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惡夢

第4章 惡夢

她閉緊雙眸,可得到的消息是她的生前與這具身子的記憶,雖斷續,但慢慢想,慢慢拼湊,也還是能找到重要的信息。

這也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共同點,同為阿祉,生辰八字無疑是更相同,這也難免能依附在她人的身上,方能易主重生。

阿祉聞到了腰間的藥味,刺鼻難忍,忙捏緊了鼻子,這是裹在種子上的葯,遇水前淡白色且無味,一遇水,那徹底就是難以呼吸,更窒息無疑。

她一把揪下扔去一邊,在腦海里回憶着回去原主的家是哪個方向。

可跑了沒幾步,還是又蹙着眉頭,一臉嫌棄的捏了布袋子的一角,扛起了鋤頭,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還時不時地一步三回頭看,後邊是否有人在追她。

阿祉此時最怕的,最擔憂的,最惱人的,最噁心的,就是那兩個人帶着繩索來抓人。

是以,直到她跑出了這片荒地,跨過了一條小溪,不小心時一腳踏在了溪水上,潺潺的流水就那麼的鑽進了布鞋,鞋跟也順勢掉了一塊泥下來。

一股冷意從腳心襲來,她眉頭漸漸舒展了,知冷知熱,還能呼吸,那就是說她阿祉還活着,她鼻尖稍許一酸,活着真好。

淋着瓢潑大雨回到村子,村子裏被雨水與霧罩着,自是看不清,阿祉在往山腳下挪了幾步,她蹙眉走,蹙眉心想,怎麼窮人家都在山腳下建搭屋舍。

孤零零,又矮又破,一陣風估計都能刮跑的小茅屋就籠罩在雨霧裏,若不是有着記憶,阿祉還以為是水中月,鏡中花,只肖輕輕地一打,那就能打回原形,顯現本面目。

可惜了,不用敲打,就以肉眼觀看,那就是一棟搖搖欲墜的小破屋,小小的屋子住了一老一少。

老人是原主的祖母,為人算不上潑辣,但也名副其實,五十歲的年紀,比那三十歲的還要……張狂。

阿祉在心中回想了老太太的原型,只能以張狂二字概括,雖是很不禮貌,但也沒有為難她。

在這重男輕女,又逢亂世,又是上頓沒下頓,還把樹皮子加餐,權衡衡量的世道,能活着,那當真是謝天謝地,感恩戴德了。

沒人求親,沒人說媒,不嫁於誰做妻做妾,真的是太過幸福,雖日子慘淡,和祖母在家裏相依為命,倆人的相處方式着實讓人堪憂,但也是極好了的。

阿祉邊想邊推開竹門,有些破舊,她就只是輕輕地一推,那門就倒了,她立在那裏,頓感無措。

今日不同往日,往日每每回來,都能聽到老太太唱一首小段子,若是她晚了時辰回來,就會招到一頓小打小罵,可今日怎的那麼怪異了。

她推開堂屋裏的門,嚇了一跳,忙丟掉手裏的鋤頭和布袋,又跑到外邊的水潭裏洗了個手,事態緊急,她往身上蹭了一下水漬,忙去扶了倒在地的老太太。

扶上了炕,給她蓋了被子,探了呼吸,阿祉拍了心口,幸好沒事。

阿祉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野菜,有些開了小白花,帶着不少的泥土,她看了炕上的氣息微弱的老太太,搖了頭,又出去挖野菜了。

阿祉粗略的看了一眼野菜,就放去了一旁,走向了由碎石砌成的火篝槽,打開了上面的已經看不出原色的陶制鍋,裏面稀少的米粒,一大半的清水。

老太太這是準備做午飯了。

阿祉還是不放心老太太,雖說昏倒是常事,原主也不大在意,都是給她熬了葯。

可今日她太過異常。

老太太是醒着的,卻又像是睡著了的,勻稱的呼吸,面色紅潤,沉睡的她看着很是慈善。

“奶奶,你醒醒,”阿祉輕輕地在她耳畔輕喚了,“奶奶。”

老太太的眉心皺了一下,她聽到有人喊她,可卻醒不來,睜不開眼,身上宛如被重物壓着,只讓她喘息,不讓她動彈。

“奶奶,”阿祉試着又喚了一聲,還是沒反應。

阿祉焦急萬分,看了外邊的滂沱大雨,又看了躺在炕上有意識卻又沒意識的老太太,不會是上次買的葯出了什麼問題,把人給喝出事了吧?

