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家有女(1)
“張嬤嬤,三小姐來了。”小廝帶着一個剛滿五歲的小女娃兒來到了一間掛滿綉品的廂房。房內正有兩個可愛的女娃手捻繡花針,在一塊白布上飛針走線。
“直針起,盤針走,背挺直。”一個嚴厲的嬤嬤在其中一個小女孩的背上用戒尺擊打了一下,小女孩皺了皺眉,也不敢吭一聲,挺直背,繼續在白布上縷線刺繡。
“好,三小姐,你坐那兒。”張嬤嬤指了指這個房內最右邊的那張綉桌,對着小女孩說道。
五歲的蘇綉第一次哆哆嗦嗦地坐在綉布前時一臉茫然,她抬起的雙手剛好能夠放在綉布上。
下意識地在凳子上動了動身子,蘇綉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定,抬起眼帘,瞧了一眼這個拿着一大包絲線向她走過來的女人。
父親說,那是教她們刺繡的張嬤嬤,她是這個綉莊裏最老的綉娘,自己的基本功都是她來教的。
蘇家的女兒從五歲開始,就要學習刺繡了。
在這之前,她的兩個姐姐已經在這個房間內學了一年有餘了。
“三小姐,今天你第一天來綉庄學刺繡,先把這一大包繡花線認清楚了。”
聽着這話,正在刺繡的蘇綢和蘇綺把頭轉了過來,用一種近似憐憫的眼神望着蘇綉。
一年前,她們倆也經歷過這種枯燥無味的日子。想當初,她們把這一大包繡花線認清楚,整整花了三個月的時間。
各種類別、各種顏色、各種粗細,花線、紗線、金線、銀線及絨等。線類品種繁多,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繚亂,稍一不慎,就會認錯。錯了又要重認,還會被嬤嬤罰,每日周而復始,枯燥,無趣,令人苦不堪言。
但這還不是最難的,認清繡花線以後,就要開始學劈絲。
一根頭髮粗細的繡花線要劈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以至十二分之一、四十八分之一的細線綉。
這一階段又整整花了大半年的時間,雖說她們來綉庄已經一年多了,可真正拿起繡花針的時間卻只有短短的幾個月。
“咕咕咕……”此時,突然響起一陣不和諧的聲音。蘇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想起那隻肥得冒油的燒雞。
午膳的時候,她還來不及吃那隻燒雞,就被父親催着來了綉庄。怪只怪自己磨磨嘰嘰,錯過了父親定的時辰,只好胡拉叭了幾口飯,跟着小廝先過來了。還好哥哥們記着,就偷偷地帶着燒雞跟來了綉庄。
兩個少年悄悄地躲在一邊,趁嬤嬤不注意的當兒,把一包用油紙包着的東西塞了進來。
蘇綉坐着的位置離這個窗戶最近,她看見這包東西,兩眼開始發光,手就慢慢地伸向了窗邊,可連油紙的邊都沒有碰到,就被嬤嬤發現了。
蘇繡的手背突然傳來一陣吃痛,只見嬤嬤正拿着戒尺,站在她的身後。
兩個男娃見此情景,趕緊溜之大吉。如果嬤嬤告訴了父親,他們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張嬤嬤再也不看蘇綉一眼,就把油紙包拿了過來,厲聲道:“在沒有完成今天的任務之前,什麼都不許吃。”
蘇綉看着那個油紙包離自己越來越遠,她拍了拍依舊“咕咕”作響的肚子,對着空氣中飄來的那股微弱的油香氣,深深地咽下了口水。
她看了看她的兩個姐姐,姐姐們正低頭綉着一朵朵迎春花,綉帕上蛾黃紅蕊,鮮艷欲滴。嬌貴的千金小姐,在這個嚴厲的老嬤嬤面前,也只能變為乖巧聽話的小綉娘。
窗外,桃紅柳綠,陽光和煦。想着可能在園子裏玩得不亦樂乎的哥哥們,蘇綉無奈地搖搖頭,她挪了挪綉凳,轉向自己面前的這一大包綉線,全神貫注地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