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個男孩
十一月，天空放晴，偶有薄薄的白雲隨意浮動着。
孤兒院內，經過修建的花壇，還剩幾根偷長在地縫裏的嫩草。
院裏的阿姨提拎着水桶，正匆匆趕往某處….
恰那一會，後院源源的歡聲笑語被一陣怒罵替代。
一個15歲的精緻少年，停站在後院草地前，他一頭很短的頭髮，俊俏的臉上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眸，外套整齊的雙排扣子…
“啪”一塊褐色物狀砸往他潔凈的衣服上“滾啊，這裏不歡迎你們！！”為首的小孩約莫和他同樣的年紀，快速的從地上彎身再挖着一塊，緊接又狠狠甩手過去，一塊接着一塊….
“就是他們要把我們抓去sha.掉...”他在大聲的告訴所有人，這個人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這突如其來的吼叫和不禮貌，讓少年沒有在往前半步，有一瞬間，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忽紅忽青的尷尬….他隱藏起旭升的怒意，隨那群小孩對他進行不友好的攻擊……
甚至，還有不少小孩慢慢加入隊伍，也開始不分青紅皂白的往少年身上丟去泥巴….…他寡淡的眸，像在嘲笑這裏所有的人，可他們變本加厲的進犯，讓他雙手在兩側慢慢成拳…
千鈞之時，一個綠色的糰子突然出現在視野當中，那糰子沖在他正前方，卻是毫無目的的撞過去…
“唔”吃痛，糰子反被撞倒在地，她捂着撞痛的頭，嘴裏還喊着！
“不許打架！”奶聲奶氣的女娃稚音，真的一點威脅成分都沒有。
只見，她笨拙的從地上站起來，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個小皮球..
“你們在這樣我就告我媽去！”女孩加重語氣，對為首的男孩呵責道。
旁邊是沖她吐舌的小孩，也有悶聲不響，躊蹴的….
“男人的事你別摻和！”為首的男孩凶的很，他俯視女孩，兩人差別整整一個頭。
因為這個糰子，他和少年的”戰役”被迫暫停，遠處的少年微微抬起下巴，他開始仔細的打量着那邊的每一個人…
可是他應該用憐憫去看待他們嗎？？有一個孩子甚至沒有正常人的面容，呲牙咧嘴，一直衝着他呀呀怪叫….少年本就無心挑起着幼稚的紛爭，甚至他們說的話，他都覺得他們是群弱智….可是，他們弄髒了他的衣服啊，真臟。
那男孩還用眼生怒視着他，人很瘦，也很黑，手上似乎不甘心丟下泥巴，還想向他砸來呢。
少年看着他們漸起的內訌…..那個小女孩背着他，朝他們瞪着圓圓的眼睛，似乎在警告他們！
“不可以再這樣”
雙方僵持了一會，她才慢慢轉過身來，望了望站着的少年，蘇嵐想起今天早上，院裏來了好幾個穿的貴氣的叔叔，她看到媽媽笑着接待他們，給他們介紹院裏的一切…這個少年應該是跟他們一起的吧，因為他們穿的都一樣，整潔，得體。
再看看她和他們，真的是又臟又亂，像極一群小豬剛打完泥巴滾…
她頭上扎着兩個小啾辮，稚嫩的臉蛋紅撲撲的，她想做點什麼緩解氣氛，可見少年的態度冷漠至極，一副他可不需要她幫忙的樣子..
她還未開口，便見少年轉過身，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蘇嵐！你為什麼要包庇那個臭小子，他們是一夥的，他們要把我們都sha.掉！！”童稚的嗓音愀然有了“破嗓子”的跡象，男孩用眼睛嚴厲地瞪着蘇嵐，蘇嵐回頭被嚇了一跳。
院裏搖晃的鞦韆發著難聽的跡銹，吱呀吱呀，迴響在隱隱倔強里，sha這個字，對一個小孩來講，顯然超過承受負荷….
“你胡說八道”蘇嵐漲紅了臉，剩下的所有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她，她咬着牙
“你再胡說要爛舌頭”七歲的蘇嵐可不知道陳凡又從哪裏聽來的話，每次有人進來，他第一個帶頭破壞，各種作弄。
阿姨擦擦圍裙跑過來，她大老遠就聽見咋咋呼呼的尖叫，院長還在和客人談話，這要是出什麼岔子可不好。
“你這個笨蛋什麼都不懂！”陳凡摔下手中快乾涸的泥巴，濺開小坑裏的水窪，憤然的離他們遠去。
是啊。
精心呵護的玫瑰和野長的雛菊，蘇嵐確實什麼都不懂。
陳凡算是院裏最年長的一個，他們一起生活，他們一起玩耍….
