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巴拉秘符1_第二章 瘋狂的逃犯
1探監迷局
一個穿着藍白相間獄服身板挺直的男人站在屋子中央,一動不動,佈滿血絲的雙眼正出神地望着窗外,一道晨曦鋪灑在身上,手腕上金屬銬面的反光打在臉的一側,使這個男子面部的稜角愈加分明,彷彿是座石雕人像。
突然,監室門被推開,一名管教人員進來喊道:“0715出來,律師會見。”男子慢慢轉過身來,兩腳拖着鐐銬向門口走去,接近門口時眼光朝兩旁一掃,門口牆邊其他幾個同樣穿着獄服的人慌忙閃退一邊。
穿過兩道鐵柵門,男子來到一間提審室,他身後的管教人員也跟進了房間。房間裏,宋律師已經在此坐等一會了。
“我可以單獨和我的當事人談話嗎?”宋律師衝著一旁的管教人員問道。
“對不起,所里有規定,重點監管對象不允許單獨會見。”
“那好吧。”宋律師輕輕擺了擺手,轉身向眼前的這名男子問道:
“你是祁兵吧?”
“是的。”男人冷漠地回道。
“我是TXJ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宋科。我昨天見過了你公司的張總,他很關心你。我今天來是受委託,一來了解你目前的狀況,二是想了解整個案件的詳細情況。此外,你還可以向我諮詢關於本案法律方面的問題。”
祁兵挺了下胸,突然又坐低下來問道:“張總怎麼不親自過來?他也是律師啊!”
“你們張總在外開公司,依照律師行業管理規定,張總的律師執業資格將暫停,所以他不能前來。祁兵,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把你那天發生的案情如實說出來,這樣我們才知道該如何幫你。”說完,宋律師從皮包里拿出了本子和那支老式黑色鋼筆。
祁兵眼睛一亮,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胸口上下起伏着,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請你轉告張總,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和公司的事情,但我現在很難說得明白。唉,真是活見鬼了!”
“活見鬼,什麼意思?!”宋律師連忙問道。
“那棟房子,還有那個女人,都不對勁!我說了他們都不信!”祁兵說這話的時候,那雙傷痕依舊可見的手竟不由地微微抖動起來。這讓宋律師也吃了一驚,在他的心目中,祁兵這種優秀素質的男人應該是個具有鋼鐵般意志力而無所畏懼的人,可眼前的祁兵多少讓他有些失望,一時竟無語忘言了。
“宋律師,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活着的死人嗎?”祁兵這時突然問道。
“什麼?活死人?!這……我不太清楚,能說具體點兒嗎?”顯然,宋律師對這個突然冒出的問題根本沒有思想準備。
“說了也沒有用,沒人會相信的。”祁兵說完閉上了眼睛,彷彿在琢磨着什麼……
“不一定,說出來看看。”宋律師身體前傾,眼睛緊盯着對面的祁兵。
“今天是幾號?外面非典控制住了嗎?”祁兵睜開眼睛,直視宋律師問了一句。
“今天是6月6日,非典還沒完全控制住。”宋律師回道,接着又對祁兵說:“你能不能將遇見的情況,整個事情的經過詳細說出來,讓我幫你分析下。”
祁兵側過頭來苦笑了一下,並沒有說話。稍許,又微微垂下頭來,但是戴着手銬的手卻突然動了起來,只見他右手的食指不斷地在左手背上來回划著…….好像是在撓癢,但又不太像,正當宋律師納悶的時候,祁兵突然抬起頭說道:“宋律師,你回去吧,等有機會我會向張總說的,這事跟別人都講不清楚。”
“祁兵,你可能不了解法律的規定,張總現在沒有機會見到你。”宋律師皺着眉頭說道。
“張總會有辦法的。宋律師,請你回去轉告張總,我想見他,橫豎都躲不過十五,有事要算算,要算算就知道我什麼時候最想見他了。”祁兵瞪大着眼睛看着宋律師,似有深意地說著。同時,一邊用右手食指和拇指不斷捏起又放下左手背的一小塊皮膚,看來用的勁還不小,被掐捏的皮膚顏色都白了,在一片撓紅的皮膚上很是顯眼。
“那好吧。祁兵,你回去也再慎重考慮考慮,時間對你我來說都很寶貴,我下回再來找你了解情況。你要休息好,別把自己搞得過於緊張疲憊,我先走了。”宋律師起身合上皮包,朝管教點點頭,就離開了提審室。
宋律師出了門穿過一條走廊來到所長辦公室。
“哦?宋律師,這麼快就完事了?”杜所長問道。
“老杜哦,我問你,這祁兵涉嫌的罪名是什麼?至於給他戴腳鐐?”
“咋個?涉嫌故意殺人還不夠嚴重?再說咧,你不知道哦,之個人太蛙王哦(貴陽土話,很兇狠的意思),把他關進監室第一天就打了人,屋子裏的那個頭頭被他兩踹腳把骨頭都踢折了,不給他戴上那還得了!”
