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惡
肖書在失去意識前,隱隱約約看見朝他跑來的大狗,以及耳邊小孩微乎其微的聲音。他這次不懷疑自己還活着,只是仍不知身處何處。
他當然不會知道自己昏迷過去的當兒,大狗將他拖拽離開,留下擔心受怕的孩子。而不一會兒有人再次來到了工廠,就在這個間隙,將孩子拎了出來,孩子哭叫着喊娘,那些人不理會,當著孩子母親的面將他活埋。
肖書醒來時,眼前是放大的大狗的臉,嚇得他一個顫。
林群憑藉附在大狗身上的意識才把肖書帶到這個安全的地方,他跟隨者大狗的視野和路線已經弄清這邊的地勢和情況。現在第一要務就是保護肖書,就是因為知道肖書暈過去不久將會有人過來搜查,所以他搶先一步帶走了肖書。可憐的是孩子躲得太快,以至於林群都沒意識到自己丟下了一個無知的孩子。
如果可以,他多想和肖書說說話,告訴他這一切。
“這是在哪兒?”肖書自言自語道。
大狗不會說話,只好咬着他的袖子往外走,剛出門便聽到動靜。
肖書趕緊隱蔽起來,聽着來者的聲音,其中的一個男人說,“那賤女人現在已經失去了靠山,是時候讓我好好折磨了。”
“算什麼靠山,那老婆子看樣子路都走不穩,咱去要人,不是恭恭敬敬給獻上了么?”
“老婆子?那老婆子可不簡單。”那人隱晦說道。
肖書心裏一個激靈,接着聽見人說,“那賤女人她倒是享福着呢,都被養嬌嫩了!”
“這不正合你胃口么?”
“你要不要也試試?”
“一起么?聽起來夠刺激!”
“加我一個!”
聽起來有不下三人,緊接着一陣陣刺耳的猥瑣大笑,漸漸消失於地下工廠。
聽懂了這些人嘴裏的勾當,對號入座起來,怕是他們嘴裏的人是寧子。肖書心口一窒,尾隨他們來到了地下工廠。
原來老工廠上方悉數被毀,可地底下仍在運行,而且面積壯闊,機器設備都完好待工,卻沒看見一個人,一眼都看不盡底,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領掩人耳目,還能寄生在這種陰溝。
大狗也悄無聲息地跟在肖書背後,因為怕被暴露,肖書十分小心,那些人每走一小段路以後他要停一會兒才跟上去。
直到進入一條地下通道,牆壁上鑲着蠟黃的老燈,看起來這塊地方有些年數了,這時肖書才看清那些人的身影,帶頭的那個人長得比較高大,跟着的人都個個乾瘦如柴。
他們一群人也比較警惕,時不時往後看。肖書屏住呼吸,再往前走的時候,看見他們拐入一個大洞,像是開了一道門,緊接着傳來女人的哀嚎。
任肖書再無心,也聽出這熟悉的聲音就是寧子的,他閉眼,拳頭已經攥緊,恨不得將這鬼地方炸了。最好不要讓他知道,這些人又歸李撒管。
肖書隔着牆往那邊看了一眼,從洞中出來了一人,應該是放風的人。門敞着,裏面的不堪入耳的聲音不斷傳來,肖書光站在這邊想都嚇出了一聲冷汗。
他都能想像到寧子此時是有多麼無助,她是那麼的美好單純,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被這些人玷污。
回想李撒的種種罪行,卻抵不過眼下發生的這些事的殘忍。
“哈哈哈哈繼續......”
“啊啊啊......”
“我要殺了你們!”他再也忍不下。
“你是誰!”
肖書未想更多,只是在聽到寧子的哀叫時再也忍不住衝出去,外面的男人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撂倒,肖書衝進去的時候,畫面已經難看到讓人想死。
果然是寧子!肖書紅眼看着一切,地上攤放着的彷彿已是一具屍體,一朵花已經殘敗,剝落得只剩薄涼皮骨。
更不敢相信的是,她還活着,睜着眼看着肖書。
肖書向那些禽獸揮拳,因為突如其來的眩暈感最終不敵人多,讓人捉住。
這時帶頭的人才不緊不慢地把褲頭拉上,面目可憎地攥住肖書的頭,這時肖書才看清他的臉,疤痕凌亂,看不清他本來的面目,只是讓人覺得噁心、痛恨。
肖書曾在大山的經歷都沒能讓他有這種反胃,甚至是想要殺人的衝動,如果他也能再壞一點,一開始就不會讓這種人活在世上。
他想到眼前的人是誰了,他就是寧子以前所謂的養父,李強。
在桶樓時,李強是暗中觀察他們的,所以必然是見過肖書,此時肖書落入他手中,正中他嚇懷,把肖書扣在離寧子半步的地面,對她說:“怎麼?這就是你找的野種?”