在同一屋檐下，可是她能背起小書包去幼兒園上課，而他們只能扎堆圍着屏幕，
她能隨意離開這個房子，而他們只能等着被誰帶走。
很久很久之前，李艾告訴過她，因為孤兒院裏小朋友們都需要愛，所以會有很多叔叔阿姨來帶走他們，給他們愛。
所以蘇嵐覺得，是沒有人願意給陳凡愛，所以他一直在孤兒院，對此，她對他的格外注意。
兩旁高大的樹丫捲起一陣陣秋風，簌簌作響。
阿姨拿着衣服就跑了過來，關切的查看每一個小朋友的情緒，只有蘇嵐獃獃的。
有那麼一刻，她想偷偷的，去看那些端莊的大人，想去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像陳凡說的那樣，把帶走的小孩sha.掉。
蘇嵐想起被帶走的孩子，只有陳凡一直留在孤兒院，可是那些被帶走的，都沒有再回來過。
恐懼在心上慢慢肆意….而且，陳凡不是不會“被愛”，而是他奮力抵抗，都只為了留下來保護大家？！
蘇嵐相信李艾的話，因為她是一個好媽媽，媽媽不會騙人。
可是，今天，聽到的，眼前的，一切都在搖擺着她…..
“哧哧哧哧..”女孩摸着熟悉的捷徑，暗近的走廊，一個小胖團正努力的接近目的地。
她躡手躡腳的趴在李艾的辦公室門外。
“哈哈哈哈，李院長，我的意思您應該也了解了。”
還不等辦公室里女人開口，那雄厚的男聲又再次響起“我也希望孩子能得到更好的教育，這個數字，望李院長好生….”
被長廊吞食的時間，門把手的響動宣告談話結束，蘇嵐趕緊退到一邊，屋子裏的亮光打破了走廊里的黑暗，也打破了她剩半點的不信任。
那幾個男人，約莫三十四五歲，身着剪裁合體的西裝，裏頭是棉白襯衫和灰色領帶，他們笑着和李艾寒暄再見….
李艾送完客人，揉揉太陽穴，正準備回身，看到隱域在後邊的小糰子，女孩的一個啾子已經全散下來，隨意的披在肩頭。
女人嚇了一跳，輕喚一聲。
“嵐嵐？”
李艾見她一動不動，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蹲下抱過她，
被環抱的女孩緩緩抬起頭，死咬着唇，望着李艾，面頰只剩慘白。
“嵐嵐..怎麼了？”她輕撫着女孩子肉肉的臉蛋，女孩一聲不響，再最後，驀地，蘇嵐突然抱住李艾脖頸，抽搭的哭出聲來，
她這個女兒從小就堅強，雖然李艾平時忙着和孤兒院的阿姨們一起照顧小朋友，但是對於蘇嵐，她和蘇耀勝，在教育和生活上一絲一毫都不會疏忽。
這個年紀的小丫頭嬌一點討人喜歡，可是蘇嵐相反，又聽話又懂事，什麼事都想着自己完成，
像今天這樣的哭樣，是李艾第一次見，李艾的心綳得緊緊的
“怎麼了嵐嵐，不哭，媽媽在呢，不哭”
女人溫柔的輕拍女孩的後背，用母愛圈繞這隻被驚嚇的“小兔子”蘇嵐衣服上有點臟，
李艾全都看在眼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女孩張了張嘴巴，惶惶不安。
“媽媽，那些人….是不是要把嵐嵐的朋友都帶走….”sha.掉，她哽咽了沒說出，
李艾給她擦着淚水，原來是因為這個，她的小手心裏都是汗“媽媽以前跟你說過的，對吧….”
“不是！媽媽騙人，嵐嵐剛才聽到了”
“他們是不是全都被帶走SHA.掉了！！！！”女孩剛收住的抽泣又頃刻崩塌，哽咽無語。
從7歲女兒口中說出的駭人字眼，李艾倒抽一口冷氣，秋季，長長的走廊讓人分外陰沉…母女兩之間只有一抽一抽的啜泣聲..
她下意識覺得是有人帶動了蘇嵐，孤兒院裏部分的小孩，有着與同齡不相符的早熟，他們對外人的防備心很重….
曾經有個11歲的小女孩，被選擇領養的人帶回家，卻在一個月後被無奈送回來，
她並沒有在收養家庭里收到冷落，反而是無盡的關懷備至，但也是在這個月裏，女主人被確定了懷孕,
女孩就在那時候開始出現傷害養母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