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在小雨養傷的日子裏,這六個女友都輪番反覆的來看他,秦勤也不例外。在秦勤第二次來看小雨時,小雨就想起了,他就是當年欺負謝菲時被他打的那個人,因為他左臉頰那一撮毛,是永遠改變不了的。
這時的一撮毛卻今非昔比了,他不但變成了一個正直的人,一眼看到他的儀容,也像是一個堂堂正正的樣子。這一撮毛也當著小雨的面,說了他年輕時是怎麼走入了歧途,做了哪些不法的勾當。他也說了,還全靠小雨給他的那一棒,才使他行動不便,迷途知返。他說他知道了小雨這一輩子都多次的在行俠仗義,他要拿他做榜樣,和他交朋友,還有怎麼怎麼的。
小雨只是笑笑的認可了。他心想:只要你改好了就對了。至於交朋友,我們一般來說,也沒有啥子必要你來我往的,也沒有啥子事情值得聯繫的。就說那萬一遇到個啥子必須互相幫的事情,那我還是有求必應的。
他又想到,到底這次我受了傷,還全靠你的血,才讓我恢復得這麼快。別個說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這是打了你呀,而且還把你打得終身殘疾,你這是在以我對你的惡,你又用善來報答我。這樣的事情世界上真的少有,所以我從內心還是很感激你的。
小雨最後就說:“那好吧,我們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就是了。我們現在也都這個歲數的人了,也不去計較那些恩恩怨怨了。我們現在主要是各人保護好各人的身體,身體好,多活幾年,比啥子都強。”
秦勤點頭稱是。
其次就是何雅嵐。何雅嵐那天拿了一萬塊錢來交給小雨,而且她要他必須收下。她說這是她爸爸的意思,她說她爸爸的意思是:一是小雨幫了他十九年工的感情。再是當年在北星公園救了他的女兒免遭傷痛。還有就是這天晚上受傷的事情,也應該說是他的女兒引起的。因為要不是他女兒要主動同小雨漫步送去送來的話,沒有遇到出事那個時候,小雨也不會出事情的。所以這錢,小雨是必須得收下的。這錢的意思,也就是要讓小雨治傷和補養身體,也千萬不要去管它的多和少。要是小雨不收的話,她爸爸會對他不客氣。這意思就是在瞧不起她爸爸。
小雨想:他都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雖然我受之有愧,但是也好像拒之無門。再說他那個家庭這一萬塊錢也就如九牛一毛一樣。所以經過他再三推讓,又確實無奈,因此他也就收下了。
在這些天裏,何雅嵐就推遲了回省城的時間,她來陪伴了小雨很多回。她也跟他談了她婚姻生活中,一切一切的有哪些不如意。但是她雖然是對他有那種綿綿情意,可是她始終還是把她的情,只限制在了情誼之內。也許她現在意識到了對人的忠貞很要緊,她再也沒有表現出她前年的那種激情。
何雅嵐的表現,不知是讓小雨感到了一種如釋重負,或者是對她還存在着一種不泯沒的遐想。總之,她跟他的那種語句和眼神,看在殷紅的眼裏,在殷紅的想像里,殷紅就覺得很不一般了。到底經過了肌膚相親的人在一起,敏感的女性是不難觀察出來的。
有一天雞販子也找上門來了,也不知他是怎麼打聽到殷紅這兒來的。四十齣頭的雞販子,他手裏用一個稀眼的蛇皮口袋,提着五隻大大的雄雞公,找到了殷紅的家裏來。
那天是午飯後,小雨正坐在客廳看電視。雞販子一敲開門,他一進門就說:“哎呀,我的大恩人,大英雄,總算是找到你了。”他放下手裏的雞又說:“我今天賣了雞,我特意留下這五隻大雞公,好給你補補身子,我賣雞也只有雞,其它就沒得啥子啊。那天要不是你,我真的是血本無歸。那些賊兒子真的是太可惡了,你這一整,現在我們做這個生意的就大快人心了。我這裏代表我,也代表我的那些同行,衷心的向你致謝。”他還真正的站地一揖,還弄得小雨怪不好意思的。
接下來他也講了他做雞生意的艱辛。他說:“我做這個生意也才半年,做這個生意也就是賺點差價錢,每一斤雞也就賺一塊錢左右,每兩天一次,一次運六十來只雞,六十來只雞有兩百二三十斤,也就賺兩百來塊錢。多那一點也就是摩托車的消磨和盤餐錢。做這個其實是很辛苦的,每次都是一天收購,一天賣,儘是起五更睡半夜的。這往私說,是為了自己一家人的開銷。往公說,就是為了調節這個城市裏市民的需求,滿足他們餐桌上的豐滿,我們這樣跑,也還是為了物價的穩定。”
他接著說:“我做這生意半年裏,也時常聽同行說被搶,我聽了還半信半疑的。哪個曉得我這天就真正遇到了,還好,也遇到了你。要不是你,我就連本帶利全失掉了不說,還得受一場驚嚇。而且賊兒子不斷,我們還繼續不得安寧。”
