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厲少請吃飯
離開康復中心，時間尚早，簡珂選擇坐公交車回去，難得有一個人的清凈時候，她只想把這時間拉長，在獨處的片段里，和真實的自己在一起。
稀稀疏疏的乘客，晃晃悠悠的車廂，臨窗坐着，隨着風一起掠過漸漸凋零的大樹，白榆，銀杏，樟樹……
從枝葉繁茂到細枝嶙峋，從碧綠油亮到淺黃深赭，一片片樹葉翩飛落地，很快將化為塵埃，消失無蹤。
樹有輪迴，人有起落，簡家最繁盛之時，門庭若市，爸爸好客，媽媽賢惠，登門拜訪的三教九流，甚至有夫妻吵架，也需要爸媽斷官司，做和事佬。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不過六年間，世態炎涼，物是人非，如今父親早已離開，母親躺在床上，為了那一線生機而苦撐，只剩她一個，孤單在這世上。
真的很累，想有人依靠，有人陪伴，有一個溫暖的肩頭可以讓她倚着，一隻大手輕輕拍她的脊背：“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別怕，有我在呢……”
父親在的時候，她是這世上最受寵愛的小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時候還有旭晨，一雙俊秀的眼睛，總是愛憐地注視她：“簡珂，你怎麼可以這麼漂亮，這麼調皮，這麼可愛。”
回憶是個被封印的猛獸，一旦將它放出來，它會毫不留情地撕扯你，吞噬你，簡珂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層淡淡雨霧，這雨霧慢慢擴大，交織成愁，連車窗外的晴空艷陽，都變得憂傷……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稚嫩的童音響起，那是布布三歲時唱的歌，簡珂一直用它來做手機鈴聲，取出手機看來電顯示，簡珂趕緊接起來，是厲澤勛。
“你女兒，喜歡吃什麼？”
他問得自自然然，簡珂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是說布布？布布她不挑食。”
對方似乎忍耐了幾秒鐘，重複道：“今晚我要請你女兒吃飯，我想知道她的口味，訂餐廳。”
“哦，是這樣啊！”簡珂這才跟上厲澤勛的節拍：“布布她很乖的，什麼都喜歡吃，厲少根據嘉赫的口味選擇就好。”
“他一個臭小子，吃什麼都行。你喜歡吃什麼？”
“我？我也吃什麼都行。”簡珂慌亂，他問她做什麼，她又不是小孩子。
厲澤勛不說話，簡珂更加緊張，只得開口：“不然，我們去吃披薩薯條牛排吧，這些食物都是小孩子們最喜歡的。”
厲澤勛可不是那種拿起話來就說的主兒，他一定是糾結了一番之後，拿不定主意才給她打電話，她這一口一個“吃什麼都行”，可能要把他活活氣死了。
“好，晚上見。”
厲澤勛收線，簡珂長舒一口氣，她現在在這個男人面前越來越慫了，之前半夜三更尾隨人家的熊心豹子膽哪兒去了？生生闖進單身男人家裏的過人膽識哪兒去了？
莫不是叫狗給吃了？
再說這能怪她嗎？隨便喘口氣兒C市都要震三震的厲大少，一無所有還要養一個拖油瓶的未婚媽媽，各自帶着心肝小寶貝兒聚會，這難道是幼兒園的嘉年華嗎？
都怪厲澤勛，把這氣氛搞得這麼詭異，而自己有求於他，攝於對方的威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得不事事從命。
簡珂找到了自己緊張的癥結所在，車子停下，她邁着步子走下來，心裏想的都是晚上給布布穿什麼衣服，還要叮囑布布幾句，嘉赫是個特別可愛但有點玻璃心的小男生，要好好照顧他。
