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反擊
“你是在跟我說話?”周桃桃指着自己問道。
衛雲歌剛剛隔着帘子,並沒有看清楚周桃桃的模樣,只能依稀辨識她的身段和語氣。
當時只覺得這姑娘身材不怎麼樣,跟豆芽菜似的,語氣也不怎麼中聽,現如今看來人長得還不錯——纖瘦細弱,眼如水杏,腮凝新荔,唇紅齒白,眼中漫起煙波,愁緒緩緩,穿着半新不舊的蔥綠掐腰撒花裙,外罩鵝黃雲霧綃,捻着帕子亭亭玉立於衛雲歌屋門口。
本是個惹人疼的白蓮花長相,卻硬是被那三分刻薄壞了模樣,可惜可惜,衛雲歌慨嘆。
大家都是家族裏頭的小姐,憑什麼我就要讓着你?衛雲歌可不是那忍氣吞聲吃虧的性格,有仇必報才是她一貫作風!
“姐姐這腦子許是不太好使。”衛雲歌點了點頭,從床上下來,懶洋洋地走到周桃桃面前,圍着她轉了一圈,笑吟吟拽拽她那件鵝黃雲霧綃。
“若是衛雲歌沒記錯的話,上個月府裏頭送來三匹餘杭雲霧綃,名貴的布料不多,雲霧綃恰好便是其中一種,每年餘杭織女只產六六三十六匹,銷量遍佈大陸豪門世族,輪到衛家,能拿到三匹已是托祖上榮光。
衛雲歌雖掛了個衛姓,卻還不如姐姐來得有排場,憾哉憾哉。這柄步搖也不是什麼簡單貨色,不知道姐姐拿着衛家這麼多金銀珠玉,可曾深思,自己究竟是姓周,還是姓衛。
我想姐姐還沒愚笨至如此地步,想必是知道的,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我哥哥雖然是誤了周姐姐這麼些年的青春年華,但衛家在物質上可從未虧待過你周家人,你沾着哥哥的光,竟囂張至此,公然將衛家後生推入水中險致喪命。
周桃桃臉一白,她只是性子莽了些,但是並不笨,衛雲歌所說的這些話她又何嘗不懂。
只是今日看到雲大哥指點衛雲歌武學,醋海翻波,平常衛家人對衛雲歌都是想欺負就可以欺負的,她也從未把衛雲歌放在心上。
更何況她心中早就對衛雲歌看不過去了,衛雲歌貌似無鹽,臉上一塊血紅色的胎記成了她被人恥笑的烙印,但是就因為她生在衛家,就算再廢物,將來所得到的機會也比自己好,而周家沒落的早,她就算生的再漂亮,也比不上衛雲歌會投胎來得好,憑什麼?
衛雲歌見她面色不虞,說了那麼多話也有點口渴,吩咐貼身丫鬟合歡遞她一杯水,細呷兩口,繼續道:“二長老如今閉關已有半年,這月便會回本家來,到時候我在二長老面前怎麼說,全憑姐姐今日怎麼說,怎麼做。”
“小姐,我們要不走吧……”
二長老名頭的威力在整個衛家中不容小覷,二長老也是衛家唯一一個宗師的名士,可以說整個衛家都是在仰仗着二長老的名氣在大陸中佔有一席之地,很多後來晚輩都以能得到二長老指點為傲。
周桃桃雖然身邊帶着的是當初跟她從周家一起來的丫鬟,但周家丫鬟在這兒呆了近十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什麼人惹得,什麼人惹不得,此時聽衛雲歌搬出了二長老,也沒忍住勸了周桃桃。
一旁的合歡這時才明白過來,剛剛竟還以為真的是周桃桃救了自家小姐。隨即操起一旁掃帚往地上一磕,朗聲道:“周小姐,你可得記住自己姓甚名誰,別好東西用的多了,本末倒置,分不清高低貴賤!”
周桃桃被合歡這一掃帚嚇得後退兩步,可她周桃桃是誰,失了裡子也斷斷不能失面子,便撐着場子冷哼一聲,“區區丫鬟也敢狗仗人勢,邀月,給我掌嘴!”
衛雲歌將杯子猛地往地上一擲,橫眉冷道:“看來二長老在你周桃桃這裏,半點威力都沒有了,那我們家族聚會之日,便在長老院相見吧!”
周桃桃自然明白其中得失,也知道在二長老回府的緊要關頭,若是惹了二長老心尖尖上的衛雲歌,自然得不來好處,只是放不下面子罷了,二長老是誰,她當然知道。
見討不到好,周桃桃只好烙下狠話:“你若再敢接近雲大哥,下次我便不會再好心了。”
“周姐姐的好,衛雲歌消受不起,合歡,送客!”
“周小姐好走不送啊!”合歡拿着笤帚開始掃剛剛衛雲歌摔在地上的碎片,一陣塵土揚起,整的周桃桃一行人灰頭土臉,哪還有來時那般神奇。
周桃桃捻着帕子猛咳,瞪了衛雲歌一眼,“我們走!”
她揮手,帶着人灰溜溜地離開蘅蕪苑,夏姨見她走遠,方才囁嚅道:“小姐,我們這樣做不太好吧……”
衛雲歌握着她的手,請這位上了年紀的乳母坐下,溫聲道:“哪有合適不合適之說,人人平等,本就分不得什麼高低貴賤,她周桃桃先犯,我們還要忍氣吞聲不成?”
“對呀夏姨,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周桃桃才是衛家小姐呢,我們小姐好歹還是嫡出,哪容得旁人這般輕賤,您呀就是太忍氣吞聲了。”合歡把碎片收拾好,又扶衛雲歌去休息。
這房中佈置很簡單,看着日常用度一應俱全。
夏姨嘆口氣,終究是沒能再怪罪。老爺夫人走了這麼些年,生死未知,少爺一走也是十許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留小姐一個人在這龍潭虎穴,她總覺得多忍忍,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卻沒想到小姐這次被人推下水險些喪命。
“我以前是不是做錯了……”
“夏姨您也別想太多,小姐一個人孤身生活在這個大家族裏面,您的生活方式其實在暗處為小姐規避了不少惡意,只是有些人,你退她進,唯有正面迎擊才能讓她真正消停。”合歡說完,扭頭問衛雲歌,“小姐,你說我說的對嗎?”
她這一番話倒是刷新了衛雲歌對她的認知,衛雲歌上輩子畢竟是個混跡社會的成年人,合歡這年紀在她眼中釘多算半生不熟的小孩子,卻沒想到看問題比夏姨還要透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