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腔心事（2）

轉眼已是歲聿云暮，蘇府從臘月初八就開始張燈結綵，闔府上下掛着喜氣洋洋的紅燈籠，家裏奴僕把府里的角角落落都清掃得乾乾淨淨。

三房夫人更是把自家女兒住的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到臘月二十就會派人去綉庄接回三位小姐，直至過完上元節再送到綉庄。

所以這是姐妹仨一年當中待在家裏時間最長的日子，不用學刺繡，除了吃就是玩。畢竟都是童心未泯的小女孩子，從冬月起，她們就開始數着指頭，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新年的到來。

當然，每日嬤嬤佈置的功課還是要按時按質的完成，要不然回去也是要被爹娘責罵的。

轉眼，小廝們就帶着三位小姐的丫鬟把她們一一接回了蘇府。

回府的那一日，三位夫人都在大門前翹首以待，有好長的日子沒有見到自家閨女了，不知道是胖了，還是瘦了……

只有蘇墨遠，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着蘇老夫人的話，愁眉不展。

三個女兒誰能綉出《百鳥朝鳳》，誰就是蘇家掌綉。可這《百鳥朝鳳》不是誰想綉，就能繡得出來的。

齊集綉莊裏最好的綉娘，這些年也沒有綉出來，更何況這三個小女娃呢？

蘇墨遠望向房中掛着的一幅仕女賞荷刺繡圖，眼神竟有些迷離起來。

圖中有一羅衫女子，眉眼低垂，坐於碧綠荷池之前，掩於桃紅柳綠之下，看不清容顏，辨不明身份。只有一個依稀的身影對着滿池荷花，散發著一腔寂寥。

只道是馨香為誰憐？卻不知心事托華池。快十二年了……此生他與她恐再難相見了！

“老爺，小姐們回來了。”

門外有小廝向他稟告着，蘇墨遠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起身，為了蘇家，他要打起精神來。

蘇綢、蘇綺、蘇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祖母請安，然後把從綉庄帶過來的刺繡成品交給父親，當然選得都是她們自認為繡得最好的，每年如此。

而蘇墨遠則是把她們的每一件綉品都悉心保管起來，以此來慢慢選定掌繡的繼承人。當然，想要成為掌綉，待及笄禮之後的那場大考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姐妹仨只有卯足了勁，才能得到她們父親的認可。

這一年，蘇繡的技藝突飛猛進，只是在綉庄，她似乎保存了一點實力，繡的東西看起來與蘇綢的不相上下，或許有的時候還要比蘇綢略遜一籌。

好強的蘇綢回回都想爭第一，而蘇綉自然不會去跟她搶，蘇綢是大姐，又比她早來綉庄一年，她總得讓着點，不能讓大姐太傷心。

拜別了父親，姐妹仨就各自去找母親了，父親太嚴厲，只有在母親那裏，才是最開心、最輕鬆的。

而蘇墨遠對着三個女兒的綉品，依然是心事重重，要綉出《百鳥朝鳳》，這三個丫頭不知道還要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再過幾年，張嬤嬤恐怕也教不了什麼了，剩下的就全靠孩子們自己了。

如果她還在，境況也許會不一樣吧！可惜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葯可以吃。唯一能做的，只有遺忘過去，拼盡全力向前。

可遺忘對蘇墨遠來說，卻是那麼地痛苦。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對她依然是如此的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