“那他把問題都交代清楚了嗎?”宋律師追問道。
“這不大清楚咧,聽說頑固的很哦。”杜所長搖了搖頭。
宋律師回到律師所里,看見在所里已等候着的張崇斌和段濤,開口說道:“張總,你屬下受到的刺激可不小哦。”
張崇斌聽了一愣,他身邊的段濤忙問道:“我們隊長怎麼了?”
“怎麼了?也許連你們也猜不到。”宋律師邊說邊拖把椅子圍過來,接著說道:“張總,這個案子看來我們要有點思想準備,祁兵目前的精神狀態有些不穩定,他外面的事還沒解決,在裏面又惹了禍。”
“什麼?又出什麼事了?”張崇斌忙問道。
“打人,把同監屋的一個管事的頭頭給打壞了。”
張崇斌聽着,皺緊了眉頭……
“人哦,進去那個地方就不是個人嘍。那裏的管事頭頭一般都是幾進宮的慣犯,新進去的羈押人犯都要先挨頭頭的欺負,不懂規矩不聽話的就會挨打,你屬下一定是受不得這氣的。”宋律師一旁解釋道。
“欺負我們隊長,那他純粹是找死!”段濤嘟囔了一句。
“沒把人打死不是嗎,那就說說會見祁兵的情況吧。”張崇斌對宋律師說道。
宋律師嘆了口氣,面色憂鬱地講起了會見的過程。在他看來,通過這次會見祁兵,他認為這個案件絕不是件普通的傷害致死案件,其中很可能有不可思議的地方,理由是:祁兵說過那房子和女人都有問題,尤其是提到了“活着的死人”。而且,祁兵還說過“這事說出來沒有人會信”。在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問題上,張崇斌和宋律師都不約而同地聯想起上次一起說到的關於“屍斑”的疑惑。
“‘活着的死人’,這是什麼意思?有沒有此類現象的專業概念?”張崇斌問宋律師。
宋律師解釋,在法醫學中沒有這樣的專業術語,他非常遺憾的是祁兵不願意和他說得更多,他能想到比較接近的一個概念是人的“假死”現象。所謂“假死”,是指生命機能已陷入極度衰微的人,從外表看來幾乎完全和死人一樣,如果檢查不仔細,很容易被誤認為是人已死亡,甚至被當做死人處理和埋葬,而實際上人還是活着,只是呼吸和心跳極度微弱以至於用一般檢查法測不出心跳、脈搏和血壓等,這種狀態就是“假死”。
關於這種事例,張崇斌也曾有所耳聞,他對宋律師說起這樣一件事:有個地處偏僻的農村一直保留土葬風俗,有家人死後入土下葬了,沒過多久,因某種原因人們重新刨出棺材打開棺木,竟然發現棺木里的人面目猙獰,指甲脫落,棺木頂板佈滿抓痕。張崇斌認為這是下葬時的“死人”在接近地氣蘇醒后發覺被活埋,在極度恐懼和窒息的痛苦中奮力掙扎,最後還是死了,但死像則跟遺容安詳沾不上邊了。但這“假死”和“活着的死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
“假死”顧名思義可以含糊地說成是“死着的活人”;而“活着的死人”讓人聽起來就像是有些迷信的人時有傳道的“詐屍”。
“到底是‘假死’還是‘詐屍’?!”
這個古怪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張崇斌的腦海里不由地閃現出香港鬼片中穿着古裝衣服、拖着舌頭臉色煞白、走路只會一跳一跳的殭屍。可現實中哪裏會有這種事,退一萬步說,就算是那個房子裏出現了活蹦亂跳的屍體,那麼,這個屍體是如何在夜裏突然跑進房子裏的?……想到這裏,張崇斌想不下去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他覺得有這種想法簡直就是荒唐透頂!
可是,為什麼連祁兵這樣曾經歷過生死考驗的硬漢事後說出來都會手抖,那個夜裏到底發生了怎樣詭譎恐怖的事呢?
三個男人大白天這麼分析的時候,儘管圍坐在一起,都不禁有些寒意。試想,無論是“死着的活人”還是“活着的死人”,這半夜時分真的要是突然遇見了,誰能享受得了這個?難道這世間真的有“詐屍”存在?!