肖書只覺得無比暈眩,李強朝他啐一口,然後抓着他腦袋正對着寧子,不讓他閉眼,然後指揮其他人繼續之前的活兒。
肖書這一刻,他發現自己脆弱到想死了。
“汪汪汪!”眾人聽見狗叫才暫時停下,然後肖書心死地再次任憑自己失去意識。
大狗衝進來狂咬,有人隨手拿鋼盆想要蓋住他,被大狗掙脫,后又被咬傷。
李強當然不會坐視不管,他抽出一條鐵鏈,想要從背後鎖住大狗,卻不料被大狗撂翻。
林群當然沒有過與惡人鬥爭的經驗,但是受大狗的驅動,制服了好幾個人,但是最後卻不幸遭人暗算,尖刀從背脊骨刺入,林群與大狗感同身受,瞬間也失去意識。
作惡的人永遠不滿足眼前的所作所為,多的是欲蓋彌彰的手段。
老工廠已經毀得像張皺巴巴的紙,瑣碎全然雜揉在一起,此時的天色已青。
賴伯生意識混沌,神醫緊跟着怕她出事,生產的機器悉數被毀,死亡的氣息張狂吐露。進入原先的車間,距離地下工廠入口不到十米,聽見人聲,二人警惕地躲避起來。
李強和幾個手下血跡斑斑地走出來,抬着一個蛇皮袋包裹着的人,個個臉色發青。
賴伯生在暗處觀察,當然不會傻到硬碰硬,等他們處理完,幾個人依然沒說話,只是神色怪異地出了工廠。
“他們是什麼人?”
“我覺得很可能是始作俑者的團伙。”神醫猜想說。
等到他們身影徹底消失,二人才出來,進了他們之前的那個車間。破碎的牆壁架在一起,只有一邊角落完好,裏面正放着一個人,那些人居然沒有趕盡殺絕。
如果不是賴伯生記性好,她都不敢斷定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寧子。
寧子縮在一個角落,整張臉血色斑駁,衣服已經剩下碎片,通身是傷痕還有幹了一半的血。
賴伯生緊攥着自己的手,不太敢走近,只需一眼都能想像到她經歷了何種殘忍。
神醫脫下自己的外衣,正想上前蓋住寧子,寧子尖叫起來,喉嚨卻已經沙啞得不像話,像破篩子勉強抖出幾粒米來的可憐。
賴伯生不止一次見過她失魂落魄地尖叫,但這次顯然不同,這模樣居然讓她回想起曾經的白羊,可是她們命運不一樣。儘管賴伯生心再冰冷,從剛剛目睹被活埋的孩子到眼前的一幕,她更加無法去確定肖書現在的生死,所有的人好像都在被毀滅,而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卻始終不被知曉。
這時她想起在桶樓時寧子說過的話,那位叫李強的養父回來找她了,有沒有可能是這一切都是那前來複仇的李強搗的鬼?那麼李撒又去哪兒了呢?她無法把這些破碎的信息聯繫完整,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切朝未知的方向發展。
寧子不停吼叫,聲嘶力竭也不願停歇,已經見不到淚流。她似乎想往外逃,卻連爬都爬不動,只強烈掙扎着,像呼吸殆盡的金魚。
“寧子!是我!別怕,沒事了。”賴伯生嘗試環抱着她,眼下只有喚醒她的理智或許才能幫助他們往下走,興許是還尚有一絲理智在,寧子聽到熟悉的聲音打了個頓,可是看到人以後又掙紮起來。
“寧子!你看見肖書了嗎?”賴伯生仍不死心問。
寧子瘋狂搖頭,嘴裏吐納着什麼,但她顯然再也說不出話,只是更加痛苦地哭了起來,直到精疲力竭,眼裏一無所有。
面對枯萎的寧子,賴伯生痛心的同時,只能朝剛剛那群人出來的方向去查,“你現在這邊看着她?我去裏面看看。”
“好,注意安全,我先帶她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再回來找你。”
為了提防那群人隨時會回來,賴伯生每一步都很小心謹慎,下到地下工廠的那刻,撲面而來的是死亡的味道,她既希望能在裏面遇見什麼又祈禱不要遇見。
地上留下的痕迹顯然是寧子的血跡,空蕩蕩的工廠里任何動靜似乎都能傳出回聲,場面實在浩大,跟着血跡往裏走,進入一條漆黑的通道,想必之前他們來過的話至少是有光亮的,因為看不清眼前的路只好停住。
“噔!”賴伯生警惕地回頭,剛剛明明是聽到了什麼聲響,她屏住呼吸,靠牆站着,這時入口的門也被關上了。
賴伯生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緊接着聽到了外面的細碎聲響,果不其然,是之前的那些人回來了,他們居然在封門!
