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節:得意的江上
“陛下,江上回來了。”
孟浪在仙道成的耳邊說道。
仙道成倚靠在龍椅之上,龍目微垂,眼皮耷拉着,看的出,現在的仙道成有些心力交瘁。
“此戰應勝。”
仙道成疲憊的睜開了雙眼,輕聲說道。
就在這時,江上來到了御書房之中,面見陛下。
“江樓主,辛苦了。”
仙道成看着江上衣衫凌亂,似還沾染着點點血跡,並沒有怪罪江上失儀,率先開口說道。
“能為陛下分憂,是江某的福分。只不過江某辦事不利,怕是有負皇命重託……”
江上對着仙道成緩緩躬身,說話之時,略顯幾分憔悴。
仙道成聞言,立時直腰坐起,聽着江上的話,仙道成暗自揣度,“難道此戰未勝?”
以仙道成對春風樓勢力的了解,雖然京外百里駐紮着十萬的軍隊,不過那些應為凡俗士兵。春風樓若傾力滅之,應不會出現意外才對。
“是江上另有心思,未出全力。還是說出現了什麼意外。”
仙道成沉呼一口濁氣,眼神逐漸尖銳的看着江上,仙道成在等江上的后話。
“京外十萬逆軍,春風樓未得全殲,有負陛下所命。”
“不知是否是誰人走漏了風聲,我春風弟子殺至之時,大軍竟然早有準備,並有序的在向錦城方向徹底。”
“我春風弟子經一番血戰,殲滅九萬之眾。餘下數千逆軍,江某已命春風弟子追擊。但想必,經此一役,許仙會加快逆軍圍京步伐。江某辦事不利,請陛下責罰!”
江上微微抬頭,看到仙道成臉上那不善的神色,后將頭壓的更低,沉聲說道。語氣之中,滿是自責之意。
“江樓主雖然未有大獲全勝,不過殲滅九萬逆軍亦是大功。匆忙來報未整衣容,可見江樓主忠心。”
“至於有逆犯在逃,非江樓主之過。朕豈會怪罪。”
仙道成聞言,心中踏實了許多。雖然春風樓沒有盡數殲滅十萬逆軍,不過能剿滅九萬賊寇,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戰前揚威,不僅能讓敵軍受挫,更能振奮軍心,使之悍然迎戰。”
“軍心以血勇無敵,鐵蹄可征戰天下。”
此話,是先帝仙自成所留。今夜京外一戰,必可鼓舞仙朝大軍。
“不過,依江樓主之前所言,疑似軍情走漏,傳出了風聲?”
“江樓主是如何斷定的?”
仙道成眼神微凜,望向江上,極具威嚴的說道。
“兵家之事,勝敗可分功過。但相比敗兵更大的罪過,便是‘叛’。”
“不論勝負如何,叛軍必滅。”
“若是真的有人泄漏軍情與敵軍,無疑就是背叛,是潑天的罪過。”
“尤其是今日,知道春風樓要連夜滅京外逆軍的人並不多。”
“再加上春風樓行動迅速。若真有人吃裏扒外,與敵軍通風報信,暗通曲款。無疑應以‘叛國罪’論處!”
仙道成身為帝王,篤信制衡之術。不論仙道成嘴上是如何說,在他的心中,實在很難信任“別人”。
而這個別人都不分是外人,還是家人。亦不分是近臣還是親信。
說到底,在仙道成的心中,這天下江山是他一人的。所以,他會懷疑,會猜忌,會有“小人之心”。
“啟稟陛下,江某無法斷定。事發倉促,並無確切證據。”
“不過此戰,我春風弟子打的屬實憋屈,讓江某這個春風樓樓主,心中實在氣憤。故而有些……悲憤難平罷了……”
“江某一時失言,今日軍情實乃絕密,應斷無外泄的可能……”
江上忽然哭喪着臉,哀聲說道。
“春風弟子,傷亡慘重?”
仙道成聞言,微微挑眉,驟聲說道。現在,聽着江上在這裏“邀功”,仙道成倒是放下心來。
“未能大獲全勝,但是剿滅九萬逆軍是為一功。”
可這功說來簡單,恩賞並不會太重。戰局千變萬化,若江上直接退下,不知這功是否要到舉國安定之後,再“論功行賞”了。
“而現在,江上語義明顯。春風弟子死戰,才贏回大功。”
“這不是邀功,還是什麼。”
不過,仙道成對此並不反感。危難之時,有人能挺身而出以解燃眉之急,本就是大功一件,應予重傷。
再加上江上現在這個“特殊的身份”,急於想爭取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江上的貪心,或許正合仙道成心意。”
雖然仙道成神色之上未露笑意,但是,無疑仙道成在心中已經判定,自己走了一步好棋。
“逆軍邊打邊逃,剿滅起來實在困難。我春風弟子,本就不足萬人。若逆軍與我春風樓正面交鋒,江某有信心將之全殲在郊外。可……”
江上正在“悲傷的表功”,可明顯,仙道成不想聽這些微末小事。
“江樓主,朕許黃金百萬,以撫恤春風弟子。”
“江湖中人,最重忠義二字。朕特封江樓主為我仙朝忠義侯,代朕撫恤忠魂!”
