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父子夜談
東越王府，王妃靈堂內。
神無憂是第一次跟着父親，走進母親的靈堂。
看着靈位，東越王手持貢香，貢香無火自燃，他將貢香插在了香爐上。
“玉煙，你一直希望，無憂能夠健康快樂的長大。你看到了嗎？他已經長大成人了，今天無憂，可是給了咱們一個大驚喜，在殿前大比上拔得頭籌，獲得了陛下的獎賞和封地，你一定很高興吧。”
這個鎮守東境，無數次擊退魔潮的大夑第一猛將，名震天下的東越王，在面對已逝妻子的靈位時，所表露的，卻是從未被任何人見過的柔情。
父親，是很愛母親的，這一點神無憂很清楚。
若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人品樣貌，這世間不知多少女子對他趨之若鶩，但十五年來，他卻從未再娶，即便是皇后給他指親，也被他拒絕。
“無憂，給你母親上柱香。”東越王突然回頭說道。
神無憂也上前，用火摺子點燃了貢香，插在了香爐上。
而後，他跪在了蒲團上，朝着母親的靈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前世，神無憂是個被養父撿回家的孤兒，從未體驗過母愛是怎樣的感覺，這一世，母親讓他體會到了，只可惜，只有短短的三年時間。
但這三年的時間，便足以讓神無憂，銘記一生一世。
“母親，很抱歉，十五年來，一次都沒來看過您……這十五年來，我始終都記得，母親您去世的那個晚上。”
談及十五年前的那個晚上，東越王的神情也是微微一凝。
神無憂繼續面對着母親的靈位說道：
“世人都說，我出生時，引動萬千雷劫降臨，混沌雷雲不僅毀了我的丹田靈根，讓我無法修鍊，還導致母親您身體受創，以至於三年後身亡……他們的詆毀，污衊，我並不在乎。但實際上，我很清楚，母親您是因何而亡。”
“如若我和父親一樣，是一個修鍊奇才，終有一日，我與父親聯手，定然能夠為母親你復仇。但我不是，我根本無法修鍊，甚至因為我無法修鍊的原因，父親也被我拖累，牽連。”
“所以，我只能夠用我自己的辦法去努力，為了實現我自己的夢想，也為了……有朝一日，能夠給母親您報仇。”
說著，神無憂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了起來，說出的聲音，也變得咬牙切齒。
“他們都以為我不知道，但我記得很清楚！我不會忘記！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男人……他該死，他不應該還坐在那裏，他……”
“夠了無憂！”東越王突然打斷了兒子的話。
神無憂深吸了一口氣，迅速的收斂了情緒，他擦了擦眼睛，回頭對父親說道：“父親，不會有人聽到的對吧。”
東越王凝視着自己的兒子。
他這才發現，這些年來，竟然沒有真正的了解過自己的兒子。
“以後，這些話……不要輕易再提。”東越王說道。
“我知道了。”
“不要再提”和“不要輕易再提”，這之中是有區別的。
東越王指着另一邊的桌椅，示意坐下談話。
父子兩人相對而坐，東越王說道：“你長大了，獲得了屬於自己的封地。你想要出去做什麼，我都支持你，我會派赤嬰跟在你身邊。”
“赤嬰？”神無憂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瘦小，怯弱的藏在父親身後身影。
“是父親你在戰場上，撿來的那個半妖嗎？”
神無憂記得，第一次見那女孩時母親還在，她也就三四歲的年齡，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只因為神無憂開了個玩笑說，王府里有專吃妖族的辟邪獸，就嚇得嚎啕大哭。
“她如今已經是龍崖城的衛將軍。”東越王說道。
龍崖城是東境要塞，城主之下，有三上將，四郎將，十二衛將。
衛將軍官居從六品，擔任此職，不僅修為要達到金丹境界，還需要有帶兵打仗，內修外攘的能力，即便因為東越王這一層關係在，赤嬰才能年紀輕輕就擔任如此要職，但以東越王的為人，若非她有相應的能力，也不會給她安排到這般重要的職責上。
神無憂很清楚，父親安排赤嬰這個親信中的親信，跟在自己身邊，可能是擔心他前往封地之後，不懂文治武力，無法成為一個合格的領主。有赤嬰在身邊，多少有個人提點着。
“倒是有些期待見到那個小姐姐了。”神無憂笑着說道。
“其實，有一件事，我不是太理解。”東越王突然說道：“你要封地，南域望州的天府之國比比皆是，東域明州的洞天福地也數不勝數，生存環境，經濟物產，文化人才，不同地區，擁有不同的優勢和可取之處。但為什麼，你卻偏偏選擇了北漠紅石灣？”
“我所說的種種優勢，紅石灣皆不具備。最為關鍵，三個月後，魔潮將至，紅石灣沒有防禦工事，屆時，民眾出逃，紅石灣又將毀於一旦，你去那邊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神無憂笑得更加燦爛了起來。
“當然是因為，紅石灣對我而言，是一塊寶地，一塊，真正的寶地！”
“父親，請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到時候，我會證明給你看。”
見神無憂不願意正面回答，東越王也就沒有過多的詢問什麼。
父子兩人，又在聊了一個時辰。
畢竟馬上神無憂就要離開皇城。
一個時辰后，東越王眸光深遠，望向窗戶外，說道：“行了，要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說完，時間不早，你回房休息吧。記住一句話，你的背後，有我在，有整個東越王府在，在外面支撐不下去了，隨時回來。”
“是，父親。”神無憂突然感覺到眼睛又有些酸澀，他轉身往門口走去，推開靈堂房門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說道。
“雖然當著母親這麼說，有些不太好，但是……父親，十五年了，等我離開之後，你還是再找一個吧，不然，你一個人在家吃飯，怪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