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朱雀翎羽 · “那三個字我勸你這輩子不要再說”

第一章 朱雀翎羽 · “那三個字我勸你這輩子不要再說”

玉泉鎮,四方齋里,說書先生將驚堂木一拍:“話說,五千年前天地浩劫,北陰酆都大帝開啟冥界之門,陰兵侵蝕人間,地獄鬼火屠城,人間屍橫遍野,民不聊生。伏羲大帝率領天兵天將救萬民於水火。”

“那伏羲大帝率領的天兵天將中,有一位監武神君乃四方神之一的白虎。他身着鎧甲,身後長有雙翼,額頭有三道天眼,他手持神鞭立於萬鬼之中,所到之處陰兵盡數被風砂絞碎。”

台下發出一連串的叫好聲。

這監武神君於萬鬼之中取北陰酆都大帝雙目的故事頗受大眾歡迎。

“北陰酆都大帝見自己的徒子徒孫被監武神君打得魂飛魄散,頓時怨氣衝天。北陰酆都大帝最厲害的就是那血紅的瞳孔,只要與他瞳孔對視,立時就會被怨氣焚身。監武神君以白綾覆眼,僅憑風聲與北陰酆都大帝纏鬥。只聽北陰酆都大帝一聲尖嘯,竟是監武神君用神鞭貫穿了北陰酆都大帝的一顆眼珠……”

四方齋二樓包廂里坐着一個身穿月白綢衫,俊美無雙的年輕公子,他眉眼分明,一雙羽玉眉斜飛入鬢,濃黑的睫羽之下,一雙瞳孔卻是紺碧色,頗有些涼薄的意味,面相看上去不似中原人。

他手裏握着一盞白瓷杯子,一雙玉手白得與杯子竟無分別,他以金絲束冠,正好露出自己瑩白如玉的後頸。他半垂了雙眸,意興闌珊地掃向那說書先生:“這些說書的越來越沒邊了,身後雙翼,額頭三眼,好好的監武神君硬是給說成了嘯天犬。”

他一開口,聲音如珠翠落玉盤,林賴伴山泉。這俊美異常的年輕公子,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子。只是她既不溫雅秀美也不嬌艷姿媚,於十分美麗中,帶着三分英氣,三分豪爽,眉宇之間還有三分冷意,讓她美艷之中平白添了幾分邪氣,讓人不敢逼視。

她坐在二樓雅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許是方才的說話聲音稍微大了些,讓樓下的人聽到了,頓時引起了一個青衫公子的不滿。

“樓上何人口出狂言?竟敢將監武神君比做嘯天犬?真是可笑!”

那女子拿起一顆瓜子放在嘴裏咬了,探出頭往那個青衫公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順嘴吐出一口瓜子皮,不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碧泉山莊的小兒。”

這個青衫公子的衣襟上綉着碧泉山莊的紋樣。碧泉山莊正是蜀中第一大仙門世家。如今中原地區共有四大仙門世家,蜀中碧泉山莊,姑蘇玉湖宮,琅琊沐雲天宮與扶風玄月聖殿。

說起來各大仙門世家都愛給自己取名為這個宮,那個殿的,碧泉山莊算是四大世家裏面最低調的,以山莊為名,但碧泉山莊實則是仙門世家裏最大的門派。

那青衫公子只覺得二樓雅間裏的人與他差不多年歲,卻敢稱自己小兒,當下怒道:“閣下何人?敢不敢報上名來?”

那女扮男裝的女子氣得笑了。樓下這人不僅瞎還蠢,報個名字還要問敢不敢?當真把他碧泉山莊當回事了。

那女子冷冷甩出一句:“白珞。”

她自報了家門,但是卻沒有禮貌性的問一問那青衫公子姓名,當真是半點都沒把他放在眼裏。青衫公子大為尷尬,只好沒話找話,故作姿態道:“你好生狂妄,可知監武神君是我等修仙之人敬奉的神明,你豈敢口出狂言。”

修仙之人,尊伏羲、神農為師尊,拜監武神君為上神。

白珞看着樓下那人,譏諷道:“被你這種蠢貨敬奉,監武神君也不見得會有多歡喜。”

那青衫公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你……放肆!我乃碧泉山莊弟子。你竟敢如此侮辱我!”