接下來,在宋律師講述祁兵最後怪異的說話方式和舉動時,張崇斌頓時警覺起來,憑着直覺,他認為祁兵這是在通過宋律師向自己傳達某種不便公開的意思。雖然宋律師也曾有所懷疑,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其中會有什麼意思可以通過那種方式明確地表達出來,所以,他更傾向於祁兵是因為緊張疲倦過度而有些語無倫次、舉止失常。
張崇斌並沒有直接反駁宋律師的看法,他只是詳細地問起祁兵的手是怎麼活動的,看宋律師模仿比劃,祁兵是在用右手食指在左手背上有規律地橫着划三條平行線,接着又豎著划三條平行線,相互交叉,在手背上的線條一會兒就變紅了,形成一個“田”字,最後祁兵來回捏起鬆開“田”字左下尖角處的一小塊皮膚。
張崇斌和祁兵是從小一起玩大的,彼此心領神會默契的感覺是宋律師所無法相比的。祁兵留下的話雖然不多,但張崇斌越琢磨越感覺祁兵說的那些話,還有手上的動作都不會是簡單的囈語和妄動,其中必有重要的含義!祁兵這麼做是不想讓宋律師明確地知道自己的意圖,即使宋律師是張總信任並委託去幫助自己的人也不可說,這也就意味着祁兵心中的意圖需要嚴加保密,而且,他的真實意圖只能由張總一個人去揣摩。
想到這些,張崇斌的面孔微微展露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笑意來,“好你個臭小子,又在給我出難題啊!”雖然一時無法猜透這其中隱含的秘密,但張崇斌的心情卻好了起來,在他看來,祁兵不僅沒有精神異常,反而很清楚自己想做什麼、該做什麼,只不過這一切都隱藏在看似怪異的行為背後。
接近中午的時候,宋律師請張崇斌和段濤一起到外邊鄰近的餐館吃點兒便飯。飯後,宋律師提出他下午就去活動,想辦法看到女屍的驗屍報告,這樣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宋律師走後,段濤開始不斷用電話聯繫着熟悉的戰友。張崇斌對段濤說道:“看守所這頭你不要讓你的戰友用太多精力,宋律師這邊的司法人脈資源還是可以的。最好看看有沒有戰友了解這家房地產公司的情況,還有關於這棟別墅的所有消息,包括聽起來不可信的傳言。”
然後,張崇斌給公司的商調部部長孔超去了電話,了解了公司目前的現狀后,他讓孔超暫時停止對外承接一切調查業務,準備好必要的調查工具,隨時聽候指令南下與他會合。
部署完任務,段濤起身離去。這個時候,張崇斌決定一個人靜下來,好好想想祁兵給他出的這個“難題”究竟何意。
在回宿地的途中,張崇斌買了張貴陽市交通旅遊地圖,找到那棟別墅在地圖上的大致位置——白雲區北郊都溪林場附近。
“都溪林場”……這個地名真不怎麼樣,字組搭配左右相剋,看這“都溪”裏面,有日和水,此為水火相剋;“林場”裏面有木和土,也是彼此相剋,合在一起,還缺五行里一“金”,如此陰陽不調,難怪生出怪事!套用以前接觸玄學所了解的東西,張崇斌在出租車裏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他的大腦開始漸漸進入興奮的狀態。
到了招待所,一進房間,張崇斌就徑直靠躺在床頭疊放的被垛上,閉上眼睛……慢慢地,他的腦海里呈現出一個在手上劃出的“田”字,還有“田”字左下角不斷捏放着的顏色發白的一角皮膚,這二者之間有什麼關聯嗎?“口”+“十”可以組成“田”;四個“口”也可以成“田”;兩個“日”合在一起也是個“田”。祈兵為什麼揪這“田”字的一角呢?“田”的左下角與該字或該圖形其他三個角位除了方位不同,其他應該都是一樣的,沒什麼特殊之處啊!
“不行,這種分析方向一定是死胡同!”張崇斌調整思維,開始進行換位思考:“既然祈兵渴望見到我,有些話只想對我說,而且他也應該清楚我很難馬上見到他的實際狀況,那麼他此時最希望我怎麼做?或者,他現在最想做什麼呢?毫無疑問,他希望我能幫助他,也許,在他看來也只有我才能幫上他,而且我會有辦法做到的。這也就是說,他的所有暗示,他所出的這道難題,是在自己的智力可以破解的範圍內的。此外,祁兵這麼有把握,說明這道難題的‘解’一定是隱藏在自己擅長或熟悉的領域內,那麼什麼是自己擅長或熟悉的呢?刑偵案件推理分析、法律法規、搏擊武術、圍棋手談、天文物理數學甚至一些古籍玄學……”張崇斌發現自己的愛好還真不少,“文”和“武”都沾上邊了,但現在看來這反倒成了件麻煩事。
“答案就藏在問題里!”漫想一圈,張崇斌的思緒又回到祁兵留下的那句話:“宋律師,請你回去轉告張總,我想見他,橫豎都躲不過十五,有事要算算,要算算就知道我什麼時候最想見他了。”突然,“橫豎都躲不過十五”這句話似乎讓張崇斌感覺到了什麼:這“橫”和“豎”豈不是“田”字的三道橫線和三道豎杠?!那麼這後面的“躲不過十五”就不應該是一開始以為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所指的意思了,“橫”是十五,“豎”也是十五……猛然間,張崇斌腦海里靈光一閃,呈現出一個圖案,此圖案正是“九宮圖”!