滿腦子塞滿同厲澤勛共進晚宴的種種，壓在心頭沉甸甸的憂傷，不知不覺間便散了。
回到曲卿余家裏，剛打開房門，曲卿余就一把將她拽進來，趕緊關上了房門：“簡珂，快進來，隔壁鬧了小半天了，咱別濺一身血。”
“隔壁？你不是說隔壁鄰居神出鬼沒，你一直沒有碰到過嗎？”簡珂奇怪地問。
“對，沒有見過，所以也不知住着哪路神仙，這一天到晚的，狗血片不斷，以前動不動半夜三更傳出來女人的浪笑，動靜大得我都臉紅。
今天可倒好，一女的找上門，要死要活的不分手，這男的就縮頭烏龜，不開門，不應答，這女的就更生氣，從那嘶嚎的動靜來看，就是前陣子半夜浪笑的那一個。”
“這麼甜蜜怎麼還鬧分手。”簡珂笑，是挺狗血的，這女的入戲太深了。
“男人不都那麼回事，喜歡你的時候蜜有調油，吃干抹凈玩膩了就腳底抹油開溜。”曲卿餘一個斜眼兒飛過，彷彿隔壁的無良鄰居就站在她面前。
“卿余啊，你自從一隻腳踏進娛樂圈，這三觀可真有點不正啊，我倒要看看，將來什麼樣的男人能收復你。”
簡珂跟曲卿余正說著話，門外突然響起尖利的喊叫聲：“寶寶你開門，我知道你在家，你不出來咱倆就耗着，你不怕丟人，我更不怕！
寶寶你跟我說句話好不好？你是嫌我胸不夠大還是腰不夠細，只要你跟我說，你願意去改，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
簡珂好奇地趴到貓眼上往外看，曲卿余在一旁抱着肩：“別看了，胸挺大，腰也夠細，臀也夠翹，一張網紅錐子臉，為了討男人歡心，不知在美容院砸過多少錢了。”
簡珂收回目光，朝曲卿余苦笑：“這麼夠味的女人也會被甩，我們這樣沒胸沒臀的，還是不要找男人了。”
“我們有靈魂。”曲卿余對簡珂的說法嗤之以鼻。
臨近厲嘉赫快放學的時間，簡珂給布布換好衣服，告訴曲卿余，晚上厲澤勛請她和布布吃飯。
“要一家四口團聚啊？”
曲卿余隨口一說，簡珂的臉騰的一下子紅了：“卿余你真是學壞了，不但三觀不正，還越來越毒舌。”
“我毒舌？好好好，就算我毒舌，簡珂，該爭取要爭取，請你吃飯的可是厲澤勛啊！穿衣有型，脫衣有肉，打得了江山，買得起豪宅。”
曲卿余攀上簡珂的肩，玩笑歸玩笑，她是真心希望簡珂能擁有幸福，她知道簡珂這六年來，過得並不好。
“你那麼喜歡他，我帶你去？”簡珂一臉鄭重。
“我？算了算了，跟在你簡珂身邊就是雲泥之別，我可不想東施效顰，丟人現眼。”曲卿余笑着擺手，簡珂冷哼一聲，總算堵住了她的嘴。
簡珂今天也換上一條新裙子，她的身材跟六年前沒有太多改變，或者更瘦一些，所以之前的衣服也都能穿，那些粉紅夢幻的公主風是得放棄了，可這條絳紫色的絲絨長裙，現在穿剛剛好。
這條裙子是爸媽送給她的二十二歲生日禮物，她嫌老氣，一直掛在衣櫃裏沒有穿，如今歲月穿梭，眉間也有了滄桑的底色，這條裙子與她，簡直完美。
“簡珂，說真的，如果要在厲澤勛跟連子謙之間選擇，你怎麼選？”
曲卿餘一直注視着簡珂的一舉一動，她換上心愛的有紀念意義的長裙，她給自己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她還試了三種顏色的口紅，最後選擇了雖然不張揚，卻嬌艷如含苞花朵般的橘色系。
她嘴上說著不情不願，心裏卻十分在意這頓晚宴，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都不選，我會選擇布布，我只想和我的小布布在一起。布布，跟卿余阿姨再見，我們走吧！”
簡珂牽着布布的手，走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