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分家(一)
蒲草正這般想着,眼角突然被什麼光亮晃了一下,結果扭頭張望就瞧見正房那兩扇尚在微微顫動的窗欞。於是,她忍不住又嘆了氣。老天爺也是公平的,給了你傾心相待的好姐妹、好夫婿,自然也要再給你扔下幾個添堵之人以做平衡…
張貴白日裏好不容易抓到忙碌的楚非,同他閑話半下午才算盡興而回。待得進了屋門就見多日不曾正眼看他的媳婦,打扮的極嬌艷嫵媚,滿臉笑容的坐在飯桌前等他用飯。他實在有些受寵若驚,問道,“今日難道是你生辰嗎,怎麼這般好興緻?”
葉眉嬌笑着上前拉了他坐下,又是拿帕子伺候他擦臉擦手又是倒酒布菜,忙得不亦樂乎。
張貴見此,反倒更加忐忑,伸手扯了葉眉坐下,問道,“你若是有事就直說,這般樣子我倒吃喝不好。”
葉眉心裏暗唾他癩蛤蟆上不得大檯面,臉上卻依舊笑着應道,“哎呀,夫君真是好笑。難道眉兒待你親近些,你還不喜歡嗎?”
“喜歡自然是喜歡…”張貴猶疑着接口,可惜不等說完就被葉眉灌了半杯酒水下肚兒,剩下的話自然也一同咽了回去。
兩人這般相對吃菜喝酒,偶爾笑鬧幾句,很快張貴就喝得半醉,說話都有些不利落了。
葉眉見得時機剛好就提起了今日村裡分銀子一事,末了笑道,“我原本還想着農家窮苦,沒想到村裡這般富庶。想必沒幾月,村裡家家都能住上咱家這樣好的大瓦房了。”
張貴聽得這話,又犯了驕傲的脾氣。他拍着桌子嚷道,“不可能,他們不過是跟着我們家撿些便宜罷了。我們家是整個翠巒城第一個冬日種菜的,只前年賺的銀錢在城裏買座大院子都綽綽有餘,更別說去年和今春賺回的。他們這些家加在一處也不見得有咱家一半富厚!”
葉眉越聽眼睛越亮,她極力忍了心下的喜意,臉上卻裝了困惑之色問道,“既然家裏這般富厚,那為何當日送去我家的聘禮那般單薄?而且夫君平日用銀也算不得大方,難道嫂子掌管錢財太過仔細了?”
這話可戳了張貴的心窩子,不能隨意花用家裏的銀錢始終是他的傷心處。他常為這事懊惱,這會兒聽得媳婦問詢就怒道,“她何止是仔細,簡直就是吝嗇!我在府學一月只不過花用十幾兩,她就惱得找上門去了。按說她只是我兄長攆出門去的一個棄婦,就算家裏如今的富貴有她的功勞,她也不能如此輕慢我啊。我是張家唯一的男丁,這家產本來就應該是我的,憑什麼我就花用不得?”
“原來如此啊,夫君真是受委屈了。這般說來,嫂子是不是有了異心,想要霸住家產不放啊?那以後夫君若是中了進士狀元,授官出任,難道堂堂官老爺還要受她一個婦人的約束?”
葉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仿似受了委屈的是她一般。
“要我說如今咱們已經成了親,夫君也高中秀才,不如咱們就請里正和長輩們做主分家吧。到時候,夫君不必受人約束,進京科考打點疏通也是方便許多,就是我在家裏也不必日日看嫂子臉色過活了。”
張貴方才也是一時氣惱發發牢騷,其實心裏着實還是懼怕蒲草三分。這會兒聽得媳婦兒說要分家,他雖是意動卻也不敢立時說好,猶疑着應道,“眉兒,你有所不知。村裡長輩和里正都被她籠絡過去了,我們若是想要分家,村人怕是各個都要罵我們忘恩負義。以後我們還怎麼在村裡抬頭做人啊?”
葉眉恨極張貴這般想得好處又不願出頭的模樣,她極力壓着火氣勸道,“夫君,老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咱們只要把‘禮數’盡到了,不怕里正他們不偏心咱們。再說了,你如今已是秀才之身,再過兩月就要進京趕考,回來時候說不得就是官老爺了,村裡人難道還敢說官老爺的閑話兒?到時候啊,說不定都圍上來奉承討好你呢。”
張貴琢磨了半晌,自覺葉眉說的話還真有些道理。最重要的是,若是分家成了,他就再也不必看蒲草臉色,想怎麼瀟洒就怎麼瀟洒了,這對他實在誘惑極大,於是最後他到底還是點了頭。夫妻倆人這一晚仔細商議如何行事,屋裏的蠟燭直亮到半夜才熄滅。
第二日葉眉就又進了城,晌午回來時帶了很多禮盒。待得晚上天黑,葉眉就領着小丫鬟遮遮掩掩出門了。
喜鵲拾掇完廚房,出門碰巧看個正着,於是就趕忙跑去劉家找蒲草稟報。蒲草心裏有底,不過笑笑就罷了,反倒是春妮急得差點兒攆出門去。
蒲草扯了她回來,好笑又無奈的說道,“張貴兩口子這幾日琢磨着要分家,我猜葉眉這就是去里正和族老家探口風呢。”
“什麼,分家?”春妮和喜鵲齊齊驚問出口,末了各個都是氣得要找棒子斧頭砍了這對兒白眼狼。
“虧他們想得出來,這家裏一草一木哪樣不是你賺回來的,有他什麼事啊。供他讀書、給他娶親就不錯了,難道還要奪了家產才甘心?”
