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線醫生的難處

第九章 前線醫生的難處

“什麼好消息?”

郭安安笑眯眯地說:“如果和諧醫院缺少防護物資的事情核實后,我們報社肯定也會想法設法去幫忙解決的!你是沒看到,昨天的信息一經發出,就有很多熱心市民想為疫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相信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不會放棄咱們湖漢的,放心吧,這座城市早晚會活起來,甚至比以前還要好!”

經歷過抑鬱的人,更能對別人的煩惱感同身受,即使黃歡不說,郭安安也知道他們此刻所經受的難過——對病毒的恐懼、對親人的憂慮、對死亡的畏懼。

過了一個十字路口,黃歡停下車子,“過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往右轉就是和諧醫院了,現在特殊情況,醫院附近救護車出入頻繁,我們接送醫護人員也不能將車開到附近去,只能讓你自己走過去了。”

說話間,幾輛救護車呼嘯着進了醫院大門,又有幾輛閃着刺眼的燈往各個方向奔去。

“歡哥,謝謝你,回去的時候我自己走着就行。”郭安安下車,又轉過頭道:“還有,物流的事情,還要麻煩你多操心了。”

黃歡鄭重地點點頭,志願者車隊已經初具規模,各自的排班也步入正軌,但很多志願者在不接送人的時候就只能找個地方乾等着。光耗時間,效率着實很低,倒不如充分調動志願者們的積極性,讓他們的付出更有成效。

郭安安剛過十字路口就被幾位穿得嚴嚴實實的警衛攔住了。

“站住!請問你來幹什麼?”一位高個子警衛拿着體溫槍走到距郭安安一米遠的位置。

“您好,我是魯報的特派記者,來採訪一下醫院的情況。”郭安安拿出包在透明膠袋裡的記者證。

“那您跟醫院負責人提前預約過嗎?”

郭安安搖搖頭:“醫院的電話打不通,麻煩您給通傳一下。”

高個子警衛盯着記者證看了一會,有些遲疑地說:“我先給你量一下體溫,但是您沒有預約,領導可不一定有時間接受採訪。”

後面慢吞吞走過來一個體態略胖、身上穿着防護服的男人,很不耐煩的叫嚷:“幹嘛呢,無關人員不得入內!”

高個子警衛馬上轉過身,恭恭敬敬道:“劉主任,這位記者想採訪咱們院領導。”

“記者?有證件嗎?”

郭安安又將收回手中的記者證攤開,展示給那位劉主任看。

“你先給她量一下體溫,我去打電話請示領導。”隔着口罩看不出劉主任臉上的表情,但是卻能聽出他語氣中的冷硬。

“不好意思啊,劉主任平時說話就這樣,您別介意。”高個子警衛笑笑,抬手給郭安安測體溫。

“36.5℃,正常,有沒有咳嗽之類?”

“沒有。”

“好的,您稍等會,現在特殊情況,不能請您進去坐着等了。”高個子警衛說話很是溫和,站在一旁時刻警覺地看着周圍的人和車。

過了幾分鐘,劉主任走了過來。

“領導今天沒在院裏,沒法接受採訪。還有,和諧醫院裏面全是重病號,來這裏的都是感染新冠病毒的人,你一個健康人就別往裏面湊了。”

郭安安有些失落,她來之前也預料過會有這個結果,但是沒問出個結果來,就這樣回去她不甘心。

“早知道就直接來暗訪了。”郭安安內心嘀咕,腳下卻是一步也沒挪動。

劉主任說完,沒作逗留,又往醫院門口走去。

郭安安看劉主任走遠了,眼珠子一轉,視線落在高個子警衛身上。

“這位大哥,請問您貴姓?”

“免貴姓張。美女記者,您還是趕緊離開吧,這裏真的不安全。”高個子警衛本名張富貴,在和諧醫院當了三年警衛,打過交道的記者沒幾個,但見過的記者卻不少,他知道院領導對記者的態度,所以有樣學樣,話語間也極是尊重。他也打心底里擔心郭安安進醫院採訪會被病毒感染。

但郭安安不想離開,她打算髮揮自己的特長,跟“被採訪對象”聊會天。

“張大哥,你最近一直在這裏守着嗎?”

“之前是在院區內的,近幾天查得嚴了,就在這路口也設了崗。”

“我看剛才劉主任身上都穿了防護服,你咋沒穿呢?”

張富貴搓搓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現在防護服太緊缺了,我在路口相對比較通風,接觸不到那麼多病毒,穿了也是浪費。”

郭安安一聽,話題來得全不費工夫,“聽說和諧醫院收治的多是重症和危重症,醫生護士的防護服夠用嗎?”