所謂“九宮圖”,也稱之為《洛書》,是中國古代流傳下來的一幅神秘的圖,與之齊名並論的還有《河圖》,此二者歷來被認為是華夏文明的源頭,甚至認為這兩幅圖蘊涵著“宇宙天機”。關於《洛書》的來歷,相傳上古大禹時,洛陽西洛寧縣洛河中浮出神龜,這龜背之上馱有奇異的圖案,大禹根據此圖治水成功,遂划天下為九州,又依此制定九章大法,治理社稷。而《河圖》的來歷,據說是遠古時期黃河裏出現了一匹神馬,這馬背之上同樣也有一幅神秘的圖,這個圖被聖人伏羲得到。這在《漢書·五行志》中曾這般描述:“伏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則而畫之,八卦是也。”於是,此二圖遂成《周易》之源,孔子在其所撰的《周易·繫辭》中寫得清爽明白:“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九宮圖”原始圖案是由黑黑白白的成堆點數組成的圖,看似平淡無奇,但其中卻隱藏着包容天地的深奧數理關係。中國古代最神秘莫測的那些神奇方術如奇門遁甲、玄空堪輿、紫白飛星、三元地理等多以其為根,用之甚廣。
張崇斌因為喜歡數學上的一些奇妙組合規律,曾專門研究過這九宮的數字排列,在此基礎上,張崇斌還能推演出十六宮、二十五宮的排列圖法,圖形可以是正方形,甚至還可以用圓形來排列,真是奇妙非常。雖然張崇斌不迷信玄學,但這卻並不影響他對古術方面的興趣,尤其是那些具有神秘色彩的方術,在他看來,玄學方術的內容雖有玄幻誇張之匠心刻意,但這些言辭的背後往往隱藏着一些至真樸實的道理。祁兵受他的影響,以前讀書時也翻看過奇門遁甲,二人比武對陣時還會不時地邊做手印邊念叨着“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的奇門九字訣。
下面是構成“九宮圖”的九個數字的方位排序:
492
357
816
正所謂:
“九宮之義,法以靈龜,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五居中央。”
此圖在數理上的眾多妙味之一就是:無論從橫向還是豎向,包括對角線的斜向,將其中三個數加起來,就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其和值都是一樣的,都等於15。這不就是“橫豎都躲不過十五”嗎?
“要算算就知道我什麼時候最想見他了”,祁兵的這句話再聯繫他手上的動作,現在就成了一道根本不用計算的簡單問題了,“8”就是左下角那塊慘遭蹂躪的皮膚所暗示的數字!
“祁兵啊祁兵,好小子,可真有你的!”張崇斌不禁激奮起來,謎揭開了!
可是,這份激動沒有超過2秒鐘,他猛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不由地倒吸一口氣……
2潛逃的“非典病人”
祁兵要越獄!
這就是突然令張崇斌心驚的那個可怕感覺。今天是6號,而祁兵想在8號就要見到他,可祁兵明明知道張崇斌現在無法見到他,那麼“有事要算算,要算算就知道”這句話里的“要算算”就不是一句簡單的自言自語,這是句一語雙關的暗語,除了有用心計算思考的本意外,同時也是數字1、3、3的諧音。
張崇斌有個133打頭的手機號,但平時不用,除非特殊情況下才會使用,因為這個手機號段是CDMA置式,這在當時可以有效地防止被監聽。這個號碼,公司只有祁兵和孔超知道,他們之間曾有過約定,當出現嚴重的事件並且需要保密的情況下,向張崇斌彙報時只可以打他那個133開頭的手機號。
“原來,祁兵不是在等我去見他,而是他要主動見我。難怪他問宋律師‘今天是幾號?外面非典控制住了嗎?’這個問題。”再回想宋律師描述祁兵的整個表現,張崇斌明白了祁兵那難以言傳的意圖:6月8日,接聽133手機電話,然後見面。祁兵要通過這個方式讓張崇斌了解那天夜裏發生的事件真相。
張崇斌忙看了眼手錶,“8日,也就是後天,祁兵只有在那天離開看守所才有機會打出這個電話。可是,他現在是手銬和腳鐐齊身的重點監控對象,怎麼能出去?想越獄不成?!祁兵啊祁兵,你急什麼啊?!大家都正在為你努力着。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且不說強行外逃極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而且,你就算是逃出來了,原本清白的事情可能真的就難以洗清了,你也將會成為被通緝的畏罪潛逃的真正罪犯!”