仙道成泠然道,氣勢恢宏。仙道成對於“恩賞”一向極為大方。
“臣,領旨謝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江上聞言,眼神之中突然冒出了幾分肉眼可見的激動異常的興奮之芒。
仙道成自以為捕捉到了所有的小細節。殊不知,這一切,都在江上的謀划之中。
“忠義侯,免禮平身,請起吧。”
“待此戰過後,朕另有封賞!”
仙道成淡笑一聲,分寸拿捏的剛好。
“仙道成只是冠以虛名,尚無品級之封,便已讓江上喜笑顏開。”
仙道成便覺得江上此人很好掌控。不像李成傑那般的“傲氣”。
仙道成下了聖旨,封“李成傑”為仙朝“麒麟子”,而事後,李成傑都沒有獨為此名而來謝恩。仙道成便知道,李成傑在心中其實並不注重的虛名。
“一個人,若不圖名,亦不圖利。那除了徹底的征服他,再無什麼可以引誘他,為自己所用。”
仙道成深諳此理。
“臣再謝皇恩浩蕩!”
江上跪地叩首,大恩謝道。
而此舉仙道成看在眼中,倒是讓仙道成再次高看了江上一眼。
“忠義侯請起吧。明日還有大戰,朕還想親眼目睹,忠義侯的凌冽風姿,回去之後,注意休息。養好精神,再建奇功。”
仙道成微微點頭,而後笑着說道。聲音突然和藹了幾分。
“臣明白!臣告退!”
江上再次行禮,而後緩緩退走。
直到江上離開皇宮,回到春風樓之中,都無人能看到江上嘴角之上的盈盈笑意。
“忠義侯是什麼?一個虛名罷了。無品無階,江上自然不會為此得意太久。”
“故而,最令江上得意的事是,一切盡在掌握。”
江上所圖,遠不止此。而在江上心中所想,只要自己每一步都走的順利,那麼最後肯定再無什麼能阻擋他的腳步。
……
“樓主,大軍已然點齊。按照樓主吩咐,已經前去指定的地點設伏。”
“京都城牆,城樓之上皆已佈置妥當。”
“咱們天機樓的弟子也按照樓主的吩咐穿插其中,足以應對一切突發的危機。”
天主回到星宇之中,對着天機子恭敬的說道。
只是,在天主說話的時候,她雖然低着頭,但是她的眼睛卻時不時,不由自主的向李成傑瞟去。
在看到李成傑的面色逐漸紅潤,呼吸也變得沉穩有力之後,天主也算是放下心來。
“嗯,今晚你親自盯着。”
“通知所有將令,千萬不要戀戰,盡量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即便伏擊成功,也要量力而行。”
“誓死捍衛京都不破,守城才是最重要的!”
天機子聞言,手中不停,溫和的星力不斷的噴涌着為李成傑治療着。同時,緩緩的對着天主吩咐道。
“是!”
天主沉聲應到。如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一般,舉止十分得當。
“春風樓那邊如何了?”
天機子忽然轉頭,向天主問道。
“大獲全勝,現在江上估計已經在陛下面前邀功了。”
天主冷冷的說道。
“江上此人,野心不小,此時如此嶄露頭角,不得不防。”
天機子聞言,深吸一口氣,而後若有所思的說道。
“是,屬下明白!”