“嗨,哪夠用啊!現在到處採購不到,我們醫院的醫生護士的防護服都是省了又省,最開始是四個小時換一次,現在考慮到庫存,不得不延長到六個小時一換,大家在進隔離區之前都不敢喝水,生怕要上廁所!”張富貴的表姐在醫院上班,有時候下班了也忍不住訴訴苦,所以他對於內部的現狀還有一些了解。

“要是防護服短缺,那些醫生護士不都有被感染的風險!”

“可不是嘛,所以醫院給我發了一套,我也沒捨得穿,留給我表姐了。”張富貴無奈的搖搖頭,“她在呼吸科,最危險的那個科室。”

“停一下!你們要去哪?”一輛車駛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張富貴急忙上前攔住車輛,進行例行檢查和登記。

郭安安本來還想繼續聊一會,但這一會兒救護車又多了起來,張富貴顯然已經忙得無暇顧及她。

按掉錄音筆,郭安安打開底圖導航回賓館。

沒有得到醫院負責人的回答,卻也了解了醫院防護用品確實短缺的情況。郭安安邊走邊在腦海中組合著當天的素材。

按照常理,郭安安需要了解到醫院防護服、護目鏡、防護面罩等的庫存數量,以及預計可使用的天數,通過數據說話能讓新聞更有說服力,可現在她所掌握的只是一位醫院警衛的話,她自己是相信的,可是放到公眾面前可信度並不高。

上午做黃歡的車過來,二十多分鐘的車程,並沒有感覺如此遙遠,可下步走回去時,郭安安感覺自己的腿都快要走斷了。

路邊上停着各式各樣的私家車,大多數從外地回來的車早就沒了停車位,只好臨時停放在馬路邊。這個時候沒有交警來貼條,停在馬路邊倒也不擔心。沿途看到幾個地鐵站,全部都拉下了門閘。公共汽車站也早就沒有公交車運行。為防止疫情擴散,所有的公共交通工具早已停擺。最奇怪的是,去年聲勢浩大做起來的共享單車,沿途竟然也沒有遇見一輛。

如今所有的不便,都讓人開始懷念那些便利到爆的公共服務。

一路走走停停,兩個小時后,郭安安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賓館。輕車熟路做好進賓館前的一系列消毒,郭安安又在賓館做完整套消毒清潔工作,整個人只想癱倒在床上。

但想到今天的採訪,還是努力爬起來打開電腦。自從患抑鬱症后,郭安安的思維速度就比以前慢了許多,記憶力也有所下降,大多數時候她為了不錯過每個細節,即使再想偷懶,也會硬撐着把工作做完。

稿件寫到一半,黃歡突然打電話過來:“丫頭,你今天的採訪怎麼樣?”

“歡哥,今天沒能採訪成功,我連醫院門都沒能靠近。”郭安安語中透出淡淡失落。

“我猜就會是這樣。他們醫院的領導今天陪同國家領導人視察了,我是後來才聽人說,早知道我就在路邊等你一會了。對了,如果你想知道他們醫院防護服的情況,是不是可以直接通過醫生來了解?”

郭安安一愣,也不顧對方在電話那天根本看不到,連連點頭:“可以的,他們是使用防護服的主體,對這些肯定有更直觀的了解。”

“那這樣一會我給你發一個電話,今天我堂弟黃宇去接送和諧醫院的醫護人員,恰好有個科室主任坐他的車。黃宇聽他提到防護服的時候特別焦急,估計也是到處買不到的原因。”

很快,郭安安就收到了黃歡發過來的電話號碼,對方名叫劉暢,正好是呼吸內科的科室主任。

郭安安馬上撥了過去。

“喂,你好。”對方的聲音透着沙啞,很是疲憊。

“喂,劉主任,您好,我是魯報特派前來報道此次疫情的記者郭安安,冒昧打擾您了。”

一聽對方是記者,劉暢不由一個激靈,“哦,郭記者,你好,不知你要採訪些什麼內容呢?”

“是這樣的,我從咱們這邊的志願者處了解到醫院防護物資緊張,想跟您了解一下,院區的防護物資庫存現在究竟是個什麼狀態,如果有必要,我想通過新聞媒體來緩解一下醫護人員的燃眉之急。”

劉暢一聽,立馬如機關槍般說道:“豈止是緊張,是嚴重短缺!我們科室作為抗疫最前線,稍有不慎就有被病人咳嗽飛沫沾染的可能,現在我們科室所有的防護服加起來最多也只能再撐幾天,為了節省防護服我們科室的醫生直接在裏面穿着尿不濕,連續六個小時一口水都不喝的!其他的科室像是ICU也比我們好不了多少,如果再沒有新的防護服,我們的醫生護士就快要撐不下去了,如果他們被病毒感染了,誰來救那些病人啊!……”

劉暢將病房中發生的事情撿重點說了一通,郭安安聽得一陣心酸,“劉主任,您說得這些,我能據實進行報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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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地記者的7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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