張崇斌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剋制着內心的不安……只剩不到兩天的時間,太短暫了!這可如何是好?!要知道,看守所可不是什麼草場馬圈,只要能鑽快跑就能獲得自由!事實上,這看守所戒備程度跟監獄差不多,四周有高牆,牆上是高壓電網,且一天24小時有真槍實彈持槍的武警站崗監視。”
想到這裏,張崇斌連忙撥打電話給宋律師,問他那邊進展如何,是否看到女屍的驗屍報告。可宋律師的答覆令他失望,他還需要點兒時間去找人做工作。
靜坐着想了一會兒,張崇斌又拿起電話打了出去,對方接通,“劉隊長,我是張崇斌,有個情況我想讓你知道。”
“哦,是張總,有事就說吧。”刑警隊劉隊長不緊不慢地回道。
“那個……那個女屍的身份,我已經查清楚了,如果方便的話,我想當面向您說明些情況。”
“哦,我們已經查清楚了女屍身份。不過,張總,你們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調查方式,別一事未了,又生是非。”
“這個死黃胖子,‘立功贖罪’的動作可真快!”張崇斌心裏恨罵一句,同時回劉隊長道:“多謝提醒,請大隊長放心,我們會有分寸。不過,我聽律師說,祁兵現在情緒不穩定,他很想見我,能否破例提供個方便,我想見他一面,以免他……”
“張總,你過去也做過律師,有些規定我想不必我說得太多。”劉隊長沒等張崇斌說完,就斷然回絕了。張崇斌也意識到,他的個人身份背景已被警方摸了底。
“大隊長,還請您能理解,不是我有意讓您為難,我只是想幫助祁兵儘快澄清事實,雖然目前我還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但請恕我直言,我認為祁兵是無辜的,那個女人的死因也不會是普通的故意傷害造成的!”
“好了,張總,案件的處理會通過法律程序,凡事都要講事實和證據,而不是無根據的猜測。”
“那麼,請問劉隊長,女屍的驗屍報告結論究竟是什麼?”
“相關報告已經上報有關部門,你就不必多問了。”說完,劉隊長將電話掛了。
“真是要出大事了!”張崇斌心急如焚,他使勁甩下手機,一把將買來的地圖扯出在床上鋪開,眼睛快速地尋找祁兵所在看守所的位置,鎖定位置后,又查看着周邊的地形和交通路線……
這時,宋律師給張崇斌來了電話,說要見面談事,張崇斌告訴了地址讓他馬上過來。20分鐘左右,宋律師來到招待所,一見面張崇斌就讓他趕快說情況。宋律師說他託了老同學的關係,這才見到了給女屍做屍檢的張法醫。根據法醫的說法,女屍體表檢驗無機械性創裂傷;處女膜檢查無被強姦侮辱痕迹;屍體胸腔兩側肋骨有多處挫裂骨折,但看起來能夠直接造成死亡的損傷則是顱骨處的縱行顱底骨折。還有,對祁兵非常不利的是屍體指甲內的殘留物經化驗只與祁兵的基因血型和他的體表外傷痕迹相符合。屍檢報告的最後結論是該女子因暴力傷害而致死。
看見面色沉鬱的宋律師,張崇斌問道:“那屍斑的問題你沒有提出質疑嗎?”
宋律師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早期的屍斑可在死後2小時就能形成,有的甚至可以更早出現。人死這麼久了,現在再提這個質疑,意義不是很大了。”
“你說什麼?!”張崇斌心中頓生一股難言的忿恚堵悶,他目光直視向宋律師的眼睛。
“張總,怎麼說呢,有些話其實不應該說的,因為我的職業要求;但是,你以前也在這個職場混飯,那就不妨對你說了。你知道我在聽法醫講述的時候,有種什麼不好的感覺嗎?”宋律師扶了下眼鏡,鏡片後面的眼神閃着黯然的冷光。
“什麼感覺?”
“祁兵這個案子可能很快就會作出定罪判決。”
“憑什麼這麼說?”
“這份驗屍報告已經被公安提交到檢察機關審查,祁兵可能很快就會被正式批准逮捕。再說,張總你也知道,類似這般異地流竄案件,尤其在這個非典時期,儘快結案是各地公檢法機關一致的辦案要求。”
“我明白了,宋律師你不用多說了。”說完,張崇斌點上一根煙,狠吸一口煙氣含在嘴裏,然後咕咕地吐起了煙圈來……
宋律師有些詫異地看看張崇斌,他慢慢走近說道:“張總,我們都不要放棄,只要法院沒有作出最後的判決,我們一直都有機會爭取的。”
“爭取什麼?連‘片狀屍斑’這麼明顯的疑點都不能爭取澄清,我們還能爭取到什麼?!張法醫怎麼聯繫,我想馬上見他一面。”
“可能見不到他了,我們見完面后,他說要去外地出差,趕飛機馬上離開貴陽。”宋律師試撥了下手機,果然,張法醫那邊關機。
段濤這時回來了,還帶來那天在機場去接張崇斌的戰友。
他的戰友見到張崇斌伸出手來說道:“張總,你好!我叫於志國,你們的事情我大體了解,段濤是我的戰友,也是好兄弟,我理解你們此刻的心情感受,我也非常敬佩你們的隊長祁兵,相信他是無辜的。這邊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不用客氣,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儘力而為。”