白珞神色淡漠,懶得與草包計較。

草包見白珞不理他,自覺顏面盡失,不依不饒道:“在下碧泉山莊嫡子謝謹言,向閣下請教一二。”

旁人一聽,頓時驚道:“原來是謝二公子,難怪如此俊朗。真真是才貌雙全。”

這玉泉鎮地處碧泉山莊山腳,鎮上普通人居多但也不乏修士,謝謹言聽見眾人這樣誇獎他,十分受用,臉上的顏色也好看了幾分,漸漸露出得意之色。

“聽說這位謝二公子可是十歲就修了靈核的人吶。”

“真是年輕有為啊。”

“後生可畏啊!”

謝謹言聽着這些誇獎,不免有些飄飄然了起來。謝謹言就是這麼一個人,別人誇他幾句,他便要上天。

但人群中偏偏有不合群的。

“謹言?”白珞被這個名字逗得笑出了聲,這兩個字和眼前這個草包有半個銅板關係沒有?

剛剛還要上天的謝謹言被白珞一聲冷笑給猛地拽回地面,面朝下摔了個大馬趴。

謝謹言臉頓時漲得通紅:“你笑什麼?有本事下來和我過過招!”

白珞冷哼一聲,從二樓雅間一躍而下,身姿甚是輕靈。只見她輕輕巧巧落在地上,竟是半點聲音也沒發出。

謝謹言被白珞的輕功震了一震,忽然就覺得眼前這人似乎不像看上去那樣僅僅是金玉其表而已。

但謝二公子自然是不會慫的。他端端正正擺了個起手式:“閣下,請。”

白珞乜了謝謹言一眼:“孫子你想打架?”

謝謹言怒道:“你叫誰孫子!”

白珞笑道:“我叫你一聲孫子你不虧。”

謝謹言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種氣:“廢話少說!看招!”

說罷謝謹言就向白珞舉劍襲來。謝謹言氣勢雖猛,但看到白珞手中沒有兵器,並未拔劍,所以是帶着劍鞘向白珞襲來的。

謝謹言不過是想出口惡氣,挽回點面子,到沒有真的打算傷了白珞。在蜀中,謝謹言是數一數二的個中翹楚,放眼整個中原,謝謹言也是排得上名號的。

謝謹言對自己的實力十分有信心。

只是這一次,謝謹言碰到的是硬茬。謝謹言明明算準了位置力道,這一擊過去剛好打在白珞的左肩,劍鞘當然傷不了人,只會讓白珞肩上青個疙瘩,再知難而退。

但眼見劍鞘都要沾到白珞肩上了,白珞整個人卻忽然之間不見了。謝謹言根本來不及看清白珞是怎麼跳開的,整個人就向前撲了出去。

原本謝謹言即便一擊不中,也能收回力道,但沒想到就在他眼花的一瞬間背後被人踹了一腳,他一個沒站穩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謝謹言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就看見白珞翹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

白珞雙手撐着桌子,腿一晃一晃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謝謹言:“你不拔劍也就罷了,半分靈力也不用,就想這麼跟我打?”

謝謹言吃了癟,氣性也上來了。但他謝二公子即便氣惱也不會乘人之危,他將劍放在一旁:“你手中沒有兵刃,我不用武器。我們再來。”

白珞微微有些詫異,沒想到這草包還頗有些骨氣。她當下也不再輕視。白珞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我讓你一手,好好跟你打。”

讓一手還叫好好打?!

謝謹言氣得幾乎要吐血,五指尖聚了點金光,以掌為刃就向白珞襲去。

白珞挑眉看了看那一點金光,點頭道:“能修金靈,也不算辱沒了碧泉山莊名聲。”

修仙之人所修靈核分為金、木、水、火、土五靈。其中以金靈最為難修,需要天資上乘者才可修行。

謝謹言一套拳法打得行雲流水,若是遇到旁人只怕就算是招架得住,也半分喘息的時間也沒有。可白珞卻是隨意躲閃,甚至臉上還寫了“無聊”二字。

謝謹言見狀一咬牙,手上靈力又加了幾分。

白珞初時還認真躲一下,之後估計是覺得無聊就戲耍起來。旁人看起來似乎是謝謹言在攻,白珞在躲。但是無論謝謹言如何出招,都未沾到白珞半分。

與其說白珞在躲,不如說白珞在拆樓,先是桌子椅子拋了好幾張出去,估計覺得這麼砸很快這間酒館就砸沒了。又開始拿起桌上的茶碗酒壺砸。最過分的一次是端了桌上的一碗三大炮向謝謹言砸過去。三個圓乎乎的糯米丸子裹着豆粉朝謝謹言飛了過去,一個砸中鼻子,兩個飛謝謹言頭上去,活像長了兩隻耳朵。

白珞正砸得起勁,正巧四方齋的老闆走了進來,看見自己店裏被砸得一片狼藉,客人跑了一半,頓時一張胖臉嚇得抖了三抖,忙不迭地叫着:“姑奶奶!手下留情!”

