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詭
屋內冥靜，林群不敢往畫上多看幾眼，連它原本的位置都沒移動分毫。
一切都實在是太過蹊蹺了。
魏孟生與何宸在外乾等着。
門開了，林群面色如常地出來，卻讓人感覺什麼不一樣了。
“裏面有什麼？”魏孟生問。
林群搖頭不語，彎腰摸了一把靈犬的毛，靈犬抖擻幾下跑開。
林群看着兩位滯在原地的兄弟說：“走吧！”
三人不久便回到了林宅，這時天已現出魚肚白，他們竟折騰了一個晚上。
魏孟生和何宸早已沒了之前的精神，瞌睡連連。林群必是知道了他們所不知的東西，奈何他又不說出來。
林群一腳踏進家門，轉過身對二人說：“三日之後，子時，此地相見。”
日出漸漸驅散詭譎的雲霧，魏孟生和何宸只愣愣點頭，記下這個約定。
是日，林茲回，見書房，勃然大怒，便喚林丘和林群談話。
林茲身形頎長，饒是看得出年紀，可是仍然筆直端正，有種讓人畏懼的氣場。
林丘是收斂了一些氣焰，但是暗自兇狠地看向林群。
林茲坐在正前方，林丘和林群坐於右側方，而左側的位置空餘。不一會兒，從幕簾後走出一人，二人訝異。
“父親，這位是？”林丘先問出口。
林茲未回他，而是微笑着招呼那人入座。
林茲轉過頭，不緊不慢說道：“今日喚你們二人，知道為何嗎？”
林丘暗想，難道不是為了書房那事動怒？
下一瞬便聽見林群說：“不知。”
確實是不知，他父親的做派一向讓人難捉摸。
入座的是位女人，氣質突出，感覺和北城的女子有些不一樣。
林茲對她也有種別樣的溫柔，都讓兒子們看進了眼裏。
林茲示意她向兒子們介紹一下，女人面容姣好，比一般女人卻多了幾分幹練和堅毅。
“你們今後可以叫我李姨。”
“呵，李姨？”林丘不屑道。看着這位看上去並非足夠稱得上姨的女人，一時讓他想起肖家那小媳婦林舒，他父親不會也是要如此吧，他可丟不起這人。
相比林丘，林群顯得鎮定自若。
林茲顯然不滿林丘的語氣，瞪他一眼，道：“我在外忙碌多日，未曾想昨日回時，發現我的書房文件顯然被人動過。”
林丘心下一緊，問道：“那父親可是有懷疑誰？”
他知道首個懷疑對象會是自己，但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鍋紮實甩到林群頭上，畢竟進書房的是他。
林茲與身邊的女人對視一眼，便道：“但思索許久，既為造成大的損害，我便不再追究。”
林丘鬆了口氣，又問：“那今日所為何事？”
“今日主要是為你介紹李姨，她是我外出辦事時結識的有緣人，我們投緣，又因李姨家裏遇到一些壞事，所以我想讓她就在此安居。”
林丘想，行啊，您說什麼不就是什麼嗎？
“父親，這種事情就是大好的事情，不需要過問我們的。”
林茲聽林丘說出這話，才稍許開心一點。
從林茲這邊出來，林丘立馬攔住了想要往西室走的林群。
“急着走作甚？有些話，大哥想要和你說說。”
林群很煩他裝模作樣，但是苦於他是在是個稱職的跟屁蟲，便隨他去了。
“你昨晚做什麼去了？”林丘問他。
林群心知肚明，林丘不可能不想伸長手腳干預他的事情。
“帶靈犬去找人了。”他誠實道。
“你真是痴心一片，我要是肖書，都得感動了。”
林群無語，不想理他便徑直往前走，林丘又費勁把他攔了下來。
“那可有什麼發現沒有？”
林群搖頭。
實際上昨晚林丘派人跟在了他們三人身後，可是跟了一段時間，便再也尋不到人影。這可真是奇了，難道他們有三頭六臂？後來一打聽，懷疑是靈犬的問題。
“我可聽說了，那隻靈犬很邪乎的，它周遭總是發生一些詭異的事情。”林丘端着下巴，繼續說：“我勸你別吊著肖家小兒不放，要是給林家招邪，我可不會放過你！”
林群依然搖頭不語，又聽見他說：“靈犬還在你房裏？”
剛問完，二人便聽到林家大門傳來喧鬧聲，一齊過去探了個究竟，發現是鄉下作法的姑姑來了。林丘嚇得趕緊藏起來，可是被眼尖的姑姑一下就揪了出來。
“我的好丘丘，姑姑可是特地來看看你的。”
林丘受用不起，只覺得頭暈目眩。林群想趁他們親熱的時候溜掉，又被這姑姑給抓住。
“林群?長這麼大了？”
只見姑姑張揚着詭異的笑臉湊近看他，突然臉色一變，說：“你這孩子怎麼不對勁？”
林丘一下就反應過來，跳起來一指：“姑姑，他是不是中邪了？”
姑姑沉默片刻，神叨叨說：“這倒不是。我直覺有更加神奇的事情要發生在你的身上。”她圍着林群轉來轉去，大袍子透出來的焚香味裹得他透不過氣來。
突然，姑姑又警覺地看着這座宅子，更加玄乎地說道：“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進來了。”
林丘腿都能被她嚇軟，“姑姑啊，這種話不要亂說啊，怪嚇人的！”
姑姑拎起自己的長裙，說：“快帶我去見你父親。”
林丘與林群對視一眼，恨恨交代道：“管好那隻大狗，最好能趕緊送走。”
林群回到房裏，靈犬正安然地躺在地上休息，其實它也不過是長得比普通狗稍大一些，毛色更加亮麗罷了。他給它順着毛，又回想到昨晚的事情，他甚至有個大膽的想法，會不會肖書就是進了那種幻象中去了，可是也不像是幻想，這一點魏孟生和何宸都能證明。
林群揉着太陽穴，回頭時，發現靈犬正專註着看他，他也看進靈犬的眼睛......