賴伯生靠近門后,聽見小聲的對話聲音,“太邪門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是啊,眼睜睜看見人在眼前消失!”
“何止!明明還有條大狗!”
狗!是肖書和大雨!賴伯生覺得心跳很快,又開始了害怕。
“是吧?大家都看見了的,而且被狗咬傷的傷口也在!”
“別說了,封好就快走,復工以後再也別提。”
聲音漸小,似乎是越走越遠了,不一會兒,那些人又去而復返,賴伯生仍然仔細聽着。
“不好,那老婆子帶人過來了,趕緊撤!”
“來不及了,對方的人實在太多了。”
“多少?”
老婆子?賴伯生心有所預料,有沒有可能是李撒?可是她這時怎麼可能帶人過來?
幾個人上竄下逃,卻也躲不過大批人的進入,個個高大威猛,點燈善後的幾個小嘍啰嚇得屁滾尿流。
“把人轉移到哪兒去了?”人群中走出一個人,是他們口中的老婆子。
老婆子眼神銳利陰森,揮手讓手下們把小嘍啰捉住,提溜着他們的腦袋,再問一遍,“人呢?”
小嘍啰頭搖得陀螺似的,趴在地上顫抖,“不、不知道。”
“知道我在問誰嗎?”李撒用力抵着拐杖,又往後揮了一下手,“帶他過來。”
小嘍啰抬頭便見他們的老大,李強被人拖了進來,人鼻青眼腫,血流不止,已經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說,你們在隧道里見過誰?”
小嘍啰想了想,才明白過來,是在問他們那消失的年輕人。
“是個年輕人,帶着一條狗,可、可是,後來狗把我們咬了,連帶着人莫名消失了!”
李撒深吸一口氣,將拐杖抵在說話的人頭上,用力往下一震,那人的頭就血流開花,“那他哪去了?牆後面,堵住的又是什麼?”
李撒對身邊人示意,於是幾個大漢拎着鐵棍走向那堵牆,暴力開砸,李撒仍在問話:“李強,你們說的話都一模一樣,寧子人是給你了,肯定糟也糟蹋完了,可是現在我連人影都沒瞧見一個,你又說肖書過來找人了,那肖書又去哪兒了?”
“消失了......”李強勉強說出話來。
“真的消失了!相信我們啊!”嘍啰大喊,下一秒被李撒一棍打倒在地。
“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若是真的消失了,你們也不必要存在了。”
他們說的話悉數讓賴伯生聽見,砸門的那一刻她不知是逃還是如何,又要怎麼解釋自己在這兒,又怎麼去面對李撒呢?
是李撒把寧子交給他們這些惡人的,現在又在搜查肖書的下落,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啊?
門開的那一瞬間,賴伯生滿含淚水地出現在眾人視野里,她顫抖着喊,“奶奶!”
嘍啰們猶如見到了鬼,不敢相信裏面什麼時候又進了人,關鍵是還把李撒的孫女給鎖進去了。
李撒表面上好像也有些吃驚,上一瞬的狠厲在這一聲奶奶以後又稍微柔和。
“伯生?你回來了。”李撒的語氣平常,拄着拐杖向她走來,“你怎麼被關在了裏面?”
賴伯生看着那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現在為李撒做事的人都像極了當初大山裏的人,原來這些人還一直都在。
“我是來找肖書的。”
“哦?你和他失去了聯繫?”說完,李撒臉色微變,似乎想到剛剛說的一切是不是都被賴伯生聽見了。“隧道里這麼黑,沒嚇着吧?”
“確實被嚇着了,我以為我要死了,門突然被關上,”賴伯生抹了抹眼淚,接著說,“我們帶了神葯回來想給您治病的,”頓了頓又說,“奶奶您身體是恢復了嗎?”
李撒看上去一點毛病都沒有,方才聽到的對話里也知道她再健康不過。
李撒眼神略過一絲不自然,抓着她的手輕輕一拍,“是不是回桶樓找奶奶,沒找到人才出來了?”
“對,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桶樓一切都變了,我和肖書想找到寧子和您,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才來了工廠,結果發現這裏也好像是讓人毀了,然後分開找人的時候,我們就失去了聯繫。”賴伯生邊說邊哭,模樣好可憐。
“原來是這樣啊。”李撒幫她擦了擦眼淚,周圍的人都一聲不敢吭,見她使眼色才帶着李強和嘍啰們出去了。
“奶奶,他們都是誰啊?”
李撒咳了兩聲,說:“走,先回去,再慢慢說。”
賴伯生在心裏冷笑,任她再無知,這一切那麼明顯地擺在眼前,她如果還看不出就是死人不如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