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黑色幽默:越活越寂寞4
徐靜拍了拍柳青:“好了,到站了,我們該下啦。”
車子進了站,停了下來。車門一開,照例一堆人往上擠。
柳青、徐靜二人從中門擠下了車。
吳耐把錢包從腳底下撿了起來,尋思着,等她們下了車,再把她們喊上來。他麻利地打開錢包,要核實一下,是不是柳青丟的。裏面有些錢,有個身份證,還有幾張相同的名片,吳耐看了看身份證,基本證實了,猜的沒錯。他笑了笑,心中暗道:“看不出來,35歲的大姑娘,操!比老子還大着兩歲,還挺會保養,跟老子閨女似的。重慶萬州,鄧亞萍的老鄉。”他從車窗伸出腦袋,柳青、徐靜二人已經下了車,吳耐剛要喊她們,又停了下來,心裏氣哼哼地想着:“好你個柳青!非逼着老子把活魚摔死了賣!老子讓你蠻橫,失物招領工作拖后三天,急死你!”
前門剛要關,後面追趕的“孫悟空”終於趕到了門前,已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懇切的眼神盯着司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等,等等。”
司機笑了笑,“快點!”
那位年輕人如釋重負,上了車。
說起來他還算幸運,畢竟趕上了車。生活中又有多少象似他這般情形的人,或許比他還要執着,卻始終趕不上他想上的車。
那位年輕人一上車就往後擠。
司機提醒道:“刷卡。”
年輕人“哦”了一聲,趕緊掏出公交IC卡,回過頭“嘀”地刷好。
司機一邊麻利地換着變速檔,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說你這趕什麼呀,十五分鐘一趟。後面不是還有車嗎?”語氣和氣了許多。
那位年輕人的氣息漸漸緩了下來,擦了擦汗,說道:“趕,趕時間!”。然後向前擠了幾步,抬手抓住了上面的拉手,慢慢調起了呼吸。
執着總會給人帶來好的結果,有志者,事竟成。車上怕是有好多人心中在笑着他的傻氣,他的一根筋,也正是這些“一根筋”在建設着北京,美麗着北京,他們守時守信,工作勤懇,頑強執着,不屈不撓,別人不屑做的,他們會去做,別人做不到的,他們做得到。有時候,他們傻的可笑又可愛。那份傻氣到了極致的時候,總是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吳耐順着窗口看着柳青和徐靜匆忙趕路的背影,心中幸災樂禍地壞笑着。
走着走着,兩位女士回過頭朝着吳耐的車窗方向看了看,又轉過頭,低聲說著話,吳耐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麼。二人一起哈哈大笑,一路小跑,向一處寫字樓衝去。
吳耐自言自語了一句:“潮頭出酒窩——浪笑!”雖是出於嘲諷,吳耐的心中還是起了幾分留戀,幾分遺憾,男人的魅力還沒有充分展示,再一起多坐幾站,就比較理想了。還好,名片上有她的電話,等接到客人,過兩天打發走了再說吧。
太陽已經高高掛起,微風攜着几絲暖意,透過窗口吹撫着吳耐黝黑的面龐。有一份希望象一條小木船,開始在吳耐的心中蕩漾,平鏡般的湖面泛起了漣漪。感覺這東西,說不清,總是象春夜的一場細雨,悄悄地襲來,無聲無息。
熙熙攘攘的北京西客站還沒有建完的時候,就開始忙碌,一直沒閑着,形形色色的行者和南來北往的過客,接不完,送不盡。入站口,人來人往;出站口,川流不息。閑在家裏的想出來,出來的人想回家。愛折騰的人,總是閑不住,象洗衣板上的衣服,在日子裏搓過來揉過去。
吳耐的眼光不停地在出站的人流中尋找着。終於他看見了風塵僕僕的三表叔。儘管有些年沒見,吳耐還是一眼把他辨認出來。三表叔穿着灰色的西裝,大紅領帶,外面披着一件稍稍褪色的風衣,肩頭背着個旅行包,手裏拎着個過了時的公文包,大模大樣地走出了站口。吳耐衝著三表叔使勁揮了揮手。三表叔看見他的時候,臉上馬上一片燦爛,偉人般也揮了揮手,不緊不慢,走了過來,步伐很有節奏,很有特點,彷彿國內一位大導演正在走向嘎納電影節的領獎台。
五十多歲的三表叔,是吳耐山東老家的一個遠房親戚,生活在農村。雖說是遠房親戚,和吳耐父母的關係倒也親近。吳耐家住在濟南市區,早些年逢年過節的,花生小米,三表叔沒少往城裏背,當然,大包小包的也往鄉下帶,禮尚往來,中國人的美好傳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和友誼,恰恰是這些禮尚往來,才顯得更加親近。走親戚,走親戚,就是這個道理。中國人的語言,細細去研究,每一個字每一句俗語,都有一定來歷。近些年,兩家走動的少了些,大家都在忙了。鄉下人忙着找活干,城裏人忙着找清閑。
吳耐少年時,曾到三表叔家裏住過一個暑假。本來,吳耐父母的想法是,送他去體驗一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村生活,感受一下“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艱辛,可憐天下父母心。哪料到,三表叔全家對小吳耐照顧得無微不至,象伺候小少爺似的。人是需要約束的,放縱不得,稍一放縱,骨子裏的頑劣便蠢蠢欲動,尤其是孩子,搬個梯子就敢爬上雲宵,大鬧天宮。那個時候,吳耐指揮着表哥表弟們,沒少禍害善良純情朴的村民,撥過蘿蔔薅過蔥,上房掏幾個家雀蛋,還把老鄉家麥秸苫的房頂給踩漏了,直接掉在人家的大坑上,讓憤怒的老鄉關在家裏整整一天,說什麼不讓走,非讓他父母過來幫着修房子不可,好在三表叔是村裏的名流,場面上的人物,好說歹說,張羅着幫人家把房頂修好,要不然,小吳耐怕是只能幫人家拉犁放牛,以贖罪過。他父母接到三表叔的彙報時,氣得電話一扔,說是要把他開除家籍,不管他了。以後,再也沒敢把他往鄉下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