“謝謝你的理解。”張崇斌使勁握了握對方的手。
段濤提過一把椅子,於志國坐了下來向眾人說起那家房地產公司的一些情況:原來這家名為“擁都”的房產公司是3年前成立的,老闆姓毛,以前是湖南某個採礦廠的老闆,後來將礦廠轉讓賺了不少錢來這邊搞房地產開發。於志國的一個當地朋友原先在這家公司的項目部干過一段時間,據他的朋友說,當初公司是想在那塊地段開發商品住宅小區,因為老闆看中了這地界離市區不太遠,森林覆蓋率高,整個一個青山綠水的天然大氧吧。後來在開發建設時,因為動遷補償的一些事宜沒有和當地的村民協調好,工程進展就不大順利。現在的這個別墅原先是準備做售樓處的門面房,工程停下后,毛老闆就把它改裝成一個獨立的別墅,打算高價賣掉。
段濤這時又端着個水杯走過來,於志國接過段濤遞來的水杯,喝了口水,接著說道:“段濤剛過來時說是要看護這個別墅,當時我猜想可能是因為建房工程上遺留的矛盾沒有解決,有人故意搞破壞。”
“也不排除有這種可能,現在的有錢人為富不仁哦,很容易得罪人。”宋律師說道。
“不過,聽段濤說了你們這兩天發生的事後,我有些擔心這個房子本身真的存在問題。”於志國突然變換了語氣,語音低沉下來。
“哦?這房子會有什麼問題?”張崇斌問道。
“我本來也不相信,因為我是名黨員,無神論者。這事也是聽那個朋友曾說起的,他說這個房子在蓋的時候,老闆曾找過懂風水的人看過,結果在排龍時,發現水口形位不好,排出‘破軍’凶龍。這毛老闆以往運氣一直不錯,所以這回聽了這一說,雖然感覺不舒服,但他就不信這個邪,繼續蓋了這房子。房子在蓋的過程中,就出現諸多不順,房子蓋好后,他自己家裏人住了沒多久就都搬出去了,結果老婆去年出車禍死了,現在據說公司也快黃了。”
於志國說的這些,宋律師和段濤聽着是滿面茫然……
張崇斌這時開口說道:“蓋房子前看看風水,是我國的古老傳統。玄空風水學如以現代開明包容的科學觀來看待的話,它算是門地理學。但這門學問秘傳久長,傳人極少,而且公開得很晚,其中的真髓秘密,一直保存在中州派手上。所謂‘中州’,也就是現今的洛陽,該派歷來是一代一師只傳一徒。不過,後來在明末清初之際,忽然出了一位名叫蔣大鴻的人物,冒天下之大不韙著書立說,於是玄空風水漸為人知廣用。中州派看陽宅風水用的正是排龍訣,排龍也就是依訣對先天地質理氣的推排之法。只是,這種旁門左術能作為有效的證據拿到法庭上跟法官說嗎?”
“張總,法律不是講以事實為依據的嗎?雖然有的事情真的讓人難以相信,可它也許真的就是存在的。你們可曾知道十年前貴陽這邊發生過的一起更讓人不可思議的事件嗎?”
於志國看起來比較興奮,但是張崇斌卻明顯不在聽的狀態,雖然表面平靜,但他的內心焦躁不安,祁兵那邊可能正在做越獄的準備,一旦付之行動恐生死難料,而自己目前還沒有想出好的辦法解除這個燃眉之急,哪裏還有心情聽這些“天方夜譚”。於是,開口道:“於兄,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要知道,合法有效的證據必須是建立在確鑿的事實基礎之上。無論如何,感謝你能過來幫助我們。天色不早了,段濤,你陪戰友還有宋律師出去吃飯吧,我有點兒累,就不去了。”
眾人離去,張崇斌一個人站在空蕩的房間裏,他靜靜地環望着四周陳舊簡陋的擺設,一種疲憊的孤獨由內心深處涌動泛起,這種孤寂無助的感覺讓他無法繼續待在屋子裏。於是,他走出招待所,攔了輛的士,讓司機隨意去什麼地方,只要車子動起來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就行。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車子在市區的馬路上不快不慢地行進着,張崇斌搖下車窗漫無目的地瀏覽着霓虹映照下的街景,一路無話。司機這時放下一盤磁帶,一個蒼茫而略帶沙啞的聲音伴隨着傷感的旋律響起:
……Imustgotheotherway(……我必須要遠走上路了)
Andmydreamwouldcarrymeonward(我的夢想將帶我前行)
Thoughmyheartwouldsurelystay(雖然我的心將會留在這兒)
Ohmyheartwouldsurelystay……(噢,我的心一定留在這兒……)
離別與無奈透過蒼涼的歌聲,被平靜憂傷地詠唱,時而悲壯的鼓點黯然掀動無法平靜的心潮,伴隨着火車遠去的輪軌呼嘯,那種離鄉的憂傷、無助的失意、曠遠的荒涼,侵心蕩來,張崇斌的眼睛漸漸模糊了……“祁兵,我的好兄弟,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成為一隻孤獨無助無家可歸的‘狼’!”
