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涅槃之血（5）
楚瀾裳的話音將落，靈堂之內的人們神情紛紛一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甲乙的身上，這一刻人們才恍然發覺，這個看上去不過弱冠的少年，根本很少與人接觸，人們對他的了解十分淺薄。
可是怎麼會話鋒一轉成了殺害風墨絮和晏如君的幫凶，甚至竟然變成了謀聖的弟子？
最為驚訝的莫過於闞星辰，他看着楚瀾裳一臉的錯愕：“殿下，甲乙一直都是我的弟子，隨我在桃花島修行了數年，這孩子平日雖然不喜言語，可是絕對做不出這樣欺師滅祖的事情！”
“難道……”蘇菀看着甲乙，心中彷彿明白了什麼，“真正的甲乙其實已經被殺了？瀾裳和黎兄找到的那具屍體才是真正的甲乙，甲乙的身上有燒傷的痕迹，而這段時間和我們在一起的這個……是用易容術假冒的？”
隨着蘇菀的話語，闞星辰和尹輕若雙雙將目光凝聚在甲乙的身上，那身熟悉不過的裝束，怎麼看都是甲乙無疑，可是此刻竟然說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闞星辰想到自己枉死的弟子，心中劃過一片悲痛，然而看着這個甲乙的目光卻忽然閃爍起了淚光：“是你嗎？這麼多年……你還活在這世上……”
“甲乙”什麼都沒說，即使面對楚瀾裳的指控，也沒有為自己進行任何的辯解，而面對闞星辰和尹輕若質問的目光，同樣沒有說出半個字，就好像此刻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楚瀾裳這時再次輕輕開口說道：“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當初塵哥哥為了尋找鳳凰血才來到了桃花島，可是桃花島並不在我們原定的尋葯路線，這一切就好像十分巧合的誤打誤撞，然而卻偏偏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遇見了塵哥哥的師父和幾位前輩，從那時候開始，我的心中就有一種感覺，這一切彷彿就想被事先安排好了一樣！”
說著，楚瀾裳已經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雙眼開始隱隱作痛，她知道距離自己病發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可是她必須讓自己堅持下來，她還欠這裏所有人一個真相，輕輕的喘息之後，楚瀾裳再次開口道：“風前輩和晏前輩雙雙被殺，臉上卻露出了解脫般的笑容，後來的調查中我獲悉了澹臺前輩的故事，從闞前輩講完那個故事之後，我心中想了很久，你讓風前輩死於劍，晏前輩死於桃花陣，又假借一個莫須有的幻影在我們心中灌輸了一個輕功絕頂之人，而世上擁有此等通天之能的，只有那位已故多年的澹臺前輩，你所做的一切就好像在向我們表達，這一切都是澹臺前輩所為，而你的目的，就是勾起幾位前輩心中的回憶。”
人們沉浸在長久的震驚之中久久不語，楚瀾裳卻繼續旁若無人的說道：“我不知道這個計劃你究竟構思了多久……從泰山行宮的案子開始，這似乎就是你為這條復仇之路譜寫的一個劇本，你用殘忍至極的血案將我一步步的引誘到此，在這之前我一直都以為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奪取大殷江山，可是事實上我錯了，你跟倭寇合作，只是為了報仇！”
或許是因為說話的聲音有些過大，楚瀾裳的胸口幾經起伏，她逐漸平息之後，再次開口說道：“煙雨姐姐今日清晨約我在桃林散步，我們閑談之中我才得知，原來澹臺前輩也曾經收過一個弟子，那個人的名字……叫雪兒！”
此刻楚瀾裳的每一個字都能帶給在場所有人心中一片巨大的波瀾，黎曜塵看着自己昔日的師父此刻一言不發，似乎對於楚瀾裳所說的一切都是默認的，他心如刀割般的看着自己摯愛的恩師，開口的聲音卻顫抖的就像撣落的雨滴：“師父……求求您告訴弟子，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風前輩和晏前輩與您情同手足，您為什麼……”
慕容煙雨聽着愛徒撕心裂肺的聲音，卻絲毫不為所動，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臉上依舊縹緲着顛覆人間的絕色容顏，目光卻在深深的看着楚瀾裳，慕容煙雨知道，以楚瀾裳的聰明，這件案子的真相遲早會被挖掘，可是就在楚瀾裳說出真相的那一刻，慕容煙雨覺得自己的心中不但沒有任何緊張，反而是輕鬆而愉悅的。
可是卻不知道，為何此刻自己心中劃過一陣輕輕的酸澀，湧上了鼻腔，自從師父和阿煜離開人世之後，她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悲傷的感覺了。
