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黑色幽默：越活越寂寞57

第二天，雨徹底停了，天空放晴，艷陽高照，雨後的空氣，清新了許多。

吳耐終於做出了決定，帶着齊全的手續，走進了保險公司。他要退掉一份養老保險。那一年年底，吳耐分了公司一筆不菲的年終分紅。在一個朋友的鼓動下，買了這份保險。吳耐上班那會兒，有着數不清的各類朋友。這位朋友是保險公司的業務精英，為吳耐算了一筆非常精確的養老帳，並保證，這份保險可以退掉。吳耐不知怎麼就動了心，他歷來對這些保險不太感興趣，他的邏輯里，一個人最好的保險，是他年輕時候的創造和積累。如果年輕的時候沒有創造出什麼，也沒有積累，年老力衰，只能指望養老保險的時候，不知他會做何感慨？吳耐從來沒有去想像過。很多人已經老了，沒有孝順的兒女，甚至自己連一份保險也沒有，日子如乞丐般凄惶。

為吳耐辦理退保的業務人員，不厭其煩地向他重複着退保的種種不利，也提了好幾種忠告和建議。吳耐越聽越不耐煩，對於一個意志堅定的自負者來說，當他下決心做某件事，所有的忠告只會讓他覺得心煩和無聊。損失是肯定的，吳耐早有思想準備。最後，業務人員為他退了保。

揣着三萬多塊錢，吳耐走出了保險公司的大門，心揪成了滴血的拳頭，背水一戰，韓信不正是用毫無退路的處境來堅定將士們拚死求勝的決心？結果大破趙軍。退路從來都是摧跨意志力的罪魁禍首。

吳耐面無表情，他的神經指揮系統根本就不知道該把哪種表情貼在他臉上才更合適。雄糾糾，昂首闊步，吳耐邁着走向前線的步伐，擠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在街上百無聊賴地轉了一圈，吳耐興味索然，便上了公交。回到十里河的小屋，心裏才覺得踏實寧靜，小屋就象倦鳥的巢穴，儘管狹窄、簡陋，好歹也是個“家”，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家。

在吳耐此時的心裏，這個小屋更象是南湖上的那條船，平山的西柏坡。

雨後的小屋，顯得有些清冷，吳耐脫了鞋子和褲子，鑽進了被窩，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靜默着，一連抽了幾根煙，想了想父母，想了想柳青，又想了些過去無足輕重的瑣事。後來，從枕頭底，摸出了他的那本盜版大作《寂寞無行路》，很久沒有看了。雖說是自己的大作，畢竟是以前寫的，裏面有一些滿懷激情的話語，他想重溫一次。打開書，從第一章，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就象一個忠實的粉絲，在讀自己喜歡的作家的書。看着看着，便困了，索性歪倒一邊，睡了……

不知迷糊了多久，吳耐感覺好象有人輕輕地在幫他拉被子，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芬芳，他睜開了眼睛，床邊立着一個熟悉的倩影，他覺得眼前一亮，忍不住一陣欣喜。是柳青。

“你，你怎麼來了？”吳耐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

“看你睡得象個孩子，也不蓋好被子，春捂秋凍，你不知道么？”柳青皺着眉頭，數落着，就象母親數落着孩子。在一個成熟的女人眼裏，有時候自己愛的人，就象個孩子。

“哦，沒想睡的，不知怎麼就迷糊着了。你怎麼來了？沒上班？”吳耐問道。

柳青在床邊坐了側身坐了下來，柔聲說道：“我到附近一個客戶那裏剛對完帳，離這不遠，順路過來看看，以為你不在，和小朱出攤去了呢。”

吳耐笑道：“是因為想我，來看我的呢？還是故意來捉姦的呢？”

柳青怒道：“去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這腹！”

吳耐伸出胳膊，把柳青往懷裏一摟，柳青仰面躺了下來，吳耐的大嘴巴蓋住了柳青的雙唇，熱吻了一會兒，柳青推開了吳耐，說道：“門也沒關，讓你那些狐朋狗友撞上。”

吳耐笑道：“那你去關了，鑽被窩裏來。”

柳青眼角白了吳耐一眼：“美的你！”她整了整頭髮，恰好看到枕頭邊的那本《寂寞無行路》，順手拿了起來，翻了翻，“看誰的書呢？《寂寞無行路》，南郭先生，沒聽說過。不會是黃色小說吧？”說完，莞爾一笑。

“比《金瓶梅》還金瓶梅呢！你猜誰是南郭先生？”吳耐有些傷感。

柳青看了看吳耐，說道：“該不會想告訴我，你就是南郭先生吧？”

吳耐把腿一拍，說道：“真他媽的聰明！俺媳婦怎麼就這麼聰明呢？”

柳青很是吃驚，詫異地盯着吳耐：“真的？你什麼時候出的書呀？”

吳耐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唉，說來話長，簡單地說說吧，這個筆名是盜版商幫我取的，是這麼回事……”吳耐把這本書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柳青。

柳青聽完，把書往床上惡狠狠地一拍，怒道：“怎麼搞的！這幫人太不要臉了！告他去！”

吳耐說道：“好啊！你幫我找他們去，找到了，我不但要告，還要揍他呢！”

柳青嘆了一口氣，說道：“怎麼就這麼背呢？光請了財神你上香了么？請神就要敬神，要麼就不要亂請。”說完，下了床，走到吳耐的財神近前。

吳耐說道：“誰說我沒上來着？我是夠虔誠的了！大概是財神爺嫌我受的苦難還不夠吧，‘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這是上天在考驗我不是？快了，快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