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我也有些耳熟
秦雲崖沉默片刻,又問:“從何處來?師承何人?”
“從定安來,家師已過世,再提也無用。”計遂袖下的手輕輕捏了捏,只覺手心裏都是汗。
跟這北江王說話,真讓人害怕。
秦雲崖點了下頭,便再無話了。
他本就話少,再讓他與不相干的人閑聊,他真是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問這些問題,也只是因為他想知道。
一時之間,靜得空氣都凝固了,獨孤暮染這才尷尬一笑,坐了過來:“公子貴姓。”
“我叫計遂,字承思。”計遂暗暗鬆了口氣,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略微僵硬的笑。
計姓本就少見,又單名叫遂,這個名字真是很奇特了。
像是看出了獨孤暮染的心思一般,計遂道:“因為家母身子不好一直未能有子嗣,好不容易有了我,很是歡喜,便取了名遂。”
順心,稱意。
這也是他所望的。
“好名字。”獨孤暮染笑了笑:“有勞方才計公子為我們撫琴,這幾日請計公子在府上休息,可否?”
“那就叨擾了。”計遂起身,鄭重地拱手作揖。
計遂看着就一副我是正人君子的模樣,雖然長得吧,確實跟個仙兒似的,但其人卻是有些枯燥無味的,除了彈琴,他似乎也沒什麼意思了。
閑了這麼多天,正好到了溫瑤的第二個療程了,獨孤暮染休息了一日,便一頭扎進了製藥房中,上一次溫瑤有些起色了,但她準備兵行險招,讓溫瑤以最快的速度好起來。
對溫瑤的治療,獨孤暮染為其取了個名字:刮骨拔毒。
顧名思義,要受不少的罪,非常人能受的。這也是獨孤暮染思來想去,覺得唯一能讓溫瑤復蘇的辦法。
“五義,我讓你去造的刀可造出來了?”獨孤暮染在方上添下最後一筆,抬袖擱筆,捏起面前那張紙輕輕吹了吹。
五義一身黑衣,看着就凶神惡煞的:“找了好上的工匠,也不知效果會如何,屬下這就去看看。”
“喏,若要去順道將這方子交給周叔,讓其按方拿葯,半分錯不得。”獨孤暮染將方子對摺,遞給了五義。
五義點點頭,恭敬地接了過來:“屬下知道了。”
五義去辦差,獨孤暮染獨自在製藥房裏發了會兒呆,起身去了冰室,她要最後再檢查一遍,確認明天溫瑤的刮骨拔毒萬無一失。
“會有些危險,但我相信你能撐下來的,對嗎?”獨孤暮染坐在溫瑤床邊,伸出食指描了一遍溫瑤的柳眉,微微一笑:“獨孤暮染半分不像你,但唯有這一對眉毛,與你像極了。”
冰室上的溫瑤臉色蒼白,不曾回應。
“我有八分的信心,但也有兩分不可能,你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平平安安的。”獨孤暮染縮回手,站起身來垂眉看她片刻,低聲道:“娘親,我們一起加油。”
雖然她不是真正的獨孤暮染,但她相信,溫瑤要是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女兒,一定很希望她能夠叫她一聲娘親。
離開冰室,獨孤暮染漫無目地的沿着畫廊走,直到聽到一陣琴聲,她才回過神,沿着琴聲尋去,是計遂擺了琴台,在院中撫琴。
她站在原地待他一曲彈完才走了過去,微微一笑:“這首曲子有些耳熟。”
似乎她曾在哪裏聽過,而且不止一次。
“王妃。”計遂起身行禮,也笑了笑:“這曲子是很久之前一位老朋友所創,今日突然想起,擾了王妃?”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獨孤暮染抬眸看他,搖頭:“怎麼會?公子琴音妙極,怎會擾了誰?”
她這樣說計遂才放鬆了些,緊繃的臉也再次露出笑來:“王妃還想聽在下彈首什麼?”
彈什麼……她想聽笑傲江湖,他倒是彈啊。
獨孤暮染挑了下眉,擺手道:“明日我有要事要辦,要先去休息了,公子自便吧。”
“王妃慢走。”計遂再次行禮,看着獨孤暮染遠去的背景,他臉上的笑慢慢消失,重新坐了下來,捻着琴弦彈了一首緩慢又哀婉的曲子。
只是他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兩三段后,他頻頻出錯,只得停了下來,雙手按在琴弦之上,輕吁了口氣苦笑道:“看來今日不宜彈琴。”
枯坐片刻,他起身動作緩慢地收了琴,背着琴回了所住的院子,全然不知在他背後的那座假山之後,一道傾長的黑色身影已看了他良久。
“查得如何了?”計遂走了,秦雲崖便也不在這此處站着了,他負手移到涼亭之內,冷聲問道。
高尚辰搖了下頭:“似乎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如他所說,他從定安而來,具體一點,便是他從定安絨郡而來,家中還算富有,父親是個商人,不過前些年父母相繼過世,他也不知從哪裏學來一手好琴藝,自父母過世之後便開始雲遊四方。”
“絨、郡?”秦雲崖一字一字重複了一遍這個地名。
他似乎在哪兒聽過?
花朝蓉,若沒錯的話,司公子替花朝蓉安排的身世,便是絨郡的縣令一家。
這麼巧,都在絨郡?
“王爺是覺得計遂身世依然存疑?”高尚辰不解,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為什麼還覺得有問題?
秦雲崖輕輕哼了一聲:“再去查,問問曾經他家鄰里。”
“是。”高尚辰抱拳行禮,急急忙忙地走了。
計遂……會不會跟花朝蓉一樣,是司公子從小養成的一枚棋子?若是,他到北江王府有何目的?若不是,他怎會那樣巧出現在湖光小築?要知道,那是除了珍風樓之外,他們唯一去用餐過的地方。
管他是妖是神,只要是假的、有目的的,終有一天會暴露出來,需要等的,也不過是時間罷了。
秦雲崖斜斜勾了下唇,壓着聲音道:“那首曲子……我也有耳熟呢。”
……
一夜好眠,第二日獨孤暮染起了個大早,她要的那套刀,五義也送來了。
今日,她穿了一身雪白的窄袖束腰的簡服,墨發成髻,幹練又精神,顯然是不準備讓平日裏那廣袖長裙來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