“奶奶,”這次阿祉在她耳畔說的很輕,“奶奶,你好好的,我去找於大夫來給你看看。”

說罷,阿祉還是有些猶豫不定,若她這前腳剛走,老太太後腳就醒來,找不到她怎麼辦?

忽然,一隻佈滿老繭,冬天的皸裂讓她的手掌紅腫,破皮,許多細小的傷口在那隻手上蔓延,傷口溢着淡淡的血絲的手抓住了阿祉的小手。

阿祉瞬間被老繭刺的心驚膽戰,她狐疑的看着那沉睡又似清醒的老太太,“奶奶,您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老太太的眉心皺了一下,嘴角看得不是很清楚的淺笑。

阿祉更急了,可被老太太緊緊握着手,不讓她走開一步。

這可如何是好,阿祉心裏激起陣陣的不安。

老太太的眉頭又皺起,害怕的晃了晃頭,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老太太猛地起身,又猛地倒下去,連眼睛都沒睜開,只是輕輕地一個呻吟,面上極為驚恐的表情,那手緊緊握着阿祉的手,一分也不敢鬆懈。

“奶奶,”阿祉大喊,驚慌失措,“奶奶,你怎麼了?”

老太太的意識很清醒,她知道她握着的小手是她孫女兒的。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很長的夢,也假也真,她夢見自己被黑白無常勾了魂魄,過了黃泉路時,虛無縹緲的她看到一片無天際的紅海,紅海里一個背影很熟悉,卻又看不清是誰。

在望鄉台時,她看到了從遠方趕來披麻戴孝的子女,都在為那一畝三分地的地基爭吵不休,無人落淚,無人哭喪,彷彿身上所穿的只是在作秀,唯獨阿祉哭的最狠,

這一番言論讓她混沌初醒,一語驚醒夢中人。

接着便安然無恙了幾站,到了城裏,判官大人翻閱生死錄,說她欠着幾條人命,死有餘辜,就因着欠了人命,有兩下選擇,一是在忘川河畔守望家鄉,一是回來了卻心愿。

那時的她早已嚇得宛如魂飛魄散,那判官大人說甚就是甚,那判官大人看她有所改變,便放了她回來。

接着在地府的場景一眨眼見就換到了叢林,叢林裏,白雪皚皚,寒風刺骨,一陣寒風吹來,她下意識的縮了腦袋。

聞聲而去,那聲聲啼哭,繞人耳畔,讓人不敢不去看一看。

那棵老樹盤根下,一塊綉着牡丹大紅襖映入眼帘,落了層薄薄的雪,也幸好有着大樹茬遮擋着,才抵擋住大雪。

掀開大紅襖,兩個聲音嘶啞的嬰孩臉色烏青,小嘴發紫,一顫一顫的,那凍得瑟瑟發抖的小手放在唇邊吮吸着,嗯唔嗯唔的。

她細眉輕蹙,暗自道了誰那麼狠心,將這嬰孩拋于山野。

她抱起那兩個躺着襁褓里還縐唧唧,烏青發紫,閉着眼睛嚶嚶哭,小舌頭抖呀抖,卷呀卷的小孩子。

孩子哭的聲音更大了,她一驚,猛地睜開眼,全身如泡在水桶里,濕的透徹,頭髮絲里的汗水如雨,一顆一顆的爬滿了額角,又從額角滑落到雙頰,又順着雙頰滑落至下巴頦,再啪嗒一聲滴在手背上,那隻嬌小的小手,卻枯黃消瘦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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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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