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玄若冰的背景
“我不服！”
在徐南做出決定之後，此刻，有些錯愕的李璇，終是咆哮出聲。
這三個字在寂靜的天空迴響，同時，也映射在余夏和薛萌錯愕的臉上。
明明李璇才是勝者。
“若不計生死，你在他的手裏能堅持多久？”徐南背對着李璇，“你的戰鬥力，有他的十分之一嗎？”
打鬥的時候不就說了不計生死嗎，雖然柳陰有所顧忌，可他也並沒有手軟啊！
“我贏了！”李璇低聲呢喃，雙眼空洞。他厭惡這種將所有的未來託付在別人口中的感覺。這是弱者的卑微。
“我贏了他！”李璇嘶吼。
不管怎麼說，李璇都贏了，贏了，就必須拿到戰利品。
而戰利品，便是作為覓食小隊的新成員。
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正常交戰不是柳陰的對手。他不能放棄這個機會。他不想一輩子都被礦窯禁錮，他需要這個機會，他得找到自己的父親。
“李璇，先回去吧。你要知道，弱者是沒有資格選擇死法的。”徐南緩緩朝着村口走去，相比較戲謔，村裏的圍觀者對於李璇，更多的卻是惋惜和同情。徐南開了口，那便是一錘定音了。
“徐叔叔！”薛萌咬了咬牙，緊握的雙全微微顫抖。
“走！”不容置疑的語氣，飽含着無上的權威。余夏抿了抿嘴，沒有反駁，理智告訴他此時的李璇即便是出去，也只會更危險，畢竟，現在的他可是連嚴寒都承受不了。
是呢，縱使有着不凡的戰力，但這孱弱的身軀，又怎能敵得過那些機械凶獸。
“你只是單純的針對我！”看着眾人緩緩前行的步伐，李璇血紅着雙眼，相比較滿臉的憤怒，語調卻出奇的平靜。此刻的他無所畏懼。
“你怨恨我父親搶走了我母親，也怨恨我的存在。”關於徐南和父母的傳聞，李璇耳熟能詳。
“所以我父親的失蹤與你脫不了干係！”李璇的話語猶如一顆深水炸彈，在沉寂的人群中激起了一篇篇浪花。
劉長秋在一旁緊張的說不出話來，雖然李從零的失蹤充滿了詭異，但也沒人敢懷疑是徐南的所作所為。看着眾人的神色，李璇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們不是不懷疑徐南，而是不敢懷疑徐南。
“李璇！”
熟悉的聲線宛如撕裂了一般自李璇的身後響起，似剛剛得逞的李璇，猛地轉過頭去，滿眼的驚恐，母親來了。
“啪！”
血紅的手印印在李璇灰頭土臉的面龐，看着李璇嘴角滲出的血跡，玄若冰有些不忍，看着自己順手的一巴掌。她似乎忘了自己孩子孱弱的軀體了。
“快跟舅舅道歉。”玄若冰咬了咬牙，沉聲的開口。
“我憑什麼要向他道歉！”
擦拭着嘴角滲出的血跡，李璇空茫的瞳孔看了玄若冰一眼，也不再言語，繞過對方，便自顧自的朝着家走去。
整個世界在那一瞬也陷入了沉寂，儘管身後依舊吵雜。
雖然拿父母的事情出來說有些過分，可當是那種情況，叫他如何忍得住，他可以和任何人叫板，可唯獨，唯獨面對自己的母親……愧疚和懊惱席捲李璇整個心臟，母親那悲切的表情似乎一瞬間浮上李璇的心頭。
她不想母親再有第三次那樣絕望悲切的表情。一次是父親的失蹤，再次是自己被欺凌……
李璇麻木的瞥了一眼還未洗完的衣物，果然是余夏的媽媽過來報信的嗎？看着自己上去挑戰，對方一定滿是擔心的吧。如此想着，李璇咬緊了牙……
裹緊身上的棉被，李璇蜷縮着身體，空洞且麻木，棉被傳來的溫暖卻透骨的寒。果然，自己又傷了母親的心。果然，還是要去礦窯碌碌一生嗎。
眼淚不自覺的從李璇的眼眶中滑落，他不恨任何人，他只恨自己。
可偏偏不爭氣的，眼淚就是壓制不住。往事一件件的浮上心頭，那些揮之不去的片段，順着淚水，侵佔了整個臉頰。
“李璇！”
隨着大門被輕輕推開，早就側過臉去的李璇，感受着越來越近的腳步，極力的想要回收奪眶而出的淚水，卻怎麼也收不住。
“對不起！”
溫柔的話語使得李璇身體一顫，這算什麼，為什麼要道歉！
“對不起李璇，是媽媽沒保護好你！”
“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再也忍受不住的李璇痛苦的咆哮出聲。
“明明跟媽媽一點關係都沒有。”李璇伴隨着哭腔，擊碎着玄若冰一層又一層的防線。“明明都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我恨你，媽媽。”李璇低聲抽泣，“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明明就是個廢人了。為什麼還要管我。”
為什麼要忍受着髒亂的衣物賺取微薄的家用，為什麼每天還是那麼親切的叫自己起床，為什麼還願意把好的食物留給自己。回憶着過去的種種，李璇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
