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黑色幽默：越活越寂寞32

村裏的馬路，燈光有些昏暗，顯得有些寂寥，比不得鬧中的霓虹閃爍，歌舞昇平。不遠處，有一個胖乎乎的醉漢，跌跌撞撞地走着，拴住了柳青和吳耐二人的視線。那醉漢拎着半瓶啤酒，搖搖晃晃，不時地喝一口，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冷不丁地唱了起來，夾雜着幾句傷心的話，半唱半說：“啊——啊——給我一杯壯陽水，換我一夜不下垂。所有真心真意，全他媽是假的！你他媽的竟然說我無能，跟人跑了！”一不小心，他摔倒在地，啤酒瓶滾出老遠，當郎郎的清脆聲，格外刺耳。那人掙扎了幾下，似乎是站不起身來，索性坐到了馬路邊，嚎啕大哭起來。

吳耐情不自禁地念起了《林沖夜奔》中的一句唱詞：“燃燒着多舌的山茱萸訴說挽留，要那漢子憂鬱長坐。”唱不似唱，念不似念，倒也有幾分味道。吳耐的父親喜歡崑曲，家裏有不少這方面的書，吳耐看過少許，受過一點熏陶。

柳青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會這個？這是哪一出呀？”

吳耐得意地說：“這才冰山一角，你沒看出來的還多着呢。我剛才唱的那句是‘林沖私奔’裏頭的，怎麼樣，夠味吧？”

柳青咯咯一笑，說道：“天啦，那是唱的嗎？俺聽說過有《林沖夜奔》，沒聽說還有林沖私奔這一出。好話到你嘴裏，全變了味了。”

吳耐知道自己口誤了，硬起頭皮辯解起來，“夜半狂奔，不是私奔是什麼？唉，提起這林沖，也真夠讓人心酸的哈，八十萬禁軍教頭，到頭來，落了個夜半狂奔。狂奔也罷，私奔也罷，都他媽的不容易！”

柳青眉頭一皺，借題發揮起來，“看看你，大好的一塊料子，成什麼了？滿嘴的髒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那幫人混在一起，早晚沒有好結果。”

吳耐有些發急：“少跟我在這裝清高哈！老太太扎小辮——裝純。古人有云：居不必無惡鄰，會不必無損友。誰沒幾個江湖朋友？”

柳青不耐煩地說道：“行了，不跟你爭了，我也該回去了。今天就是來看看你處的都是些什麼樣的朋友。太讓我失望了。”

吳耐說道：“就你事多，我爹我媽還沒這麼操心呢。”不知吳耐是真醉還是假醉了，走道開始搖搖晃晃起來，“大老遠的來，怎麼能說走就走呢，到我那坐坐，認認門吧。前面不遠，拐個彎就到了。”

柳青猶豫起來，皺起眉頭：“看看你，喝得那麼多？我送你回去吧，你還能找到家嗎？”

“應該能吧，找找看吧，萬一真找不着，你可得收留我啊。”

“誰敢收留你呀？天啦，剛才喝了那麼多酒，居然還吃了三大碗米飯？哪個家庭負擔得起呀？我最討厭男人喝得爛醉！找不着家，你就在馬路邊躺一夜吧。”說著話，柳青慢慢地靠近了吳耐。

吳耐得意地說：“這也是能耐，不喝酒我還吃不了這麼多呢。懂什麼呀？能吃是福氣！這年頭，多少人想吃還沒這飯量呢。”

柳青說道：“人家那叫富貴病。你這是什麼？整個一鬧飢荒的難民。”

吳耐狡黠地笑了笑，故意要摔倒，柳青一把扶住了他，吳耐順勢把手搭到了她的肩上，柳青低低地說了聲“幹什麼？”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也就順其自然，“看你喝的，醉成這樣。”

吳耐故意裝瘋賣傻：“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他媽的！”

柳青有些生氣：“你又說髒話罵人？不管你了！”

吳耐急道：“別，別，別誤會！可不是罵你，這是我的口頭禪。我誰也沒罵，心裏發憋的時候，罵兩句很舒服的。真的！”

“得了吧你！不管罵誰，罵人就是沒素質！”

“誰說的？布殊還會罵人呢。有一次啊，一隻蚊子叮了布殊一口，布殊啪地一巴掌掄上去，沒拍着，你猜他怎麼著？大罵一聲：“他媽的！肯定是拉登派來的！’”。

柳青哈哈一笑：“得了！得了！你就忽悠吧。”

吳耐借題發揮起來，“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人性被扭曲，心靈飽受創傷和打擊，飽受摧殘和壓抑，有時候罵上一兩句，真他媽的痛快！科學上講，這是一種釋放。不信你試試。”

“我才不呢！”

“試試，就這一回，沒外人，裝純到單位裝。”

柳青猶豫一小會，臉有些發熱，低聲罵了一句：“他媽媽的！”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吳耐正色道：“不行！你這樣收不到效果，說三個字，要簡潔有力，象我這樣，他媽的！他，他，要有爆發力，他媽的！再試試！”

柳青索性放開來，罵了一句：“他媽的！”

“對了。就是這種感覺。第一次開罵的時候，很彆扭，慢慢就習慣成自然了。習慣了就有了快感。”

“應了一句話：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二人哈哈大笑。

走着走着，到了吳耐的樓底下，吳耐指了指黑暗中的房子，說道：“到啦，到啦。”

二人手拉着手，慢慢地上了窄小陡峭的樓梯。

柳青說道：“天啦，這麼陡的梯子，你上得去嗎？”

吳耐緊緊地拉着柳青：“放心吧，如履平地。小心。”

二人互相攙扶着，小心翼翼地上了樓。

上了樓梯，柳青吁了一口氣，說道：“媽呀，太恐怖了！快趕得上華山天險了。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