“就是,那葉眉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才進門幾日啊,就挑唆男人分家產了。我這就去撕爛她的嘴!”
蒲草一手扯着一個,累得手腕酸疼,她好不容易喘口氣才趕緊勸道,“你們可消停會兒吧,我也是願意分家的。”
春妮兒和喜鵲一聽這話就又聚了回來,仔細問詢。蒲草斟酌着把分家的好處說了說,兩人這才不甘願的嘆了氣,“難道真要便宜了張貴這白眼狼不成?”
蒲草笑着拍了她們的手臂,“都說惡有惡報,看以後吧。”
她們三個正是說著話兒,里正娘子就慌慌跑來報信兒,她一邊說起葉眉上門之事一邊滿臉擔憂的望着蒲草。蒲草知她是真心維護自己,心裏暖極。拉着她安慰幾句,直言自己早料到有這一日。
里正娘子聽了這話,更是替她委屈,拍着胸脯保證一定護着她不吃虧。蒲草笑笑沒有接話,反倒拉着她說起了桃花的親事。
里正娘子從來都是把桃花當親生女兒疼的,這一年教她繡花,更是愛得不行。偶爾夜裏得閑同里閑話都要嘆氣嚷着,不知什麼時候能把桃花娶回家裏來。
這會兒她終於聽得蒲草鬆口,歡喜的一迭聲應道,“蒲草你放心,我可是把桃花當親閨女疼愛。將來她進了我家門,我絕對不會讓她受半點兒委屈。我生了三個兒子,勝子年紀大桃花太多肯定不成,剩下兩個,隨便你挑。”
蒲草幾個見她如此歡喜急迫,都是笑了起來。蒲草從打定主意分家的時候就一直在考慮這事兒,里正一家人,里正娘子性子精明又不失爽利,里正也是個心裏有成算的。勝子將來不出意外是要出仕做官的,必定不會在家久住,那老二全子就是他們陳家頂門戶的。
全子又長得白胖,看着是個有福的相貌,性子也極憨厚樸實。平日玩耍待桃花更是千依百順,若是桃花嫁過去,定然不會受委屈。更何況,蒲草同方傑成親之後也不打算進城久住,有她在旁照料,桃花自然更是沒有半點兒受苦的機會了。
聽得蒲草選了全子,正好合了里正娘子的心意,她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一迭聲的應了蒲草保密的囑咐,然後就跑回去同自家孩子爹報喜。只等張家分家那日,她就趁機把兒子的親事定下來。
葉眉一連幾晚都在村裡奔波,雖是幾位長輩和里正聽得他們夫妻主張分家都有些臉色不好,回話也是異口同聲說起要問問蒲草的想法,但他們總算沒有橫加攔阻。
張貴兒也覺事情許是有些希望,歡喜得整日眉飛色舞,進出都哼着小曲兒。直氣得喜鵲嘟嘟囔囔罵著白眼狼,把灶間裏的鍋碗瓢盆摔得叮噹亂響。
這一日又是賣了一茬青菜,大伙兒分銀錢的時候,里正和族老趁着蒲草在身邊就低聲問詢她的意見。村裡這幾日早就傳的沸沸揚揚,村人們自然都很是關心,見此就紛紛聚了過來。
蒲草沉默良久,最後團團給眾人行了個禮,苦笑道,“貴哥如今身份貴重,講究的規矩也大。許是與我這寡婦之身同住一院有些不便吧,這才想着分家另過。唉,分了也好,只要對他仕途有幫助,將來光宗耀祖,我對黃泉的婆婆也算有個交代了。”
她這話說得極和緩,聽在眾人耳里就覺她是咽下了天大的委屈和苦楚一般。人人都是嘆氣不已,有些脾氣直爽的甚至已經在罵張貴沒良心、忘恩負義了。
里正早聽娘子說起過蒲草的打算,心裏自然比旁人要清楚三分。他揮揮手攔了眾人議論,就道,“既然蒲草和貴哥兒都同意分家,大夥就去張家坐坐,替他們一家主持個公道吧。”
村裡人聽得這話,也不着急回家藏銀子了,伸手把銀錁子往懷裏一揣就直接殺向了張家。
張貴兩口子正在家裏盤算着要不要再去里正和族老們那裏催一催,突然見得村人幾乎全數擠進了自家院子還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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