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誰不想回家
張小賤瘦金體的辭職信從桌子上劃過,看起來非常的扎眼:世界很大,我要回家。
回家,誰不想,只不過對於這些個窮屌絲來說太奢侈了。
瘦猴子感覺眼睛有些濕潤,多久沒有回去,他有些記不清了。
可能是十三個月,或者是十四個月。
不是他不想回去,是因為他心疼回家的錢。
車費,不是卧鋪還要三百多,這三百多塊錢夠他女兒一個月的幼兒園費用了。
回去一趟不能夠太寒酸,畢竟家裏頭都覺得他在外面做事,怎麼也要買兩套衣服,地攤貨指定是不敢穿,差不多的也要四五百,兩套衣服就要幾千塊錢。
自己買了,不能不給老婆孩子買,老婆在家裏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的照顧着。
其實,這些苦都無所謂,就像老婆打電話說的那樣,白天怎麼樣都好過,最難熬的就是晚上,漫漫長夜,孤零零的一個人真的是睡不着?
其實在外面的人何嘗不是這樣,尤其是想那件事的時候,真的是煎熬。
回家也就成為了一個夢想,雖然每個人心裏頭都想,但是沒有辦法。
辭職信終於停在了老闆的面前,老闆看着信愣了,隨既抓起來那封信掩面痛哭,哭的傷心欲絕。
所有人都傻了,心說,老闆這麼狠毒心腸的畜生今天怎麼哭了,莫不是有什麼狠招要用出來。
不只是張小賤對老闆異常的舉動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就是其他人,平日裏低眉順眼奴顏婢膝,今天也非常不理解老闆究竟是為啥嚎啕痛哭。
張小賤冷眼旁觀,還沒有忘了拿出來一盒至尊南京自己點了一隻,然後把其餘的扔給了昔日裏一起奮鬥的兄弟們。
對於張小賤抽至尊南京,王哥驚訝的嘴巴都快合不攏了,雖然平時很討厭這個處處和他對着乾的犢子,但是這麼好的煙還是第一次抽到,不能白白便宜了這個小子,於是也就厚着臉皮拿了一隻,點燃,美美的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中,老闆突然停止了哭聲,問“至尊南京,誰的。”
張小賤想笑,但是忍住了。
老闆迫不及待的拿過來一隻,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對於這種檔次的煙,他這樣一個看起來很威風的小老闆根本捨不得。
除非去拜訪什麼大客戶,才能狠下心來買上一包,然後放在冰櫃的冷藏裏面,饞的不行了,才能夠拿出來一隻,每次都抽到最後過濾嘴的部分,才戀戀不捨的扔了。
“兄弟,你是不是發財了。”老闆眯着眼睛,看着張小賤。
這種表情更加讓所有人斷定老闆後面一定有更加陰損的招數,一時間又緊張起來。
張小賤笑而不答,高深莫測。
“要是發達了可別忘了咱們這些個老弟兄。”老闆說的一臉真誠,好像是他們曾經一起扛過槍一起跨過江。
“累了,想回家了。總是在外面飄着感覺心裏頭不踏實。”張小賤說的挺含糊。
老闆使勁的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渾濁的淚水掛在臉上。
老闆咳嗽了一聲,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他媽的都忘了我女兒長得是什麼樣了。”
“老闆,你的家沒在這裏。”王哥有些好奇。
“屁,這裏的房子幾萬塊錢一平方,我能買得起。”老闆感慨。
“其實我和你們都一樣,誰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可是錢從哪來,沒辦法。”老闆吧嗒吧嗒的抽煙,好像他是一個苦主兒。
張小賤的心裏頭竟然滾過一絲同情,這年頭,誰都不容易,只看見了狼吃肉,就沒看見狼挨揍的時候。
“放假一周,從明天開始,來回往返的路費我全部報銷。”老闆發狠的說。
“真的。”瘦猴子跳起來,就差喊老闆萬歲了。
“真的,其實說真的,我也想家了,想孩子他娘了。”老闆笑,笑的有些靦腆。
張小賤有些感動,以前對老闆的那些仇恨一時間竟然全部都沒有了。
老闆把張小賤的那份辭職報告拿起來,輕輕的對摺,然後走到了張小賤面前,說:“這個我就當做沒看見,回家回來以後繼續上班。”
瘦猴子使勁踹了張小賤一腳,意思很明顯,那就是還不趕快表態。
“我真的想回家了,不回來了。”張小賤笑了笑。
老闆長長的嘆了口氣,說:“你是個人才,在我這裏真的委屈了,有好的地方那就走吧,畢竟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老闆說的很傷感,讓張小賤感覺也有些捨不得了。
“晚上我請大家喝酒,最好的飯店,美味齋怎麼樣。”張小賤有些衝動,說完就心疼了,因為在那個地方吃飯,一頓沒有三五千下不來。
“還是我來吧。”老闆說。
“我來,算是臨走前給大家留下一些念性。”張小賤笑了笑。
“既然是這樣,也沒有必要破費太多,路邊的燒烤也不錯,怎麼樣。”老闆說。
同事們點頭,因為路邊的燒烤對於他們來說也算是奢侈的了。
“我去把紅利公司欠的錢給你要回來。”張小賤說。
本來他沒想管這個事,但是今天老闆的舉動讓他有些感動,其實沒有好人壞人,就是看在什麼角度來說。
“你要是不方便就我過去,明天就要走了,是不是要準備一下啊。”老闆很客氣。
“不用,也就是一個小時的事。”張小賤說。
紅利公司門口,一台雷克薩斯停了下來,保安廣利趕緊跑過來,剛要開門,看見車上下來的張小賤一臉的驚訝,說:“張哥,發達了。”
張小賤笑了笑,扔給他一隻煙,說:“不忘初心。”
廣利不明白啥叫不忘初心,因為他小學還沒有讀完,摸了摸腦袋,但是手裏的至尊南京他卻知道價格不菲。
樓上辦公室里,一個穿着旗袍的女人已經看到了張小賤,臉上露出來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來,這個小子終於發達了。”女人喃喃道。
門被輕輕的敲響了,女人輕聲說:“進來。”
“姐,您好像越來越漂亮了。”張小賤淺淺的笑着說。
“油嘴滑舌,是不是過來要錢了。”女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