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無數的記憶
“如今只好這樣了!”白氏吸了吸鼻子,通紅着一雙眼睛,“若是借得了銀子,你先去牙婆子那兒先看個小子!”
林燕風是個木匠,有餬口的手藝,倒也無需要家中長輩作為擔保人……再加之那王老五放的也不是什麼正經錢,只要知曉個底細,借款也不難。
只是那利息,卻不是尋常人家所能承擔的。
林燕風點了點頭,無聲的應了,正準備轉身出房門時,白氏又交代了一聲,“你得找牙婆子要那小子生辰,再拿去給青山上的那道長瞧瞧!”
“省得了!”林燕風回頭,又瞧了一眼自家妻兒,見着閨女臉色蒼白毫無生色的模樣,心上猶如壓了一塊大石。
這幾日他請了好些個郎中來給他的蔓姐兒瞧過病,可郎中都叫他節哀……在如今這個年代小孩夭折之事難免發生,可蔓姐兒是他與妻子的命,如何能叫她出事?
倒是昨夜青山有一道長路過此地,上院子裏討了一碗水喝,見得他家蔓姐兒如此,便說出了沖喜這個法子。
無論成與不成,他都必須如此一試。
出門之前,林燕風寬慰了白氏一番,讓她安心等着,晚間定然會將此事辦成。
自家丈夫是個言出必行之人,白氏是放心的,可這般重的擔子全壓在了他一個人身上,這叫白氏既心疼又無奈,待得林燕風走了之後,她便抱着林蔓嗚嗚哭了起來。
“我苦命的蔓兒呀,苦命的蔓兒呀……”
不過是一句重複念叨着的話,林蔓卻能感受到白氏此時的無奈以及心疼,更是讓她心中也冒出了莫名的酸楚。
滾熱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臉上,陌生的記憶猶如走馬燈一般,仿似在她的腦子裏生生的撕裂了一個口子強硬塞入。
疼,疼,疼,猶如萬蟻在她的腦子裏叮咬一般。
渾身發冷。
在林蔓忽然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聽見了白氏尖叫着她蔓兒的聲音……再之後,精神上的劇痛讓她陷入了沉沉的黑暗當中。
林蔓在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能動彈了。
睜開眼,許久不曾見過光線的她竟覺着那昏暗的煤油燈芯都很是刺眼,反覆眨了幾次眼之後,這才好受了些。
鵝黃色的燈光照襯在黑色的泥牆上,牆面裂開了幾條粗粗的縫隙,一看便知曉上了年代。
身上的被子雖說蓋着很是冷硬,卻隱隱有股子清香的味道。
喉嚨里干啞的十分難受,她動了動身子,吃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單薄的木板床下墊了些乾草,雖說不算硬,但畢竟墊的薄,擱得她背上有點疼。
本以為她會看見這幾日一直在她耳邊哭泣的白氏,可當她坐起來所映入眼眠的是一個少年時,林蔓詫異了。
那少年瞧着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此時正靠在西角落的一張椅登上坐得端直,因着他是微微低頭,光線恰好將他的容貌影藏在了陰影里。
這少年是誰?
林蔓下意識的又將這個屋子打量了兩眼。
這間屋子十分小,若是以現代的單位來換算,也不過是十平米的模樣。
擺設更是簡陋。
除去她現如今躺着的床外,便只剩下一張不曾刷漆的木櫃以及一張小小的木桌。
少年所坐得凳子,是這個屋子當中唯一的一條。
許是聽着了林蔓起身的動靜,少年緩慢抬起頭來,那一雙如漆黑如墨的眸子與她四目相對。
深邃的瞳孔猶如一個沒底的黑洞……
林蔓還沒得及開口說話,便聽得吱呀一聲,門開了。
走入屋子裏的是個小婦人,那小婦人瞧着二十七八模樣,身着一件土灰色打滿補丁的羅裙,面貌生的十分精緻,巴掌大的小臉上細眉大眼,小鼻小嘴。
婦人手中端着一個盆,盆里正冒着若隱若現的熱氣,入門之後先是瞧了一眼那坐在椅凳上的少年,再將盆放在了桌上,一邊搓着洗臉巾子一邊低聲說道,“你如今既到了咱們家來,日後我也定會將你當做親生兒子看待,也許吃穿不如旁人家的好,但只要有咱們一口吃的便絕不會餓着你,你先洗個臉,晚上我家蔓姐兒就勞煩你多照看照看了……”
話落,白氏將搓好的面巾朝那不語的少年遞去,又擔心的回頭去瞧那躺在床上的閨女。
而這一眼,白氏愣了。
手上的面巾遽然落地,她緊緊的盯着那半坐在床上的林蔓,眼睛不敢眨動半分。
“蔓……蔓兒……”顯然是怕自己在做夢,白氏聲音無比輕柔,“蔓兒……”
在白氏對着她喊蔓兒的那一刻,林蔓腦子裏閃過了無數關於白氏的記憶。
是的,她穿越了,穿越到了這個叫大祁的年代,成了一個十歲的小姑娘。
眼前這個面容精緻的小婦人,便是她的‘便宜老娘’白氏。
可她畢竟不是原主,對於一個年級與自己差不多的小婦人,實在讓她難以啟齒的開口喚一聲娘。
氣氛,對她而言,忽然就尷尬了。
閨女醒了,白氏自是十分激動,如何會猜想林蔓心中如何想法?當下便撲到了她的床邊,一把將她抱在懷裏,雙手環抱着她的背,將下巴搭放在了她的腦袋上。
“老天有眼啊,我的蔓兒醒了,我的蔓兒醒了!”眼淚順着眼眶流了下來,白氏又對着外頭大喊了幾聲,“她爹,蔓兒她爹,咱們的蔓兒醒了,蔓兒醒了!”
在這話落的一瞬間,林燕風猶如一陣風一般出現在了房裏,來到了林蔓的床邊。
白氏此時高興的眼淚直流,鬆開了林蔓就要讓林燕風看個清楚,“蔓兒爹,你瞧,咱們蔓兒真的醒了,真的醒了!”
神色緊繃了幾天的林燕風在見着自家閨女朝他看來的那一刻,忽然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面前的小姑娘臉色白的猶如一個瓷娃娃一般,毫無血色、
他伸出手,摸了摸林蔓的頭頂,聲音莫名的有些哽咽,“蔓兒可是餓了?爹爹這就去給你拿些吃的!”
他是一個大男人,無法如白氏一般將她抱入懷裏,作為父親,他只能這般寵溺的摸着自家閨女頭髮,關心着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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