天主對着天機子恭敬的行禮,而後便消失在了星宇之中。
“李成傑,快點醒過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待天主走後,天機子的手法更快,同時呢喃道。
此戰,“實力懸殊”。
因為,天機子非常清楚,決定此戰勝負的絕不是百萬將士,而是雙方“最高端”的戰力。
“其實,這才是最真實的‘爭仙會’。”
沒有規則,所有人都可以不擇手段。只為了最後的勝利,也是為了真正的“仙”。
……
錦城之中,萬家燈火通明,遠遠望着,是一幅極其繁榮昌盛的樣子。
但是若是走入錦城之中,不難聞到那絲絲淡淡的血腥味。可見,此處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殘屍可以被迅速的清理,可那些刀劍打鬥的痕迹,卻並非一時半刻就能全部抹平的。
這時,夜色正深,按說這樣的地方,正常人都應該遠遠避開以求安穩,但是偏偏有些人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春風樓,葯白門門主葯白,帶着春風樓九門的眾弟子,來到了錦城的城門下。
“依計行事,各司其職。”
白葯沉呼一聲握緊了拳頭,側頭對着身後的幾位門主很是嚴肅的說道。
“是。”
幾位門主,與副門主皆是淡淡的應道。
白葯點了點頭,而後右腿邁出,要孤身入城。
“白門主。”
就在白葯邁步之時,他的身後,忽然有人喊道。而且聽着聲音,還不是一兩聲。
白葯聞言止步,緩緩的轉過身來,看着那幾人,眼神閃爍。
“小心。”
餘下的人,齊聲說道。從聲音之中,可見其中情義。
葯白門本就負責的春風樓之中的醫療工作,要說他們幾人在春風樓之中,除了受過樓主江上的恩情之外,當屬受白葯的恩惠最大了。
“一切為了春風!”
白葯忽然鄭重對着眾人行禮,往日被他們喊得震天響的話,現在被白葯低沉的喝出。
“一切為了春風!”
餘下眾人聞言,皆是隨着白葯低沉的吼道。聲音不大,卻都是真切的源自心中的吶喊聲。
“隱蔽!”
白葯再次下令。
這次,眾人再無拖沓,瞬間,眾人便消失在了這夜色之中。唯剩白葯一人站在此處,看着今晚的月色,而後緩緩轉身,如一個遲暮的老人一般。
在今晚這月光的照耀之下,白葯一頭如雪的白髮披散着,身形略有傴僂。
要知道,白葯他可是春風樓之中看最為年輕的人,但現在看着他身上散出的那一股滄桑之意,可以知道現在的白葯邁的每一步有多麼的沉重。
“誰!”
白葯剛入錦城城門,便聽到一聲暴喝,劃破夜色,驚起陣陣犬吠。
“春風樓,葯白門,白葯!”
白葯腳步不停,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同時緩緩的說道。從其的聲音之中,聽不出他心中的任何一絲波瀾。
“原來是葯白門門主白葯。”
“別人不知道,但是陳某倒是清楚,白門主其實是春風樓名副其實的二把手。白門主孤身入城,足見春風樓誠意。”
說話之人,自然就是陳家家主陳世平。陳世平,伸手將暗哨攔下,同時悠悠的笑着,從黑暗之中,緩步走出。
“一別三年,陳家主當真是英雄氣概不減當年。”
白葯止步,直起了腰背,輕笑着沉聲道。
“三年不見,白門主不也是雄風依舊?”
這時,陳世平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與白葯相對而視,笑問道。
“許公子,這位就是春風樓葯白門的白葯,白門主。”
“三年前,本家主曾與白門主有過數面之緣,可以確定。”
陳世平緩緩讓步側身,許程青從陳世平的身後走了出來。許程青聽着陳世平的話,對着白葯微笑着微微點頭示意。
“這位想必就是日前大鬧京都的許程青許公子吧。久仰!”
白葯淡笑一聲,對着許程青微微抱拳,禮貌的說道。
不過,白葯卻是暗瞟了陳世平幾眼,對於陳世平口中所說的“數面之緣”,白葯只覺甚是有趣。
“白門主一路風塵僕僕,奈何時間緊急,還望白門主諒解本公子不能為白門主大擺宴席接風洗塵了。”
許程青暗笑着說道。
“天下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不覺有何新鮮。”
“此頓可有可無。一路坦蕩平穩,倒也不算勞累。”
“不過,待到功成之時,若許公子不能擺出像樣的慶功宴,可別怪本門主倚老賣老,當場發飆啊!”
