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弊
轉眼一周過去了,姜漓歌發現和宋晚橋坐同桌其實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事,不過是上課無趣了些。
按照臨川中學的慣例,每一學科的課代表有兩人。肖正陽知道宋晚橋不善交際,便主動分擔了收作業、發作業等需要和人溝通的瑣事,而宋晚橋只需要去辦公室跑跑腿就可以了。
這天下課,肖正陽走到第五排,隔着姜漓歌對裏面的人說,
“宋晚橋,下節課是化學補考,老師讓我們兩個一起監考。”
宋晚橋點點頭,沒說什麼,拿着杯子起身去打水。肖正陽見怪不怪,摸摸鼻子走了。
下節課其實是體育課,被化學老師佔用來給不及格的人補考。姜漓歌掏出佈滿紅叉叉的化學試卷,22分,真奇怪,她明明一個題目都做不到,怎麼還有22分?原來考零分也不容易。
“姜姜!”方糖見宋晚橋出去了,趕緊從後面扔過來一團紙,姜漓歌打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化學試卷的答案。
“猜到你不會抄,給你的,我們一人一份,”方糖眼睛一眨,又低聲吐槽道,“老錢肯定是神經了,補考為什麼要用原題?”
“這……”姜漓歌捏着東西,假裝面露難色。
“要不要,不要給我!老娘抄得手都酸了!”方糖伸手去搶。
“要,”姜漓歌忙護住手裏的東西,“不要是傻子,來,指頭拿來,我給你好好揉一揉,辛苦啦!”
“好了,別獻殷勤了,要開始了,快準備準備吧。”
“嗯。”
姜漓歌查小心翼翼查探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確定沒人注意到這裏,才把紙團塞進兜里。
上課鈴響,補考的人中間空一個位置挨個坐開。肖正陽從講台左邊發試卷,宋晚橋則從右邊發。
不知道是做賊心虛還是天氣太冷,宋晚橋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忍不住打了個顫。
考試期間,肖正陽倒是似模似樣地四處溜達,可即便如此,也遏制不住這一批學渣心底瘋狂滋生的野草。
然而,出師不利,姜漓歌很“光榮”地被抓住了,方糖也沒有幸免於難。
兩個難兄難弟站在廁所門口抱在一起,接受着來來往往詫異的目光,痛哭流涕。
“啊啊啊啊,姜姜,你說咋辦啊?我們這次會不會完蛋了?”方糖嘆了口氣,愁眉不展。
姜漓歌抽回手,單手摸着下巴,心情也很凝重,“看情況是了,輕則罰抄,重則全年級通報。”
“這麼嚴重啊?”
“不然你以為呢?唉,洗洗脖子準備受刑吧!”姜漓歌拍了拍她的肩膀,沒再說話。
方糖轉了轉眼珠子,鬼主意立刻彈跳出來,她戳了戳姜漓歌,吞吞吐吐道,“要不……你去求一求宋晚橋,他是化學課代表,又是你同桌,以權謀私一下下也沒什麼,對不對?”
“我對你個頭,你還是他后桌呢,要不你去?”
姜漓歌推了她一下,真不知道這死丫頭天天在想什麼?
“算了,我還是聽天由命吧!”方糖一想到要和宋晚橋說話,就不由自主縮了下腦袋。
教室里,肖正陽把一張紙放在宋晚橋的課桌上。
“這是作弊人的名單,你拿去交給老師吧!”
還沒等宋晚橋應聲,肖正陽就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兒,人都是自己抓的,宋晚橋怎麼著也得幫他分擔一點兒怨恨不是。
班上六十八人,補考的有三十二人,被抓了二十一人,宋晚橋看到那些整整齊齊排列的人名,沒在意,也沒打算看,剛準備收起來,第四排的三個字卻赫然映入眼帘。
他手指一頓,那張時常囂張,偶爾溫良的臉浮現在腦海。
她怎麼那麼笨,老師的問題答不上來,實驗也不會做,生氣了幾包零食就能哄好,連作個弊都被抓,這樣的生物到底是怎麼存活那麼久的。
可他越看,越覺得那字春蚓秋蛇般躺在白紙上格外刺眼,不堪入目,寫得真難看,沒有那個女孩的字清秀雋美
愣了片刻,他鬼使神差拿出鋼筆劃了一條線,見還是有痕迹,又往上面添了好幾條線,直至再看不出那字體原來的模樣,他才折起紙朝辦公室走去。
過了會兒,姜漓歌聽見鈴聲,朝方糖拱手道,
“上課了,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各自珍重,後會有期吧!”
方糖耷拉着小臉,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回到座位上,姜漓歌看到宋晚橋更加尷尬,她和這人交集不多,貌合神離都算不上,可她所有丟人的時刻好像都在他面前展露無遺。
而讓姜漓歌更加心神不寧的是晚自習。
“王恪、謝春暉、趙新月、唐槐、沈雲昭、方糖,……”
一個個名字從化學老師嘴裏跳躍出來,彷彿在審判十惡不赦的罪人,可罪人里,卻沒有她。
化學老師揚起手中的紙,聲浪洶湧澎湃。
“看看你們班,啊?要說長相,歪瓜裂棗居多,要說成績,不學無術一坨,要說紀律,你們的字典里彷彿從來都沒有這兩個字!十六歲了!作弊!不覺得可恥嗎?這些人,全部都站起來!去外面罰站一個小時,今天回去再把補考試卷抄二十遍,明天上課交過來!”
底下人都鬆了口氣,順了順胸口,紛紛趕着去外面罰站。還好還好,沒有通報批評,沒有請家長,還不用上課,美哉!
可姜漓歌卻沒有慶幸,她的心裏從此裝了事兒。
晚上放學,她找到肖正陽,躊躇了半天,終於開口。
“肖正陽,那個……是……大熊求你把我名字劃掉的嗎?”
“沒有啊,算你走運,可能是老師眼神兒不好,念漏了,你也知道,老錢年紀大了嘛!”
肖正陽嘻嘻哈哈,漫不經心地收拾書包準備回寢室,絲毫沒有懷疑到宋晚橋身上。
方糖也走過來,瞥了眼一旁的大熊,一副活見鬼的樣子,“大熊怎麼會有那麼好心,你就是相信宋晚橋幫你,也別指望他,肯定是老錢頭暈眼花,教室光線又不好,所以才沒看到你的名字。”
姜漓歌點點頭,“也許吧。”
“姜姜,你運氣真好,肯定是人美又漂亮,所以老天爺才眷顧你,讓你逃此一劫。”
“得了吧你,別放彩虹屁,二十遍,算我一半。”
“真的嗎?”
“不相信算了。”姜漓歌無所謂地聳聳肩自顧自往前走。
方糖拉住她,在後面嘟囔她太夠意思了。
姜漓歌沒理她,心不在焉,隱隱間有種直覺,劃掉她名字的,可能是宋晚橋,可她終究不敢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