他看到了一片江水，緊接着有人在划槳，靈犬在船上走動，偏頭看見了船尾坐着一人，林群不認識。
靈犬繼續四處張望，除了一望無際的江水，就是小小的船艙，艙簾虛掩着，隱約可以看見一個人的背影，不，裏面，還躺着一個人。
林群的心跟隨着靈犬跳動，似乎看到了熟悉的那張臉，是肖書。
肖書一連昏睡了數日，再醒過來時，周遭一片寂靜，可是卻有種漂浮感。
他嗓子沙啞，尋水卻也不見人。“伯生......”
林群想到，肖書這是在哪兒？是真實的嗎？他叫的這個人又是誰？
好在這聲叫喚，果真喚來了人。賴伯生入他視線的這一刻，肖書心裏有種兩人很久沒見了的感覺。
“你好生躺着，我們就快回到春城了。”
原來在他昏迷的這幾天裏，他們已經啟程回春城。
“喝點水吧。”伯生很溫柔地給他喂水，兩廂對視時，無言的感動從心間湧起。
肖書感覺自己的記憶正在被重啟，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疲軟不已。
“我們這是在哪兒？”肖書艱難問道。
“回春城的江上。”
他們此時正安然在船內待着，而坐船尾看着老船夫的神醫心裏滋味可不好受。一來，賴伯生僅僅讓老船夫送他們到途中，之後還要越過一個大湖，撐船的事情肯定少不了他神醫。二來，自己也是被逼無奈，心不甘情不願地來了。
肖書讓賴伯生照料得挺好，心裏的擔憂更甚，他該如何是好，眼下和廢人沒兩樣，回到了春城，一旦治好了李撒老奶，他還不是又像一條蟲子一般任人拿捏。
賴伯生注視他，溫柔得爛漫，肖書握住她的手，眼裏遊離着一絲傷感，讓賴伯生輕易看了出來。
“你是不是在憂心什麼？”
“我想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的他回到了春城，從一開始的受傷離家出走，到後來的被抓到大山，他都捋清了，他想，此時此刻他不僅和北城相距甚遠，可能不在同一個現實中了。
他很難相信這樣的事情，就像從前看《山海經》中的神話故事一般神奇，不，更神奇。他感覺自己的心是被裝到了一個和原本的肖書外貌相同的軀殼裏罷了，甚至懷疑是不是現在北城有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在代替他生活。
這樣的想法怪誕，可是為什麼越發覺得是真的呢？
“伯生，我感覺自己活得很不真實了。”
賴伯生憂心忡忡，怕他是因為什麼事情想不開，或是之前的那副畫像對他的刺激過大。
“你是真的。”賴伯生與他十指相扣，稍用了些力，“我也是真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肖書卻笑不出來，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將來會發生一些什麼無法預料的事情，他怕，他現在不想離開眼前的溫柔的人。
“如果李撒......你奶奶讓我們分開怎麼辦？”肖書想要誠實一點，他此時此刻就想知道這個答案。
“為什麼會有這種假設？你放心，她老人家不會這樣......就算如此，我也不會與你分開。”
實際上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就在大山清繳時，李撒想要殺掉所有人，當時他差點就與她分開了。
林群仔細聽着他們的對話，判斷出來，這個女孩是肖書現在喜歡的人，而肖書已經受傷了，他們嘴裏的李撒是這女孩的奶奶，或許在反對他們在一起。
隨着靈犬的視線，他看到了更多，雖然一切都是黑白交加，可是無比真實，如果是場夢，請不要讓他醒來，終於是找到了肖書，知道他還活着便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