白葯伸手,似是捏住了一縷月光,神色如月光一般的冰冷,但是聲音之中出奇的帶着幾分溫和的笑意。
許程青見狀,雙眼微眯,似是要隔着那道月光,將白葯徹底看透一般。
從白葯的話中,許程青可以聽得出,春風樓此行目的可要比“一般的山珍海味”要高的很多。
而白葯後面的話更是直接。那就是要與他們春風樓合作的話,之後他們所要若不能被滿足,他們是絕不會善罷甘休。
同時,更有一層深意。“此頓可有可無”是因為他們春風樓並看不上這點眼前小小的利益。也是他們之前做的事情,實在太過輕而易舉。毫不費力,他們也知道吃不到什麼“好肉”。
但,之後,他們若是要同行,此路“坎坷”人人心中皆是非常的清楚。所以,要讓他們與他們一起扛過大難,他們的“要價”也必定不菲。
白葯也冷冷的看着許程青毫不相讓,即便這時在他們的地盤之上。但是白葯依舊處之泰然。可見其心中溝壑。
就在這三言兩語之中,白葯幾乎隱約表達出了他所來的用意。
“呵,那是自然。”
“即便本公子見識短淺,以我許家長輩的閱歷,想來只要功成,必能予達白門主心中所期。”
對於這種大事,許程青也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他很識趣的將此事推給了他“許家的長輩”,也就是“許仙”。
“許家長輩確實見識非凡,不過許公子也毋庸妄自菲薄。”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白葯衝著許程青微微挑眉說道。
“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游。”
許程青朗聲笑着接了一句,而後略微側身說了句:“請”。
白葯點點頭,而後向前走去。
陳世平與許程青在一旁引路,帶着白葯向原許家的府邸走去。
許仙,此時,就在那裏等着白葯。
不時,白葯順着許程青的指引走入了一間房間。
白葯走入之後,許程青和陳世平兩人同時止步,將房間門緊閉。他們兩人如門神一般,站在門的兩邊,為其站崗。
白葯走入之後,微微回眸。心中略有忐忑。
“請進來坐。”
就在這時,屋內傳出一聲洪亮的聲音。說話之人,正是許仙。
“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白葯聞言渾身一抖,而後緩緩的向屋內走去。
剛才白葯在聞聲之時,便從聲音之中聽出那猶如雷霆一般的威壓。
許仙上來的施威,讓白葯心中更加忐忑。
隨着白葯步步走入,白葯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你就是春風樓白葯門的白葯?”
忽然,一道戲謔之聲響起,白葯才發現,原來這件房間之中除了許仙之外,還有他人。
白葯心中大驚。白葯來此所談乃是絕密之事,想必許家以及許仙都非常清楚。
許程青和陳世平這樣身份的人都停留在門外,為他們站崗。許仙在其中,有這個資格,而現在還有另一個人,白葯如何能不驚。
此人即便不如許仙,也必定相差不遠。說不得“平起平坐”,如何能在這房間之中。而聽其聲音,還如此隨意。
“這位前輩是?”
白葯轉身,恭敬行禮之後,沉聲問道。
“怎麼,白門主不認識蘇某了嗎?”
那人輕笑幾聲,而後很是玩味的說道。
“蘇某?”
“那個蘇某?”
白葯上下打量着那個說話的人。
忽然,白葯大吃一驚,因為,在他的腦海之中還真的有一個人和眼前之人長的極為相似,並且也姓“蘇”。
“可,這不可能啊……”
“蘇翩然怎麼可能沒死?!”
白葯的詫異毫不掩飾,引得蘇翩然連連搖頭併發出幾聲輕笑。
“蘇某還活着,白門主不用這一幅見了鬼的樣子吧。”
蘇翩然笑着說道。
“蘇家主神通廣大,此事若有蘇家主,必能再添幾分勝算!”
白葯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能如此推諉的說道。
要知道,若是蘇翩然還活着的這條消息傳出於世,必能再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可蘇翩然現在,就如此隨意的坐在那裏。而且還是坐在許仙的旁邊。看着許仙的態度,似對着蘇翩然很是縱容。
“這種客氣的態度,實在詭異。”
要知道,蘇家是被陳,許兩家聯手所滅。而現在陳家家主就站在門外,蘇家家主坐在許仙的旁邊。
這是,錦城三大家族,再次在許家的府邸之中“聚首”。
這如何能不讓白葯震驚,不讓白葯多想。
這一切實在匪夷所思。
“白門主,先坐下喝杯熱茶。”
許仙此時說話了,並親手給白葯倒了一杯熱茶水,放到了白葯的座位前。
“是,是!”
白葯躬身點頭,連聲說道。而後走到了許仙給自己預留的位置之上,拘謹的坐了下來。
“白門主,請先說說,江樓主的計劃吧。”
許仙看着白葯將那杯茶飲下之後,單指敲着桌面,沉聲說道。
“裏應外合,釜底抽薪!”
白葯見狀,他自是不敢推脫。但是他牢記着自己此行的使命。
即便頂着這巨大的壓力,白葯也就只說了這簡單的八個字。
“裏應外合,釜底抽薪。”
蘇翩然看着白葯,砸着嘴笑着說道。
白葯見狀,訕笑着與之符合著。這蘇翩然話說的虛浮,那態度實難琢磨。白葯不禁將視線投向了許仙。
“妙計。”
許仙大笑三聲,而後只說了兩個字。可語氣冷漠的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