，尤亦姝回家過年，爺爺硬要拍的全家福，雖然整張照片中只有他們三個人。拍完后，尤亦姝就提前結束年假回了魔都，早就忘了照片這回事。
照片上有星星點點的斑駁，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卻分外清楚，爺爺慈祥的笑着，尤亦姝面無表情站在爺爺身後，另一側站着側扭頭不敢看鏡頭的尤文彬。
“這張照片……我還聽你爺爺提起過，彬彬最喜歡這張照片，天天要讓你爺爺給講照片，他還經常看着你的照片偷笑。之前你爺爺讓多洗了十來張，就是怕彬彬看不見照片會不開心。”尤建國說完，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哎，我這個榆木腦袋，怪不得他死活不肯洗澡呢，原來是在護着照片啊！”
尤亦姝捏着照片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想起上初中時，有一天只有她和弟弟兩個人在家，弟弟窩在她的房間一角，嘟嘟囔囔不肯出去，她煩躁到極點，直接拽着弟弟的胳膊丟到門外，那一天弟弟趴在她門前哭到睡着，從此再沒敢踏進她房間一步，而她也再未與弟弟單獨相處過。
對於過去，尤亦姝有太多不好的回憶，她以為弟弟會從此恨她、懼怕她，沒想到弟弟卻始終在惦記着她……
“彬彬，以後姐姐就回家來陪你了，你不用看照片也能天天見到姐姐咯！”有生以來第一次，尤亦姝主動牽住了尤文彬的手。
但尤文彬身上的尿味確實濃得讓人有些難以靠近。
“以前彬彬可愛乾淨了，可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就開始不斷地尿褲子，我每天去給他送飯，還能幫他換洗一下，就光昨天下午出去了一趟，給他提前備好飯放在家裏了，今天再去就熏得進不去門了。”尤建國說完，難為的嘆了口氣，尤思東一走，這個孩子大概是受刺激了。
“照片我來幫你保管，你去洗個澡好不好，不然姐姐都不敢靠近你了。”尤亦姝笑着捏捏尤文彬的手指，便見尤文彬輕輕點了幾下頭。
在尤建國的幫助下，尤文彬渾身上下被沖洗得一乾二淨，而那身被尿得刺鼻的衣褲也被丟進了垃圾箱。
尤亦姝回家翻箱倒櫃許久，才找到一身乾淨的衣服。在尤文彬睡覺的床上，被子枕頭都被放得整整齊齊，可是那套床單被褥顯然早就有了年頭，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將梳洗乾淨的尤文彬領回家，尤亦姝半商量半自言自語地告訴尤文彬：“彬彬，明天姐姐去鎮上給你添置點衣服，你都長這麼大了，姐姐才第一次知道要疼你，委屈你了。”
尤文彬側着頭躲開尤亦姝的目光，怯生生地嘟囔着：“姐姐好。”
在老家的夜顯得格外長。
吃過晚飯，尤文彬早早便爬上床睡覺。而尤亦姝則有些無聊地看着手機，從忙碌的工作中突然抽身出來，閑散的生活讓尤亦姝有些無所適從。
雖說在大都市裏，人們總幻想着從農家買一座老宅子，平時種種菜、養養花，看起來愜意無比，可尤亦姝從小在農村長大，她知道農家生活的枯燥、無味和辛苦。但既然選擇了回農村，選擇了陪伴弟弟，那就試着把日子過成詩吧。
想着想着，尤亦姝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夢裏，她看到自己住在一所古色古香的房子裏，院子裏鵝卵石小徑蜿蜒，花草滿園，薔薇開滿了整個籬笆牆……
清晨五點半，尤亦姝在鳥兒的鳴唱中醒來，一整夜的深度睡眠過後，彷彿把尤亦姝連日來的睏倦都帶走了。
