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08.七色白光
作者有話要說:
班會終於結束,我幾近脫力的趴在桌子上嘆了口氣。
方才不二的推舉簡直把我逼入絕境。一向不擅長拒絕的我,最後還是被川島老師任命,在那麼多人的注視下成為了一年3組的副班長。
思維沒有斷點,但肚子已經提出抗議。於是我頹然的揉了下,緩緩睜開雙眼。
卻發現少年那慣常的笑容躍入眼帘,於是我一下就縮起了身子:
“怎麼?”
他朝我揮了揮手上了便當:
“午飯時間!”
“嗯…也是。”我心不在焉的答應道,卻被細膩的不二看出端倪:
“你在想什麼?”
“啊……”我為自己方才的失神感到抱歉,於是馬上賠笑道,“沒……”
“一定有吧!”卻不想不二叫上了勁,“比如說,為什麼要推舉你做副班長。”
“……”我一怔,這的確是我最想問的,不過方才,我打消了問他的念頭。至於原因,大約是睜開眼睛看見他的特寫笑臉被嚇到了。“……嗯。”半晌,我才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為什麼呢……?”不二臉上的笑變得捉摸不透,“蜜醬以後會明白的。”說著,少年竟拿起便當向教室後座的幾人揮了下:
“鈴木、山下還有乾,去哪裏吃飯?”
“……”我瞬間晃了神,本以為他一定是來約自己吃午飯的,卻沒想他早已有約。
“那裏那裏……”後面男生笑嘻嘻的說著,便朝門外走去。
不二點了下頭,轉身對我笑道:
“蜜醬,不能太依賴我喲!”
“……”
我抬頭看着少年漸遠的背影,倏忽之間覺得自己很丟臉。
小學過的並不生動,一人也已習慣,雖時而有人來搭訕,但關係都維持的很淺薄。自從知道國中會和不二一起,不知為何竟輕鬆許多。回頭想想,我才發現他是與我走的最近的同齡人。而現在,我這無形中養成的依賴,卻給對方添了麻煩,這讓我第一次對自己感到生氣。
可轉念,我卻忽然明白他推舉我做副班長的用意。因為很快,身後就迎來了兩個同班的女孩子,不好意思的問我願不願意一起去吃午飯。
……
開學第一天總是忙碌的。下午,我跟着乾,去了川島老師的辦公室。
那是一件挺大的房間,緊湊的桌子上擺放着好些書,身材嬌小的川島則埋頭坐在了最裏面的一張座位。
身前的乾用食指推了推眼鏡,手上依然執着那本筆記,我從他身後隱約瞥到那一頁密密麻麻的字。少年沉着冷靜的詢問着川島老師各種各樣的問題,女老師認真做着解答,乾也認真做着記錄。心裏想他還真是一個做事嚴謹的人,眼睛便對上少年刻板的背影。或許正如同班生口中所說,乾他就是優等生的楷模。
最後,川島老師把一疊需要分發填寫的表格交給了我們。我和乾一人抱起一半,便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鈴聲響過,走廊上的喧鬧瞬間收斂。我跟着身前的少年一言不發,心裏默默數着台階的級數,卻偶然間瞥見那明亮的陽光從休息平台的大玻璃窗灑下,地面上橫排着一列傾斜的白亮方塊。順着光影,窗沿與玻璃交縫的細微角落,我竟恍然看見一道七色的小彩虹。
這個難得的景象,一下捕捉住我那根敏感的神經。我急急踏上階梯,小心站在那道微小的彩虹邊俯身觀察起來。直到已經折上樓梯好幾級的少年忽然之間停下腳步,耳邊飄來低沉而清晰的聲音:
“那是三稜鏡效應。恐怕是陽光通過玻璃邊緣產生了折射,類似三稜鏡作用的玻璃邊緣將白色的陽光分解成七色,從而在地上形成了類似彩虹的現象。”
“誒?是這樣?”我回過神,略有慌張的看向前面的少年。他的眼睛被厚實的鏡片遮住,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和他呆在一起,我竟沒有感覺太過緊張。雖然這種想法傻的可笑,就好像掩耳盜鈴一樣荒唐。
但接下來,少年便自然的掏出那本筆記。筆尖與紙張摩擦的「唰唰」聲敲擊着耳膜,看着他那認真的模樣,我由衷感嘆道:
“乾你還真是認真的人啊!”
卻不想少年直直抬起頭看向我,雖然表情絲毫未變,我卻彷彿品出一點異樣:
“我在記錄方才你的行為。”說著少年又一次合上筆記,“花田蜜,畢業於青山學院初等部,愛好攝影,性格內向,對細微事物很感興趣。目前是一年3組副班長,辦事認真,可以信任。和同樣一年3組的不二周助是青梅竹馬。”
“……”我愣住,怔怔看向面前的少年,半晌才猶疑着問道,“這是……”
“我的數據調查,幾乎所有人都有一份。”少年推了下眼鏡說道,恍惚間劃過一道灼眼的白線。
“……有點,恐怖。”我很忠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連方才還算柔和的目光此刻都變的畏懼起來。
“果然是這種反應……”少年並沒太在意我的反應,他囈語着轉身,“和不二猜的一樣,嗯,不二這人有點危險……”
我又一次跟上了他,雖然這回自然而然的拉遠了半米距離,但他口中不自覺流出的低語還是被我收入耳中。於是那句「不二有點危險」擊中了我心中的某個點,像是久已想要表達的東西,被旁人一語道破。
回頭想想,那位少年的危險,便在於他面對任何事物都能做出合理而正確的判斷,處理事情井井有條、拿捏妥帖,絕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從前不願用「危險」這個詞來形容他,但就在方才,半層之上眼鏡少年的那句話,卻忽然讓我那道曖昧的正義線落敗。不論願意與否,其實心底對不二的崇拜早就或多或少混雜起戒畏。
因為,始終摸不透那道明媚的笑。
就好像全世界的赤橙黃綠、全世界的喜怒哀樂都摻進一個巨大的缸,攪拌的結果卻並不偉大,僅僅化作嘴角的一抹淺笑,同樣帶着他一貫的妥帖以及滴水不漏。宣誓他的世界都將被嚴格把於這道笑容之後,無人可以觸及。
溫柔的人,大概也有哀愁與憤怒吧!
直到視線越過面前的半層階梯,對面教室傾瀉的陽光好似一道凶浪,撲面而來。我微眯了下眼睛,才發現少年那寧靜的笑容也被拋進萬丈白光。
所有所有在瞬間戛然而止,只是憑空生出一個疑問:
“「白色」的微笑后,是哪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