“明明，我已經沒有能力回報你了。”李璇握緊了拳，任由着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八年的委屈，八年來對父親的思念，八年來的隱忍，彷彿要順着好不容易出現的淚水，傾瀉而出。
“因為你是我的孩子啊！”
玄若冰抱着坐起來的李璇，早已濕潤的眼眶再也壓制不住傾盆的大雨。
看着沉沉睡去的李璇，玄若冰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她很開心，自己的孩子，終是向自己展開了心扉。輕撫過李璇臉上的痕迹，整理好棉被的邊角，輕輕的關上房門。這次得自己去領派糧了，不管如何，自己都要給自己的孩子爭取機會。
哪怕是動用以前的身份。
“若冰，嫁給我吧！”少時的李從零目光熾熱的盯着玄若冰緋紅的臉。
“我願意！”一身校服的玄若冰滿是青澀，話語卻堅毅非凡。
……
“通報！通報！雙亞學院三年三班李從零、玄若冰同學，無視學校規章制度。對此，學院將沒收一切學校用具，抹去學籍，除去學校優等待遇，予以開除，終身不得再入雙亞學院！”
在一片震驚和嘩然中，三年級名列前茅的兩位佼佼者就這樣被逐出了校園。
“你沒必要如此的，徐南。”玄若冰和李從零目光複雜的看着身旁自動退學的徐南，沉聲的開口。
“小姐！”徐南皺了皺眉。“你知道我為什麼加入雙亞學院!”
“小就算了，既然如此，你以後就叫我姐吧。”玄若冰輕笑着跟李從零對視一眼，她都已經被趕出家族了，就沒有必要叫小姐了吧。“只是有點對不起張老師了……”
甜美的往事浮上心頭，玄若冰神色黯然的摸了摸胸口的吊墜，從零，你到底去了哪裏。我還得等你多久。
回想起八年前徐南請罪的深夜，玄若冰搖了搖頭，似乎不好的傳聞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呢。原本並不在意的事情，沒想到居然給自己的孩子帶來了這麼大的傷害。
如果自己開口的話，徐南，自己的弟弟，一定不會拒絕的吧。
玄若冰如此想着，便自顧自的走出門去，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自己的孩子滿帶遺憾痛苦的活着。
“叮叮叮……”
“張老師？”
緊隨着清脆的敲門聲，玄若冰神色複雜的站在村尾簡陋屋舍的門口。若是李璇在此的話，一定會驚訝出聲，就目前的情況而言，玄若冰口中的張老師，無異於就是鬼婆婆了。李璇對於那老舊的屋舍，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哦，原來是小冰啊！”鬼婆婆渾濁的雙眼上下打量着來訪的客人，玄若冰靜靜的站着，也不言語，任由着對方打量。似乎找到了些許熟悉的矜持，鬼婆婆終於認出了來人。
“對不起張老師，這麼久了，一直沒能來拜訪您。”看到對方認出了自己，玄若冰鬆了一口，伸過手來，扶着鬼婆婆進屋。
“無妨無妨。”鬼婆婆擺擺手，“我一向喜好安靜。”
玄若冰撇過桌上乾淨的老舊銀屏，沉下雙眼，真的喜好安靜嗎。
當初若不是自己等人的任性，作為三班班主任的鬼婆婆也不會引咎辭職。最後孤苦無依的在這鄉村的邊角苟延殘喘。這些年李從零和徐南會深夜來訪，但是自己，倒是沒找到機會前來表達歉意。
“往事已矣，不必介懷。”鬼婆婆擺了擺手，指了指桌上的水壺，示意玄若冰自斟自飲。倒也像是看透了玄若冰的想法，“老身年紀大了，也是該找個地方好好養老了，再說了李家的小子，不也一直對我照顧有加嗎？”
鬼婆婆可以說李家小子，也是為了避免勾起玄若冰的傷心事，畢竟，李璇自小也對她有不少的“照顧”。
“不暴露身份少來往，也是我說的。”鬼婆婆抿了一口眼前的茶水。滄桑卻恬靜的話語，讓人心安。
“從零他……”玄若冰欲言又止，有一些東西，她想要確認一下，因為八年來，心中的某種信念，似乎漸漸的不再堅硬了。這也是她來的一個原因。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等待下去，這樣的等待，到底有沒有結果。
“他不會死的。”鬼婆婆目光堅毅，隨即好似察覺到了自己的嚴肅：“至少不會比我早死。”
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一口黃牙，卻是那般的慈祥。畢竟，他是自己最得意的學生啊！
“謝謝你，張老師。”玄若冰緊握着胸前的吊墜，起身打算離開，誰也沒有注意到那顫抖手心裏的汗水。
“叫我鬼婆婆。”鬼婆婆拿起身邊的拐杖，輕敲地面，聽起來竟有些歡快。
從鬼婆婆家出來的玄若冰長長舒了一口氣，就好似李璇所企盼的衣甲，李從零活着的訊息又何嘗不是玄若冰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