“塵兒，這世上的路，有太多太多沒有歸途了，一旦踏上，就再也無法回頭，就算面前是萬丈深淵的懸崖，是刀山火海的地獄，你能夠選擇的，只有堅定不移的走下去。”慕容煙雨的聲音帶着一絲淡淡的沙啞，就像一種壓抑着傷感的弔唁。
闞星辰聽着慕容煙雨的話，心中某處就像被熾烈的火焰生生撕開一道裂縫：“煙雨，你果然，還是知道了么？”
慕容煙雨臉上的笑容就像一道絕美的夕陽，帶着無法言喻的悲傷，她看着楚瀾裳的目光依舊是那樣的溫柔：“瀾裳，繼續說下去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你補充的？”
聽着那道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倘佯在腦海，楚瀾裳的心中難以名狀的痛，雙眼傳來的痛感越發的強烈和清晰，卻不及楚瀾裳此刻的心痛。
儘管極力的剋制，可是黎曜塵的雙眼還是有淚水滾落，她顫抖着雙唇，用着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緩緩說道：“這所有的一切，牽扯起來，其實一個巨大的悲劇……我就從闞前輩講述的那個故事說起吧。”
“我想大家應該都知道，我的娘親，曾經是幾位前輩的師父，多年前曾經隱居池州杏花村，開了一家鄉間的醫館。”楚瀾裳的聲音動聽而又傷感，令旁聽者都有一種忍不住潸然淚下的感覺。
沒有人看見，此刻的“甲乙”，從楚瀾裳的口中聽到“娘親”二字的時候，握緊的雙拳就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繃緊的青筋在手背暴起，仇恨的火焰在心中澎湃！
“多年之前，我的父皇只是大明國君手下的一位幽冥衛都統，最終憑藉一己之力，發動了幽陵渡兵變，一舉奪得天下！”楚瀾裳幽幽的聲音就像在吟唱一段古老的歌謠，“而父皇一次意外的受傷，卻在杏花村邂逅了我娘，從此二人種下連理……”
同樣的故事，蘇菀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了，她實在想不通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奧秘，便追問道：“世聞先帝盛寵瀾裳的母妃，他們之間應該是伉儷情深，這裏面究竟有什麼樣的曲折？”
楚瀾裳的語氣忽然低沉下來：“菀兒，在問這件事情之前，你有沒有想過一點？杏花村不過偏僻村落，一無險固城池供大軍據守，二無錢財糧草供大軍補給，我父皇為何無故出現在那裏？一個沒有任何軍事價值的偏僻村落！”
蘇菀微微一愣，這個原因她似乎從未探究過，此刻就連黎曜塵的目光也忽然凝重了起來，他預感到似乎楚瀾裳脫口而出的是一個驚人的秘密，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聆聽着楚瀾裳的聲音，楚瀾裳終於緩緩開口道：“父皇為了一個傳說……遁甲天書的傳說！”
聽到遁甲天書的時候，闞星辰和尹輕若的目光均是微微一震，楚瀾裳繼續說道：“遁甲天書之上，隱藏着一個秘密，我也是後來才想通的，我小的時候，父皇經常會給我念一首詩，一首很奇怪的詩，而且父皇每次都會問我這首詩的含義！”
話音將落，聽聞在黎曜塵和蘇菀耳中的是好奇，然而，聽聞闞星辰和慕容煙雨耳中的，卻是一陣驚悸，柳如萱感到莫名其妙便問道：“一首詩和傳說中的遁甲天書又有什麼聯繫？”
“是遁甲天書上的詩！”慕容煙雨忽然截過說道，“傳說中的遁甲天書，上面只是記載了一首密密麻麻奇形怪狀的詩，和我們平時所見的詩詞不同，那本捲軸之上，是一首用數字堆疊的詩，看上去毫無頭緒，可是千百年來卻無人猜透詩中的秘密！”
蘇菀微微惶恐的看着楚瀾裳問道：“瀾裳，那究竟是一首怎樣的詩，而你到底有沒有解開詩中的秘密呢？”
楚瀾裳緩緩搖了搖頭：“這首詩體裁過於怪異，而且生僻用語諸多，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人在胡言亂語，根本毫無章法，所以很遺憾，憑我當時的才學，哪怕是到了現在，我依舊無法解讀遁甲天書的秘密，根據闞前輩的講述，這遁甲天書是煙雨姐姐和澹臺前輩在一座山中的古墓之內偶然發現的，而澹臺前輩用了七年時間解開了遁甲天書的秘密！”
黎曜塵不解的問道：“澹臺前輩解開了天書的秘密，和先帝之間究竟有何淵源？”
楚瀾裳的眸光忽然黯淡下來，斂聲說道：“塵哥哥，其實，那次看似意外的入墓，只是父皇的一個計劃，那裏根本不是古墓，只是一個地穴，而遁甲天書根本不是出自那裏，遁甲天書最初是在明國出土，之後一直都收藏在明國的內閣之內，是父皇將天書盜出，然後故意藏在了杏花村，父皇的願意只是為了後期潛心鑽研，卻不料，竟然被一個人意外發現，甚至破解了天書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