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32
花容廣本來是還想重罰自己兒子一番的,可是聽聞小蠻已經病倒,於氏和花容艷又在一旁說清,說念着兩人年輕不懂事,又是初犯,再者府里的人也是不知道的,這次就先算了,如此一番折騰,花容廣才算是點頭應了,只是要花滿堂連着七日必須每日去祠堂上香,在祖祖輩輩的牌位前站足半日,這已是他身為花府當家人最大的讓步。
花滿堂自然是識時務的乖乖應了,每日早膳過後聽話的去祠堂上香,站足了半日,午膳前方才離開。
這一日,照舊,花滿堂用過早膳,同胡小蠻回了屋子,又叮囑翡翠和點朱好好看着她喝下薑湯,這才起身去往祠堂。
胡小蠻喝下薑湯,同點朱說想要到亭榭里坐會,她們不必跟着了,因着是在自己的院子,點朱也沒有堅持,只是拿過了披風要她穿得暖和點,胡小蠻還開玩笑戲虐道:“真不知道誰才是你們主子!”
“小姐,您這是什麼話?”點朱幾分好笑的道着:“這可真冤枉我們了不是?”
“是啊,是啊,我冤枉你們,你們碧娜竇娥還冤,可是花滿堂吩咐件事,你們就盡心儘力的聽着做着,可怎的我的抗議都是耳旁風呢?”胡小蠻就有些不滿意了。
“那還不是姑爺全是為著您好么?說實話,小姐,姑爺對您還真是好的……”幾乎就是寵到天上去了,點朱難得的也有幾分牢騷了,想想姑爺對自己小姐,還真是……
胡小蠻一瞬間怔愣,眼望着外面,似是喃喃自語般的道着:“你們,又真正知道些什麼呢?”
“呃?小姐說什麼?”點朱疑惑的抬了眸。
“沒什麼?”胡小蠻搖了搖頭,笑道:“系好了么?”
“恩。”點朱點了點首。
而後胡小蠻便逕自緩緩踱着步子走到亭榭,坐了會子,只覺得無聊至極,可是又不想回屋裏去,便一個人走出了院子,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過了這條長廊,後面就是花府的後花園,那裏有一個人工湖,平時除了清掃,甚少有人去那裏,是以那裏很是安靜……
胡小蠻緩步走到湖跟前,心裏猜測着不知道這湖水下面是不是有一方泉眼,不然為何這麼冷的天裏竟是沒有結冰呢?
“老遠的瞧着有幾分眼熟,不成想還真的是你。”輕輕淺淺的聲音柔柔的出口,飄散在空氣中。
胡小蠻偏首,看着朝自己走來的身形,面上微微驚訝。
柳雲靈走近,依然是那樣完美到無可挑剔的笑容,婉約道着:“我來瞧瞧姨媽,聽說你生病了,本想着去探望探望,可是去了你的院子,才知曉你並不在,便四下走走,巧的是竟然在這裏碰到了你。”
“多謝關心,只是屋子裏有些悶,便出來走了走,這裏很是安靜。”胡小蠻雖有些驚訝,面上卻還是淺笑着回道。
柳雲靈細細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許是因着生病的緣故,她的面色有幾分蒼白,淡淡的微笑有幾分疏離的感覺,並不似她第一眼見她時那般的明媚燦爛,可是生病的她卻多了一份我見猶憐的感覺,依然令人側目。
自從見了她,她常常在想,到底她哪裏令表哥對他死心塌地,論美貌,表哥閱女無數,什麼樣的美女沒有見過,論賢德聰慧,溫柔端莊,她可不會忘記初見時,她是那麼沒有規矩的坐在表哥的腿上,這樣一個女子,究竟是哪裏,把她們姐妹兩個都比了下去?又叫她如何甘心?
也許是太久的沉默,空氣有些沉悶,胡小蠻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聽聞身邊的女子幽幽說道:“你們都一樣,先前,她也是極愛來這個湖畔,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這裏,看着。”
“她?”胡小蠻疑惑的轉眸,看着柳雲靈望着湖面,眸里涌動的是滿滿傷懷。
“是的,她!我的妹妹,一母同胎的親妹妹,表哥自小便定下的妻子,只可惜,她紅顏薄命,早早的便去了。”說這話的時候,柳雲靈已經轉過了視線,方才的感傷早已不見,只余了清寒的光,直直的盯着身邊的女子。
胡小蠻怔怔的立在那裏,喃喃的道着:“她死了?”吐出的聲音卻是帶着幾分顫抖,大腦有一瞬的空白,顯然這個事實太過出乎她的意料。
“是的,死了,在她即將要嫁給表哥的時候,死了,胡小蠻,你可知道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不屬於你的,是你搶走了本該屬於我妹妹的一切,是你,都是你……”說到最後,柳雲靈哪還有先前溫柔婉約的樣子,表情里滿是猙獰,狠狠的扯住胡小蠻的披風,眸里有一瞬的盲點,似乎是沒有焦距,陷入回憶一般,抓着眼前的人亟亟的宣洩着所有的痛苦和不甘。
那一年的冬天,也是這樣的冷啊,她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看着自己妹妹的身體漸漸軟下去,漸漸冰涼,,再也沒有一絲生氣,整整的一瓶鶴頂紅,她連一絲的機會都沒有留給自己和身邊的人……
每每閉上眼,每夜每夜的夢裏,她都能夢到她溫柔含笑的握着她的手:姐姐也是喜歡錶哥的吧,要不我同娘去說說,我們姐妹共事一夫可好?這樣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可是轉眼間,她就那麼丟下了自己,獨自離去了……
“胡小蠻,你就從來都沒有睡不安穩的時候么?你怎麼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你現在這搶來的一切,胡小蠻……”柳雲靈的神智已經不太清醒,只是不停的狠狠搖晃着面前人的身軀。
胡小蠻本就因着生病渾身有氣無力的,現下哪敵得過一個幾乎已經瘋狂的人,只能無奈的承受着她的拉扯,腦子裏拚命想着該怎樣才能令她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