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葉臣——天之驕子
“江哥哥不是一個人,等以後遙遙嫁給你,我們就可以永遠不分開啦。”
這是八歲的陸遙說的一句話,本是童言無忌,他卻記了一生。
葉臣,本名江以承。
當朝太師江願之孫,出生名門,才學驚人,所謂天之驕子,也不過如此了。
這般人,本應是前途似錦,光芒萬丈。
可大抵是連上天都嫉妒了,本該一生順遂的他,卻在十四那年,權傾朝野的江家被誅了九族。
而這一切,只是因那帝王的猜疑心。
滿京城,無一人站出來為江家說上一句。
更有甚者,偽造證據,嫁禍江家,罪名一狀加一狀。
為的…只是江家背後那數不盡的財富。
父親帶着他,在暗衛的護送逃離京城,卻身受重傷,雖得高人相救,卻還是離去了。
昔日繁榮的江家,只余江以承一人。
他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卻再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
一個一個在他眼前倒下的,那都是他的血親…
那時,江以承看着萬丈懸崖,只想跳下去,隨他們而去。
有個小姑娘,嬌嬌嫩嫩,主動牽着他手,本是小小的舉動,可在那時,卻給了江以承得以活下去的寄託。
那高人送他離開去拜師學藝,他常常回到那谷中,只為偷偷地看一眼那小姑娘。
長高了…
又瘦了許多…
戴着花環總要照許久的鏡子…
悉心研製的毒失敗了…
她娘親去了…
看着小姑娘一點一點地長大,江以承心裏,也越發地放不下。
當你埋下一顆種子,就抑制不住它成長為蒼天大樹。
他換名改姓回到了京城,以一瓶延年益壽的丹藥獲取了信任,最終登上國師之位,昔日那江太師府,如今,竟被修繕成了皇子府。
看着那大皇子英姿颯爽的模樣…
江以承心裏充滿了恨。
報仇…
毀了這一切,是他心中的執念。
他苦心研究,制出了疫毒,這種毒只要進入人身,便會失去意識,會如同野獸一般,力大無窮,嗜血肉而生。
看着那些人互相撕咬,他心中生出了一個計劃。
先從偏遠的城縣開始,一步一步開始,到最後是京城,最後瓦解整個天元。
這天元對不起江家,他便要整個天元來為江家陪葬。
可在江以承算計之外的是,小姑娘出現了,更是解了疫毒,他的計劃還未能進一步實施便已然敗了。
天元帝也開始探查自己的身份。
那君王,還是如此多疑。
而那瀾縣的縣令,是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他必須要將那人除去,自己才能夠毫無後顧之憂。
卻意外地將小姑娘扯了進來,索性,他便與她見上一面。
江以承隱隱期待着,小姑娘像從前那般,拉着自己的手喚自己一聲江哥哥。
可等來的,卻是一瓶迷藥。
他的小姑娘…不記得他了。
本該擋在她身前的人,是自己,可如今,她卻躲在了那宋衍身後!
自己如何會傷害她,自己又怎麼捨得傷害她…
在少林寺,他本是想將最後的那些人都清理了,卻沒想到,小姑娘會突然闖了進來,又一次打擾了自己的計劃。
可是,是從何時開始,宋衍侵犯出現在了她身旁?
她為了宋衍,竟還服毒!
這一切,都在江以承的算計之外,他一面周旋着二皇子,一面暗中保護着小姑娘。
小姑娘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他不允許任何人將她從自己身邊奪走。
宋臨暗中派人追殺小姑娘,也在江以承的算計中,只要小姑娘假死,他再將她送到平陽國。
陸遙,在天元,便不復存在。
宋衍自然不會再是自己的絆腳石。
可是為何,她的心裏,眼裏,都只有宋衍。
看見船上的那一幕,江以承再次感受到十四歲那年失去所有的悲痛,他決心不再等了。
他要顛了這天元皇室,將他的小姑娘帶回自己身邊。
誰,也不能將她從自己身邊帶走。
宋臨將她帶來時,江以承心中的歡悅,只有他自己知曉。
可他的小姑娘,為何將關心分給一個小侍衛,都不願分給自己一丁點…
得知她有危險,自己預料不到的危險,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與小姑娘相比…
報不報仇,活不活着,好似都不重要。
當她怒吼着,責怪自己不該回來之時,他抑制不住的歡喜,小姑娘是關心自己的。
看着小姑娘哭得像個淚人,他多想抬手給她擦一擦眼淚,可是他不能…
小姑娘那般愛美,自己滿手鮮血,如何能弄髒了她。
那一刻,他彷彿看見了十四歲那年,漫山野花,小姑娘踮起腳尖給自己戴上花環,那雙小手拉着自己,奶聲奶氣。
一聲一聲喚着自己,“江哥哥。”
那時,宋衍還不曾出現,那時,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自己只是偶爾去看看她,看着她被山匪嚇壞了膽子,看着她為了摘一株草藥摔下懸崖,看着她捕魚種菜…
她的人生每一幀,都悄無聲息地留下了自己的足跡。
那時,江以承覺得,日子便這麼活下去,也足矣。
可一切…終究還是毀了。
小姑娘是他的啊…
誰也不能將她從自己身邊躲我,閻王也不行。
若是那年,他不曾離開,一直守在他的小姑娘身旁,是否,一切就會不一樣。
恍惚間,他好像聽見了對戰的廝殺聲,他好像看見宋衍帶兵而來…
突然抑制不住笑了。
罷了,這一生如此也是足矣。
可他想再多看兩眼,就兩眼,也只剩兩眼…
然,他再看不見,也再聽不見他的小姑娘的哭喊。
他陷入了無盡的黑暗,黑暗中,那稚嫩的聲音再度響起。
“江哥哥不是一個人,等以後遙遙嫁給你,我們就可以永遠不分開啦。”
小姑娘。
即使生生不見,我也要你歲歲平安。
…
天元一十四年暑月,葉國師抵禦西南國侵犯,萬箭穿心而亡。
滿京城,再無一人身着紅衣,佩戴竹蕭,肆意言笑,一聲一聲喚着他的小姑娘。
那年,驚才絕絕的天之驕子江以承終究是去了。
從此,世間再無江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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