與四方齋棧老闆一同來的還有一個長身玉立的圓臉公子。那圓臉公子跑到白珞身旁,趕緊從白珞手上拿過她正要砸下去的一罈子好酒。“我說祖宗,我怎麼才走了一會兒你又打起架來了?”

白珞瞪圓了眼睛,頗有些委屈:“陸玉寶,是他要打架的!”

陸玉寶哭喪着臉說道:“姑奶奶,你要打架你就打,你砸那麼多東西幹什麼?你這又是砸了多少銀子呢?”

陸玉寶掃視了一圈,見那滿地狼藉,心中小算盤很快就打起來,只是越算越心疼,只好默默轉過臉去。

這麼一番變故,謝謹言自然就住了手。其實從胖老闆走過來的時候他就住了手。胖老闆那一聲“姑奶奶”把謝謹言噎住了。

謝謹言上下打量着白珞,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是女的?”

白珞沒好氣道:“你究竟是聾還是瞎?”

謝謹言見自己竟然敗在了一個女人手上,簡直是顏面掃地。但是敗都敗了,他也不會說什麼“我不跟女人打架”這種拙劣的為自己挽顏面的話。

謝謹言拱了拱手說道:“謝某今日甘拜下風,對姑娘有所得罪,請姑娘海涵。”

白珞見謝謹言居然就不打了,甚是無趣,冷道:“誰跟你姑娘長姑娘短的。”

謝謹言也不好跟一個女子計較,但白珞這種脾氣如此暴躁的女子他也是第一次見。他小聲地咕噥了一句:“怎麼是只母老虎啊。”

白珞眯縫了眼睛盯着謝謹言:“你說什麼?”

陸玉寶站在一旁臉色都白了。

白珞手中金光一閃,一條軟鞭頓時握在手中。

謝謹言詫異道:“神武!”

能擁有神武的都是頂尖宗師,離飛升不遠了。但謝謹言剛才在與白珞交手時明明感覺到白珞體內的靈核靈力極其低微,甚至不如自己十歲剛結出靈核時的靈力。

陸玉寶看向謝謹言的眼神都帶了些憐憫。這倒霉孩子惹誰不好,要去惹白珞。若是把白珞的名號說出來,這倒霉孩子一準能嚇死。

真是不巧,白珞正是謝謹言口中修仙之人敬奉的神明,說書先生口中背後雙翼,額上三眼的監武神君,四方神之一的白虎。

沒錯,監武神君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子!

所以白珞生平最討厭別人叫她母、老、虎!

白珞眼睛一眯,透出些危險的神色:“那三個字我建議你這輩子都不要再說。”

話音剛落,金色的軟邊“啪”地一聲打在謝謹言腳邊。謝謹言腳邊的地上頓時裂開一條深逾三寸的裂縫。

胖老闆看到地上的裂縫頓時臉都黑了。

陸玉寶乾咳了一聲,看了看這快要塌了的酒館:“王老闆您算算損失,其餘的我們賠。”

王老闆客氣道:“陸老闆不用客氣,方才陸老闆說的事,王某答應了。”

謝謹言被白珞這一劈,嚇得腿都軟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腳邊的裂縫。這一鞭子若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現在怕是已經被分成兩半了。

但謝謹言好歹是碧泉山莊的二公子,雖然渾身已經嚇得動彈不得,但還是故作鎮定道:“你是何人?世間神武不過十餘把,怎地從沒聽說過你手裏這樣的?”謝謹言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指了指白珞手裏的金色軟鞭,沒話找話道:“你這鞭子叫什麼名字?”

白珞的臉色又沉了沉。

陸玉寶看向謝謹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白痴。謝謹言、謝謹言,你爹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為了嘲諷你的么?

白珞拿着軟鞭的手抖了抖,將抽死這個倒霉孩子的念頭壓了下去。

她平生最討厭的第二件事就是別人問她手裏這條鞭子的名字。

那說書先生口中絞滅十萬陰兵,取了北陰酆都大帝一雙眼珠的神鞭正是她手裏這條。想當年,大約也就是五千年前吧,她取了自己尾巴上的一小節骨頭找祝融煉了這麼一隻神武。

白珞為自己這條鞭子取了一個氣勢磅薄,出類拔萃,又通俗易懂的霸氣名字——虎鞭。這個名字她用了數千年,直到凡人開始喜歡用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泡酒之後,這個名字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白珞咬牙切齒地看着謝謹言,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虎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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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是我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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