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斬十三殺
齊泰愕然，回過神望着朱允文，仰面悲愴道：“自古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李景隆雖數敗敵手，但不失為朝廷大將，此刻以戚繼光這等無名裨將替代，難服軍心，況且戚繼光無勛威以服眾，若令他為大將軍，各軍怕是難從號令，到時候燕賊若來攻，朝廷社稷將不復存……”
朱允文默然，齊泰說的不無道理，不過道理雖對，但他知道李景隆為將的歷史結局，自然不會重蹈覆轍，他知道齊泰是忠臣，但忠臣的話不一定可聽可信，他就是要孤注一擲的重用戚繼光，賭這一把。
“戚繼光代表朕，不服他，就是不服朕，誰不服就殺誰！”朱允文踱步下階，每一個字都咬的極重，目光銳利的掃過的殿內大臣，從齊泰眼前劃過，最後落在了戚繼光的臉上，沉聲道：“朕的性命和大明的社稷江山都交給你了。”
戚繼光如受泰山，顫抖着肩膀將天子劍呈過頭頂，俯身拜道：“末將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敢辜負皇上重託。”
朱允文頜首，又踱步到齊泰身前，沉吟了一下，俯身將他扶起來，推心置腹的說道：“你是朝廷重臣，朕的肱骨大臣，不能有狹隘之見，漢末名將皇甫規曾給漢順帝上書，說朝廷用人唯才唯忠，而不是官爵年紀，朕能以社稷江山前途信賴戚繼光，你為什麼就不能呢？剛才你說的沒錯，戚繼光無勛威以服眾，所以朕命你為輔軍大將軍，希望你能竭力輔佐他，不要把朝堂義氣帶到軍中，朕把社稷江山交給你們兩人，不讓讓朕失望……”
齊泰默默聽完，心中感動，掃了戚繼光一眼，哽咽道：“臣遵旨，定誓死竭力以報皇恩。”
“事不宜遲，即刻赴任去吧！”朱允文滿意頜首。
兩人趨步退出殿外，戚繼光正襟抱拳道：“齊尚書，適才殿內不敬的話，還請大人見諒海涵。”
齊泰臉色陰沉，目光犀利的盯着戚繼光的眼睛：“你對我不敬無妨，要是辜負了皇恩厚愛，我就算抗命也要斬你。”
戚繼光沒有多作解釋，他知道齊泰還是質疑自己的能力，淡然一笑道：“如末將是趙括之徒，大人盡可斬某！”
“哼！”齊泰拂袖，冷哼一聲道：“不知道戚大將軍有何禦敵之策！”
戚繼光目光閃過一道寒芒，擲地有聲道：“禦敵先治軍，治軍先立威！”
齊泰眼中閃過一道訝色，竟出奇的沒有反駁，只是搖頭道：“軍中盤根錯節，立威之事最好慎重。”
戚繼光點頭道：“謝大人提點。”
……
五軍都督府。
戚繼光和齊泰前腳到了，後面宣旨的太監就到了，聖旨下了兩份，一份是罷免李景隆的大將軍之職，解除軍權后，宣他入宮面聖。另一份是拜戚繼光為鎮北大將軍，齊泰為輔軍大將軍。
本來朝廷拜封大將軍，有一套繁瑣的儀式，不過眼下情勢危急，只能省去禮儀，直接走馬上任了。
戚繼光高坐堂上，一個虎背熊腰的親兵抱着天子劍立於身後，沒有多餘的話，直接拿起案上的令箭丟了下去，喝聲道：“傳我將令，宣城內千總以上將領到軍府商議軍機，三炷香內不到，以違抗軍令論處。”
有軍府的兵卒接了將令，飛馬前去傳令了。
議事堂內，親兵搬來香爐，點燃了第一炷香。
戚繼光說是宣城內將令議事，可根本沒打算等這些人，目光掃過堂下的將領，將眾人眼中的各種情緒收入眼中，朗聲道：“本將受皇上重託，節制京師所有兵馬，還望諸位將軍服從本將軍令。”
“本將治軍，旨在一個字！”戚繼光故意停頓了一下，忽然臉色肅然吐出一個字：“殺！”
“本將有七斬十三殺。”
“凡觸犯軍紀的人，無論他是何人，都一律論處！”
隨後有親兵上前朗聲將七斬十三殺的內容講出，隨着每句最後的一個殺字，堂下將領們的臉色越發凝重，從最初的不以為然，到了後面的凝神豎耳細聽，不過眾人心裏還是不服的多，只是面上礙於齊泰在場，沒有發作。
三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陸續趕來的將領按照官階列於堂內，不一會就擠得滿滿當當，等到最後一炷香燃盡，戚繼光環顧一周道：“有沒有未到的人？”
金陵城內有二十萬大軍，將領何止數百，到場的人只有三百餘人，從堂內一直排到院內，有軍吏正在核實，不一會報上來說，還有七十餘位將領未到。
戚繼光道：“可能這些將軍路上耽擱了，那再續三炷香，等一等他們。”
此言一出，堂下將領從剛才的肅靜頓時變得隨意起來，暗想以為新上任的戚大將軍有什麼手段，原來不過如此，把軍令如兒戲。
齊泰臉色微沉，目光注視着戚繼光，心中嘆了口氣，把戚繼光歸於了夸夸其談的人，打算等會就算違抗軍令，也不能任由他這麼荒廢軍機。
三炷香的時間轉瞬即過，後續又來了一批將領，負責點到的軍吏上報，還有十三名千總以上將領過時不到。
戚繼光臉色如常，笑道：“如此，是本將治軍不嚴了，先從本將第一個罰起。”
說完就褪去甲胄，令親兵搬來一條長凳，就趴在上面，談笑風生道：“重打三十軍棍，以儆效尤。”
親兵毫不猶豫，抄起軍棍就朝後背打去，看力道絕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十數杖過後，後背已經是血肉模糊，而戚繼光竟一聲未吭。
這一幕看在將領們的眼中，眾人面面相覷，神情中多了一份凜然，對戚繼光的看法陡然改觀，為將者殺伐果斷不稀罕，能對自己下狠手的，還是頭一個。
三十軍棍打完，戚繼光擦了把冷汗起身，也不敷藥，又把甲胄穿上，重新落座帥位，這次臉上再無和善，面上蘊着雷霆之怒，冷聲道：“刀斧手何在？”
軍府內候命的親兵扛着鬼頭刀進來，戚繼光撿起令箭丟了下去，寒聲道：“過時未到，無視本將將令，入府即斬！”
“諾！”親兵轟然相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