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歌（九）
傅雪衣偏着頭，淡淡地問道：“難道不是嗎？”
鳩蘭夜臉色突變，良久之後，他才咬着牙低聲道：“是！”
傅雪衣說的很對，或許他就是太愛管閑事，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插手這些糊塗事。若是當年他沒有隨着尹玉攻進吳國京畿，也就不會徒手接了墜城的傅雪衣，如今也更不會在殺與不殺之間痛苦中抉擇。
目光一閃，鳩蘭夜又輕聲嘆息。
他一直都知道，那日在城外的暗殺，是出自傅雪衣的手筆。傅雪衣想要接近他，他也在接近傅雪衣。傅雪衣一步步引他入局，他又何嘗不是？而今傅雪衣又想在此刺殺秦皇，怕是秦皇也想要趁此拿下她這個前朝餘孽。
鳩蘭夜抖了抖唇角，眸中漸露一絲憂慮之色。他欲把傅雪衣再帶出太傅府，一抬眼，卻看見了暗中增防的兵力。
太子爺神色一凜，便知道不能再拖沓下去。
“雪衣……”鳩蘭夜伸手要抓了傅雪衣的衣袖，結果卻被她側身閃開。
傅雪衣袖手而立，面色微涼，“殿下，在人前，你還是與我遠些的好。”
“你怕誤了我？”鳩蘭夜緊握着袖下的拳頭，不知心中到底該是悲，又或是喜。
“不是！”傅雪衣出聲否認，心虛道：“我只是怕你會阻礙了我。”
畢竟她是來複國謀反的，若鳩蘭夜步步緊跟，只恐她今日什麼也做不成。更重要的是，她已經藉著鳩蘭夜的身份進到了這裏，便不能再拖他下水。
鳩蘭夜心中一震，他向前一步，對傅雪衣低聲道：“你這是在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傅雪衣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搖頭道：“鳩蘭夜，我早已沒了退路。”
從她選擇在尹玉的面前跳下城門時，她就已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非但如此，除了這條沒有退路的路，也沒有別的道路可以供她選擇。
“不！”鳩蘭夜低低地吼了一聲，紅着雙眼道：“你有！”
只要她願意，他就是她的退路。
傅雪衣涼涼的掃了鳩蘭夜一眼，隨後抬腳便往尹玉那方走去。鳩蘭夜攔不住她，也只得看她漸漸遠去。
雖說尹玉是個文官，但他也是個習武的人，傅雪衣這般不掩殺氣的靠近，他自然能輕易察覺。尹玉抿了抿嘴角，轉頭對才走到他身後的傅雪衣道：“雪衣，你不該來的。”
尤其是在今日。
傅雪衣神情僵硬，勾着嘴角，她勉強笑道：“你不想我過來？”
尹玉頓了一下，又死死地抿住了雙唇。
今日是他的壽辰，他自然是比誰都想要傅雪衣過來，但在想的同時，他又比誰都不想讓她前來。沒人比他更能了解傅雪衣，傅雪衣想要復國，她便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刺殺秦皇的機會。
“尹玉！你果然有夠薄情！”尹玉許久都未說話，傅雪衣不禁冷笑。
尹玉臉色蒼白，急忙辯解道：“我不是……”
“你不是？”傅雪衣往前一步，抓着尹玉的衣襟，出口更是咄咄逼人，“若你不是，那當初又為何要拋下我們？”
尹玉神色慌張，臉上更是不見一絲血色，“雪衣，我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傅雪衣鬆開手，仰頭慘然大笑。
究竟是什麼樣的苦衷，能讓一個人拋棄愛他的兩個女人？
“雪衣……”尹玉反抓傅雪衣的手腕，結果卻被拍了一掌。尹玉連連退了幾步，待他站穩了身子，又一臉慘白。
“尹玉！”亮出了藏於摺扇中的利器，傅雪衣咬牙道：“既然你有你的苦衷，那今日……你就帶着這份苦衷去死吧！”
“尹卿！”
傅雪衣飛身撲向尹玉，秦皇頓時肝膽俱裂，他想上前去拉尹玉一把，卻被身旁的內侍擋住。
傅雪衣與尹玉交手，還不忘冷冷的瞥了秦皇一眼，躲過了尹玉的軟綿攻勢，傅雪衣又狠拍了他一掌。就在眾人都以為傅雪衣要對尹玉痛下殺手，她卻身形微晃，轉身襲向了秦皇。
“雪衣不要！”站在一旁圍觀的鳩蘭夜大叫一聲，隨後便疾步擋在了二人中間。
見鳩蘭夜護住了秦皇，傅雪衣不由僵了手腳。但是在此之前，尹玉就已奪了一名侍衛的佩劍，他只顧提劍上前，卻沒想到傅雪衣會突然停下。
尹玉收不住腳，只好偏了手腕，可儘管如此，他手中的三尺青鋒還是扎到了傅雪衣的肩膀。
“……雪衣？”尹玉慌亂的鬆了手，他想上前去看看傅雪衣的傷勢，卻被傅雪衣側身躲過。
“你想殺我？”傅雪衣捂着肩上的傷處，冷眼看着尹玉。
“不是的！”他只是不小心失了手，若可以，他更願意讓這一劍刺在自己身上。
“夠了！”傅雪衣咬着貝齒，冷聲道：“尹玉，既然你選了秦國，那就好好的守着吧！”
再過幾日，她藏於巫山的兩萬將士也該潛入大都，屆時，就算尹玉有三頭六臂，他也護不了秦國的安危！
“雪衣……”尹玉動了動嘴角，還未等他把話說出口，傅雪衣就已在一干侍衛的追捕下逃出了太傅府。
傅雪衣走後，秦皇方才走到人前，他緊緊地盯着鳩蘭夜，怒聲訓斥：“夜兒，你可知罪！”
秦皇動了怒，站在一旁的四皇子冷笑，而尹玉皺眉，鳩蘭夜下跪認罪。
“兒臣知罪。”鳩蘭夜垂下頭，低聲道：“雪衣是兒臣帶來的，兒臣自然其罪難逃……”
“你當朕在意的是這個？”秦皇沉着臉，道：“夜兒，你是儲君，是秦國未來的帝王，若你出了事，又該如何向萬民交代？”
“父皇？”鳩蘭夜抬起頭，瞳孔突然收縮。
“你啊。”秦皇嘆了一聲，上前慈愛的摸了摸鳩蘭夜的頭頂，繼續道：“朕知道你極有孝心，但朕還能再活幾年……”
聽聞此話，四皇子頓時就冷了臉。
他以為秦皇在意的是鳩蘭夜，殊不知秦皇只是關心太子儲君。
“父皇！”四皇子斂着眼帘想了半晌，躬身提醒秦皇，“方才的那名刺客，可是要人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