一聲吱呀的門響后，院子裏響起了掃把掃地的聲音。
尤亦姝納悶地撥開窗帘，只見尤文彬早已穿戴整齊，揮着掃把一點一點清理着院子。
聽着熟悉的掃地聲，尤亦姝突然想起，以前爺爺每天總是在這個時間起床，將院子打掃乾淨，而後煮粥、做早飯，等太陽快曬屁股了，才將尤亦姝從被窩裏揪出來吃早飯。
爺爺不在了，他的習慣卻傳給了尤文彬。
“彬彬，起得這麼早。早飯想吃什麼呀？姐姐給你做。”尤亦姝也飛快穿好衣服，走到院子裏跟尤文彬打招呼。
“嗯，姐姐好。”尤文彬飛快揮動着掃把，還是不敢跟尤亦姝眼神對視。
尤亦姝來到東牆側的廚房裏，打開燈依然顯得非常昏暗。這個廚房已有多個年頭，牆壁早已被煙灰熏得烏黑，照明用的燈泡還是鎢絲燈，昏黃的顏色讓人彷彿回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
米缸里的大米僅剩下兩瓢，角落裏丟着幾個青菜，外面的一層已經乾癟，幸好裏面的菜心還勉強可用。幾根上次尤亦姝留在家裏的火腿還在案板上擺着，牆角的雞蛋箱裏勉強還剩了幾個紅皮雞蛋。
在廚房轉了兩圈，尤亦姝想起來爺爺用不慣液化氣，早就將液化氣灶送了人。而整個廚房裏只有一口大鍋灶，還是需要自己生火添柴的那種。雖說自己從沒用這樣的爐子做過飯，可她看爺爺用起來簡單的很，想來生火應該也不會很麻煩。
不過當尤亦姝被連續第三次嗆出去的時候，她就再也不敢小瞧這口大鍋灶了。
“嘿嘿嘿，”尤文彬打掃完院子，遠遠站在一旁偷看尤亦姝生火做飯，不由被尤亦姝的狼狽樣給逗樂了。
尤亦姝掙扎在添柴與被嗆的痛苦中，這會兒正糾結要不要再進廚房。沒想到，尤文彬貓着身子就鑽進了廚房，不一會兒，灶膛里的火就亮了起來。
“彬彬真厲害，分分鐘就把煙給驅走了！”尤亦姝返回廚房，手腳麻利地將大米下鍋，又將切碎的青菜和火腿均勻撒在湯中。大鍋中間放上木頭篦子，蒸了兩碗雞蛋羹。
大鍋灶中添一次柴可以着很久，於是尤亦姝拖着尤文彬到院子裏做運動。雖然尤文彬身體明顯寫着抗拒，可他在尤亦姝面前，卻給足了面子。勉強縮手縮腳做了幾個動作，尤文彬便逃一樣回到了灶台前，直到早飯做好前，再也沒出來。
吃完早飯，尤亦姝便開始跟尤文彬商量出門買衣服的事，但是尤文彬卻死活不肯出門，無奈之下，尤亦姝只好比對着尤文彬之前的衣服，量好尺寸，自己出了門。
從桃源村到桃山鎮只有一輛大巴車來回，一般上午和下午各一班，如果錯過就只能步行去鎮上。之前爺爺為了出門方便，買了一輛三輪自行車，尤亦姝推出門試着騎了幾步，卻始終掌不好方向，差點騎到山溝溝里，只好選擇步行去鎮上。
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尤亦姝心中暗暗叫苦，這種效率實在太浪費時間，如果是在魔都，一個小時都能完成好幾項工作了。
里裡外外給尤文彬買了兩套衣服、兩套睡衣，又添置了兩床四件套，尤亦姝已經明顯感到力氣不夠用，可還有菜和糧食沒有買……
就在尤亦姝一籌莫展時，一家電動車店出現在尤亦姝面前。
尤亦姝眼睛發亮地衝進店中，指着一輛棗紅色踏板車問道：“老闆，這輛多少錢？”
店主從裏屋走出來，身後跟着一個帶黑框眼鏡的年輕男子。
“不好意思小姑娘，這輛車已經被這位帥哥給買走了，剛付完款。”店主笑眯眯地說完，又指着旁邊一輛款式一模一樣的黑色踏板車說：“我們店裏這款車賣得可火了，這不今天剛送來5輛，就還剩下這輛黑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