第二天一早醒來,張崇斌讓段濤買上車票先回公司,段濤不理解,但看張崇斌堅決的態度只有服從,他慢慢收拾好行李,眼裏含淚離開了。
段濤一走,張崇斌立即關上平時用的手機,並把電池卸下來。隨後,張崇斌又將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上的無線上網卡抽出,以防範被遠程追蹤竊聽。整理完畢,張崇斌走出房間到前台辦理了退房手續,然後打車去了市區幾家商場,按照祁兵的身材買了兩套衣褲和鞋,在女性配飾專櫃買了幾件花哨的金屬飾物,又在自動取款機取出一筆現金。最後,帶着這些物品,張崇斌在市郊找到一家不用身份證就可以住下的小旅店,交費租下。
看守所監室里。祁兵在屋內的一角,身體一側倚靠牆,四肢緊緊收縮併攏,同時屏住呼吸,加以意念引導……突然,身體一歪,倒在地上。
一會兒,獄醫趕來,幾個驚慌失措的在押人犯被戴着口罩的獄醫迅速清了出來,轉移到另外一間監室。
祁兵蜷縮着微微抖動的身子躺在室內一個角落,急促呼吸的同時不住地咳嗽着,獄醫從祁兵腋下取出溫度計一看:38.5度。於是連忙走出監室,通知所長0715號犯人疑似得了“非典”,需要馬上送專門醫療機構隔離診斷醫治。
很快,一輛120救護車來到看守所。祁兵手腳戴着鐐銬,被兩名穿着三級防護服戴着面罩的醫務人員用擔架抬上車,關上門,救護車鳴着笛迅速開動,後面緊隨着一部載着兩名警員的警車,直奔收治非典的定點醫院而去。
小旅店裏。張崇斌將133號段的手機SIM卡從打開后蓋的手錶裏取出,插入手機卡槽……開機,然後撥通了在街上抄下的一個辦理各種證件的手機號碼,直截了當地告訴對方需要辦一個“身份證”。對方回答沒有問題,當天就可以辦好,只要有辦證人的一張照片即可。
張崇斌的電腦里,有公司每個人的標準個人照片。
接着,張崇斌用房間座機撥打當地的114諮詢服務台,問到當地的汽車租賃公司聯繫電話,於是帶上筆記本電腦又離開了房間。
某醫院非典治療病房內。虛弱無力的祁兵躺在病床上,腳鐐已經卸掉,手銬卻依然戴着。
兩名穿着防護服戴着面罩的警員候在隔着走廊的對面看護室,來回踱着步……
祁兵看起來癥狀比較嚴重,除了發熱咳嗽,還不斷地嘔吐,上了幾次廁所把胃裏的所有東西甚至苦水都吐了出來。
凌晨1點左右,祁兵起身又要上廁所,一名醫務人員扶着兩腳拖沓無力的祁兵向走廊一頭的衛生間走去,走廊里,一名警員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另一名警員眯着半醒的眼起身跟到衛生間門口倚着牆站住了。
醫務人員送祁兵進去后就走了出來。
廁所裏面,不時地傳出祁兵嘔吐的聲音……
等了一會兒,裏面安靜了很多,祁兵仍沒有出來。醫務人員等不及,走進衛生間內室廁所……“啊!不好,快來人呀!”
隨着廁所內傳來的一聲喊叫,門口的警員一個激靈,上前幾大步沖入衛生間……整個內室廁所竟然空無一人,只見牆上的那扇鋁合金窗戶已經敞開,地上有一雙拖鞋。
兩名警員從窗戶探頭向下望……四層樓的高度,漆黑陡峭的牆面、光禿的地面皆空空如也;抬頭又四處張望,什麼都沒有看見!
一輛黑色的“現代”轎車停在靠近路邊並不顯眼的一個衚衕里,車子已熄火,車內無任何燈光。張崇斌閉着眼睛仰躺在車裏的皮座上,偶爾睜開眼睛看看手錶,指針一分一秒地移動着……雖然已是深夜,但他卻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當手錶時針與錶盤上的數字12重合時,張崇斌起了身,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喝了幾口,兩腳在離合和油門上來回試踩,活動活動有些僵麻的腿腳,同時透過車窗望向斜前方200多米處——祁兵被羈押的看守所。“現在已是6月8日,祁兵如果要出來,可能隨時都會有行動。”
又等了1個多小時,看守所那邊仍沒有任何異常動靜,張崇斌不由地有些茫然,“難道是自己判斷得不對?祁兵本沒有越獄的打算?”
醫務人員扶送祁兵走進廁所,轉身離去。
祁兵一個人在廁所里,他環視四周,沒有其他人。於是,他一邊咳嗽着一邊迅速地來到窗邊,伴隨着咳嗽聲輕輕地啟開鋁合金窗戶,把拖鞋脫下,兩手按住窗檯,身體向上一躥,“蹭”地兩腳便踏上了窗檯。往下一看,10多米高的直立陡牆下面是水泥地面,地面上無任何鬆軟的積墊物,而牆體表面也無任何管道線架之類的可攀爬的設施。
轉過身來,祁兵抬頭向上望去,隔着約1.5米高的牆體上面也有個鋁合金窗戶,站在窗台上的祁兵突然將後背朝外挺直,然後用光着的右腳緊緊勾住上面鋁合金窗戶的邊框,騰出戴着手銬的雙手,順着胸前貼着的牆面慢慢將雙手舉過頭頂伸直,但手指尖卻距上面的窗檯還有近30公分的距離,而此時他的整個身體幾乎完全懸在牆外,隨時都可能墜落下去,極其危險!