在他說話的時間裏,殷紅就給他煮了一大碗川湯肉下的麵條讓他吃。他先是客氣了一番,最後還是吃了。
在他千恩萬謝要走的時候,小雨就說:“今後你做這生意,還是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最好是邀上兩個至三個人一路,好互相有個照應。比如說,就說不遇到賊,但是時間久了,哪會沒有點這樣那樣的事情啊,或者是車子出問題這些,有一兩個多的人互相照顧,會好得多。”
雞販子卻說:“你可是不了解實情,因為做我們這個生意,都是一個人在自己就近的範圍內,和就近的場鎮收購。根本不宜人多了,人多了就沒有這個量。所以像你說那樣是不可能的。做我們這個都是各找各的買主和賣主,這樣才把這個城市照顧得全面,生意也才做得活。”
小雨聽他這樣說,他就說:“真是行行出狀元,你做這個我就是外行了。”
過後這雞販子要出門時,殷紅就拿出兩百塊錢要給他,她說:“這裏兩百塊錢,要說買這麼大五隻雞是不夠的,但是你也得少虧一點啊。我曉得你們做生意很辛苦,這個我們都理解。你今天的情,我們領了,你也算太有心,又有情有義想得到這些,我們也很感激你。”
說著她就把錢放進了他的包。那雞販子捂着包退出門時,他沒容殷紅關上門,他就從門縫裏丟下錢,然後拉上門就跑下樓去了。殷紅打開門他就不見了人影,殷紅就搖頭退了回來。
她退回來撿起了錢,關上了門,然後她就背靠着門站着,她的眼睛卻直直的看着小雨。她看着他的臉,她好像想從他的臉上讀懂什麼似的。
小雨也看到了她,他看着她看着他那個樣子,他也就不懂她看着他那個意思了。他想:我們都幾十年了,你這樣看我,難道我變了個樣樣了嗎?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他就有點奇怪的在笑。
她看了他很久,她就說話了,她邊往他身前走就邊說:“大大哥,我們這麼多年了,應該是推心置腹的了吧。”
“是的。”他一頭霧水的回答。
“那你就老老實實給我說,”她停頓了下來,她也對着他坐了下來。
“說啥?”他以為她找他開玩笑。
“你和何雅嵐那個事情。”她一針見血。
他大吃一驚,他一下就想到前年在何雅嵐那兒的事情了。但是這個事情他對任何人都沒有說呀!包括珠兒他都沒有說的呀!這殷紅是怎麼曉得了的啊!這簡直不可思議,他也不相信何雅嵐會說出這樣的事情來。他心裏真的慌了,他還沒有想到怎麼回答她,他正想含糊其辭的說:我跟何雅嵐有哪個事情時。
殷紅就說:“慌神了吧,憑我的眼睛,我一看你和何雅嵐就是不一般。單是她和你說話的音調,還有口辭,還有她的眼神,我就曉得你們好到哪個程度了。”她兩手捧着腮幫子,她定定的看着他。
她把他看得點都不自在了。他甚至想躲避她的眼光,但是他還是強行的看着她,他感覺自己身上有點微微冒汗了。他牽強的說:“這是你想出來的,我們會好到哪個程度啊,你們幾個不是一樣的嗎,你對我我對你,我對你們每一個人,不是都很好嗎?”
“你對我們幾個都好是事實,但是好得一不一樣你自己最清楚。只不過下細了,你對我們每一個人怎麼樣,我都是看得出來的,只是我還不想全部說出來。”她這樣說了就捫着在笑:“其實,大大哥,我又沒有怪你。”嘻嘻嘻,她都有點笑出聲了。
“小小妹,你好怪,你沒事找事,你想得出來,你多心。你,你,你……欺負……我。”他脹紅了臉,他後面你不出來就安了個“欺負”。
她哈哈大笑:“你這不是就認了么,我的大大哥。這就對了,反正我不會怪你,也不會饒你的,你等着吧。”她站起了身:“等你好過腳了,我才來收拾你”然後她又說:“你好好歇着,我買菜去了啊。”她笑嘻嘻的關門就出去了。
殷紅走後,小雨就在想她那幾句話:“你對我們每一個人好得不一樣,我都是看得出來的,只是我還不想全部說出來。”
他想:這真是應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女人的眼睛,真的是太厲害了。哎呀,他驚覺的想到:難道我跟謝菲,她也看出來了嗎?這不可能吧。
然後他就癱坐在那裏,可是他的心裏卻始終安靜不下來,他又想:這殷紅也說了,她不會饒了我的,她要等我的腳桿好過腳了,才來收拾我。這一回我還像在南峽洞那樣躲得過嗎?這一回是在她家裏呀?
想到這,他怔怔的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