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是一顆小小小小草
“浩...仔啊。”
如今的老人連說話都彷彿要用儘力氣。
程小浩忙握緊了她的手應道:“嗯,祖奶奶。”
祖奶奶:“你說,世界上沒有鬼神,可祖奶奶,卻真的見着了閻王爺呢。”
程小浩笑道:“祖奶奶,我騙你幹嘛。以前就說過啊,這地球都是圓的,地底都是土,土裏怎麼可能住人,而天上,天上就是大氣層,大氣層上沒有可以呼吸的空氣,人上去會沒辦法呼吸的,哪有可能建着屋子住着神仙。”
每次程小浩回到這邊,祖奶奶都喜歡和他聊天,聽他說外面各種各樣新奇的東西。尤其是關於科學方面的事情,聽着程小浩給她解釋那些她很難懂的東西,她顯得特別的不可思議,總是會一遍一遍地問清楚。然後和村裡其他人說她的曾孫是新世紀的大才子,讓其他老人家和她學習,不要封建迷信。
這也得益於祖奶奶祖上都是讀過一些書的,祖奶奶因為生在戰亂年代,讀的書不多,但也算認識許多字,對新知識接受的比較容易。
一旁老姑媽紅了眼眶,抹着眼淚,喝道:“浩仔別說了。你不知道,早上我們過來的時候,老人家本來都咽氣了,後來硬是生生地回了口氣,她說自己向閻王爺求情,讓她回去見自己的曾孫最後一面,閻王爺答應了她。無論這閻王爺在不在,他都給了老人家一口氣,我們感謝他還來不及,真假又有什麼關係。”
祖奶奶笑了笑:“紅桂別凶浩仔,浩仔說得對。或許,只是我糊塗了,夢裏的事情那都是假的,按浩仔的話說,那是潛意識裏的假象。”
程小浩鼻子酸的不行,眼眶裏也蓄滿了淚水,他忙道:“祖奶奶,你別聽我胡說。這世上,有沒有鬼神,其實科學並沒有給出答案,所以它也可能是存在的。”
祖奶奶寵溺地笑了笑,用虛弱的聲音說:“浩仔說有,那就是有。祖奶奶去了之後,一定在天上好好保佑我的浩仔...”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完最後一個字,她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再也沒有多出來的一口氣讓她重新睜開眼睛。
程小浩彎下身子,抱住了祖奶奶安詳的臉,終於再也忍不住,“”嗚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牢房當中,程小浩的淚水無聲地從眼眶流出落下。
他無比悔恨,當初不該炫耀般和祖奶奶科普那些科學知識。
老人家願意相信鬼神,相信轉世輪迴,抱着死後也有處可去,死後也能保佑家人的美好願景,緩解了不知多少對死亡的恐懼。
卻被自己無情地摧殘,毀滅。
坦白的說,僅僅是因為自己心中那虛榮的自傲自大,覺得自己學習了新知識,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為了自己的那一點虛榮心,自私地毀滅着他人的夢想和希望。
真是可恥!
淚珠子接連不斷地從眼眶裏流出來。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每次想起這件事情,無盡的悔恨就湧上心頭,無法釋懷。
隔壁牢房,受到程小浩的情緒感染,趙二虎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是為自己的命途多舛,即將英年早逝而落淚。
也是感動於人生的最後時刻,也有這麼一個心善的人用淚水為自己送終。
黃泉地府之路,也不算孤涼了。
兩人就這麼無聲地流着淚,直到月色消隱。
深夜,一個聲音叫醒了程小浩。
“醒醒,快醒醒。”
程小浩睜開眼睛,藉著微弱的月光,他看見了趙二虎的臉。
他緊了緊溫暖的被子,不讓寒氣從脖頸處鑽入,迷迷糊糊道:“好睏,有事明早說。”
“你不想活下去嗎?繼續等下去,可能就是你要被砍頭了。”
程小浩的腦袋混混沌沌,別人的話在他漿糊一般的腦袋瓜里也同化成了漿糊,根本聽不進去。
又有人着急道:“虎子你在幹什麼?快點走啊,萬一那兩傢伙醒過來了,咱們一伙人都得栽在這。”
“這是個好人,我不想他冤死在這。”
趙二虎狠下心,用力一把將程小浩身上的杯子扯了起來,順帶着讓程小浩在空中打個了滾,重重地摔了下去。
雖然底下是稻草,不算疼。可席捲而來的寒意還是瞬間讓程小浩清醒了,他張口罵道:“麻了個......”
接下來的話還沒罵出口,已經被捂住了口。
趙二虎低聲道:“醒了沒?想不想和我們離開?不想的話,萬一寧府的那位姑娘沒找到救你的方法。”
程小浩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居然是劫獄!
這踏馬也太突然了。
走不走?這是個問題。
留下的話,就得等寧文玉找到張順張貴或者神安公主,而且即使找到,要是這個府尹誓要死磕到底,鬧到當今皇上那裏的話,他生存的幾率依舊不大。
畢竟現在正是兩國交戰之時,姦細這種身份,即使是嫌疑身份,估計也留不得。
如果僥倖逃過一劫,死罪可逃估計也免不了活罪。
可是和這些人離開,自己可能就真的成了通緝犯,以後的日子,難道就真的要落草為寇了嗎?
瑪德,落草為寇就落草為寇吧。
程小浩掰開他的手:“我走。”
連夜逃出臨安城,坐着馬車不知道跑了多久。
天亮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程小浩兩腿打着擺子,胃裏翻江倒海鬧騰個不停。
然而路上不知道吐了多少次,現在只是胃酸卡在喉嚨,又落了下去,反反覆復,他感覺自己的喉嚨都要爛了。
這車暈的,實在難受。
看着外面騎着馬的幾人,程小浩決定,一定要學會騎馬,再也不坐馬車了。
逃獄的這幾日,一行人從未進過城,也未進過村。
一直駐紮在深山野林,風餐露宿。
“帶上這麼一個累贅,咱們跑路都慢了不知道多少。”
“就是,還多了一個人的口糧。”
“而且你們看他這細胳膊細腿的,帶上山寨又有什麼用?”
“就是,估計連種田種地都不會。攔路打劫什麼的,估計也派不上用場。”
“真是想不通,虎子為什麼要帶上他。”
程小浩啃着手裏的糙餅,聽着另外幾人的挖苦,簡直有些後悔跟他們出來了。
“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又在欺負程兄弟了嗎?”
趙二虎打水回來,將水壺分給眾人,最後來到程小浩面前坐下,笑道:“別介意,他們就是直言直語,但都是些熱心腸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