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不知今夕是何夕
“那再添些東西送去。”施炎淡淡地道了這麼一句,手中的帳冊又翻過一頁,添了一句:“哦,這裏有一份我的手書,也一併送去。”
兩人是打過一次照面的,可如今施炎連她的臉長什麼樣都忘得一乾二淨了,這次鬧成這樣,他就算未曾當面賠罪,也得手書一份以示誠懇。
至於為何過了幾日才送去,那是因為他也不知從何入手,寫了幾句又重來,再寫幾句還是重來,這才到了如今。
孫強拿起手書,道:“屬下覺得柳小姐也不是俗氣之人,東西未必會收,但這手書大抵是會拿去的。”
“銀錢怎就俗氣了?那是最能讓人活得高雅的東西。”施炎不贊同他的說法。
孫強抿了下唇:“那屬下去了。”
他說不過他。
這一次倒是讓孫強說中了,柳霈秋東西拒了,但手書果然收了,她瞧見上頭一手瘦金自有風骨,寫着柳霈秋啟,她就收下了,信中無非是表達了他的歉然之意,胡謅了個原因,再說對她的賠償。
看過信后,柳霈秋輕哼一聲:“倒真是大方,但我用不着。”
幾十萬兩黃金,外家田宅玉器,是有些人幾輩子也賺不到的錢財,可偏偏她就不需要,她也是個有風骨的,豈能被區區錢財收買?
“你回去告訴你們公子,手書我收了,東西再不要送來了,至於你們施府的人……我不想再看到。”說罷,柳霈秋示意侍女關上了門。
孫強被關在了門外站了片刻,心中滿是疑問,這柳霈秋長得也很是漂亮的,也看不出哪裏比北江王妃差,怎麼公子就是不要呢?
“柳姑娘,公子說若你不收便是歉意不夠,公子說總會讓你有收下那一天。”孫強在外頭喊了這句之後,打道回府。
“小姐,這可怎麼辦,我瞧着你不收下東西,施家的怕是不會停了。”柳霈秋身旁的小丫頭一臉苦惱。
柳霈秋倒不怎麼在意,挑了挑眉隨手將那封手書遞給了她:“那好呀,我看他能把整個家當都送來,我且就原諒他了。”
……
施府的事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可北江王府近幾日氣壓低迷,眾人臉上都雲山霧罩,似是在憂心着什麼。
“十五日了。”獨孤暮染站在窗前,扶着窗欞的手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指尖都泛了青白,她心裏裝着事,外頭再美的景色也入不了她的眼。
整整十五日,可秦雲崖那邊竟連一點消息也未曾送來,她不知他們是否已經到了定安,也不知他們是否安全。
“主子擔憂,說不定王爺送的信正在途中,明兒個就能收到了。”蓮兒是樂觀的,畢竟從她認識秦雲崖以來,秦雲崖從未失手過,這一次也一定不會。
獨孤暮染輕吁口氣,不作答。
蓮兒想了想,又道:“對了,聽說施公子的婚事取消了,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整個梁州城都在說呢。”
秦雲崖的消息她沒辦法給她,但總可以說說別的事,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獨孤暮染還是沉默,連動也沒動一下。
明顯沒有任何興趣。
他會不會是真的出事了?他知她不安心,所以有條件肯定會想方設法送信回來給她的,可是沒有,一走十五日,杳無音訊。
獨孤暮染思來想去,終是下了決定,轉身道:“走,進宮。”
秦雲崖未能送消息回來給她,但這次是朝廷出軍,每隔一斷時日都會有消息送進宮裏,她與其在這裏瞎猜,還不如進宮去問問看。
她腳步匆忙,可才剛邁出房間兩步,卻與伺候溫夫人的福秀撞了個滿懷,她往後退了幾步,蓮兒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福秀卻是連着退了幾步,差點兒就摔了。
可她顧不得許久,站穩后急切道:“王妃,溫夫人她、她……她好像醒了。”
這個消息可謂生生斷了獨孤暮染進宮的心,她咬了下唇,抬腳往溫瑤所住的院落走去:“去看看。”
……
這是哪裏?
溫瑤躺在床上,轉動目光看屋內的環境,不是溫蒼閣。
她想動一動,四肢百骸卻如刀割般疼痛,她忍不住低低哼了一聲,纖長的眼睫輕輕閃動,輕吁了口氣后,才重新打量這四周,屋裏有一個伺候的小丫頭,正緊張地盯着她,問她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福秀去請王妃了。
福秀是誰?王妃又是誰?
溫瑤一頭霧水。
很快,獨孤暮染提着裙擺腳步飛快地進了屋,她這一路幾乎是小跑而來,臉上布着細細的汗珠,一進屋目光便落到床上,而床上的溫瑤此時也正艱難地看向她。
獨孤暮染抿了抿唇,坐在了床邊的圓凳之上替溫瑤診脈。
溫瑤想開口問問她,這裏是哪,她又是誰……可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只得眼神殷切地看她。
良久,獨孤暮染才收回手,又起身為她做了另外的檢查,然後又坐了回來,遣走屋內的下人後,才看向溫瑤:“你感覺如何?”
“……”溫瑤看她,想回答,卻又說不出來。
獨孤暮染盯着她看了片刻,問:“你說不出話?如果我說的對,你眨一次眼。”
溫瑤眨了下眼。
“是,一睡二十年,身體反應遲鈍,喪失語言能力是正常的。”獨孤暮染點點頭,俏臉上勾起淡淡的笑:“我知道你如今有很多疑問,我會一一告訴你的,不急。如今,最要緊的是你的身體,將你從閻王手裏搶回來,可真是費了我很大的功夫。”
溫瑤如今做不了表情說不了話,可她心裏卻十分震驚,一睡二十年?說的……是她?
是,她腦子是有些混亂,記不清她什麼時候出了溫蒼閣,記不清她為什麼與那個人有了分歧,而那個人又是誰?
“其實你該多休息的,只是我若不將現下的情況說清楚,你大抵也是不安心。”獨孤暮染沉默,似是在想該從何說起,良久才道:“溫瑤,你二十年前被你的下人洛桑兒下毒以致昏迷至今,而在你昏迷期間,生下了一個女兒,就是我。這裏是我家,為你診治的是我,其他的細節等你身體好些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