祁兵保持着這個讓人膽寒的姿勢足足有5秒鐘……突然,只見他收回勾在窗框的右腳,左右兩腳只用腳掌前半部分踩在窗檯的外部邊緣,腳後跟完全懸空,與此同時兩腿迅速彎曲身體下蹲然後猛地向上彈去,祁兵的雙手剛好越過上面的窗檯,隨着身體下落的一瞬間,他兩手手指前端指節緊緊摳住了上面窗檯的外部邊緣,身體頓時完全懸空……在身體停止了左右幾次搖晃擺動后,祁兵開始憑着臂力一點點將貼着光滑牆面的身體拉升起來,當他的頭越過窗檯邊緣時,兩手臂又猛地一用力,手掌已撐上了窗檯,然後收緊腹肌帶動右腿向上跨搭在窗台上,緊接着手腳齊用力,身體又是向上一躥,祁兵已站在了窗台上,剛才這一連串的動作可謂一氣呵成。
此時,樓下的廁所里傳出了驚叫聲,祁兵迅速地把未上鎖的鋁合金窗啟開,當樓下的窗戶探出腦袋的一瞬間,祁兵已縱身跳進衛生間裏。
趁着樓下一片混亂的時候,祁兵迅速穿過走廊潛入對面無人的醫務值班室,隨手關上門。
藉著月光,祁兵把地上堆放着的一個硬紙盒箱的一面撕扯下來,再撕成幾片,然後分別將這些硬紙片塞在手銬環下緊貼着手腕皮膚,兩手試着用了點兒力氣,硬紙片沒有滑落出來。祁兵又四下看了看,上前把門邊豎立的一個輸液用的鐵架推到牆邊用膝蓋頂住,舉起雙手,將手銬中間的鏈條孔對準鐵架上端一個尖頭上翹的粗鐵鉤……他深吸一口氣,誇張地躬起後背,突然間,身體帶動兩臂猛力急速地向下砸去,“嘣”的一聲,手銬中間的鎖鏈竟被生生扯斷了。
祁兵抖動幾下獲得自由的雙手,幾步走向室內的一組消毒立櫃前,一一打開櫃門,在其中一扇門后發現了一套防護服,於是拿出來直接套在病號服外面,並戴上防護面罩。
此時,屋內的牆壁被窗外的燈光映亮……祁兵走到窗戶邊,向樓外望去:只見地面上警車頂燈來回晃動,前燈照亮了半個院子,一群人四處走動喧嚷着,混合著汽車發動機的噪音,一片嘈雜。
祁兵抬手將頭頂拴着窗帘的一根細鐵絲折了下來,繞拳頭纏了幾道放進褲袋,回身順手將桌子上衛生盒具里的一塊醫用竹木壓舌片揣進上衣口袋。做完這些,祁兵走到一張桌子前,靜靜地站着,平穩了一下呼吸,然後拿起桌上的電話,摁下數字1、3、3……
張崇斌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連忙接聽,耳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崇斌,我祁兵,我現在要見你。”
“你出來了?!你現在哪裏?”張崇斌吃驚地問道。
“你到那個看護的別墅去,在那碰頭,我就能看見你。”
“好的,等着我啊,我馬上過去。”
現代轎車猛然發動起來,躥出衚衕並上大路急馳而去……
祁兵掛了電話,整理了下面罩就走出了值班室。來到電梯旁,他摁下按鈕,電梯打開,祁兵閃身進去。一會兒,電梯門在一樓又緩緩敞開……迎面出現一隊面戴口罩的持槍警察和幾個全副武裝的武警,還有兩隻吐着舌頭眼睛放光威風凜凜的警犬,為首的警察正是刑警隊劉隊長。
祁兵和劉隊長兩人目光對視了一下,祈兵保持着鎮定,從容地從劉隊長身邊走了出去。劉隊長則帶着幾名警察和警犬進了電梯,電梯門緩緩關閉。
門廳走廊和樓外院子裏,一些穿着防護服拿着手電的醫務人員正匆忙地進進出出,祁兵夾雜在其中,他繞到院中停放車輛的場地,四處觀察一番,在沒有人注意他的時候,快速地靠近一輛停在救護車旁邊的“桑塔納”,依着方向盤一側的車門處,從口袋裏掏出竹木壓舌片,將它順着車窗門外膠條插進去,撬開一道縫隙,接着又從褲袋裏掏出細鐵絲,把鐵絲拉直后,用手指在一端擰彎成一個半圓弧的鉤圈,再將鉤圈微微折出一個斜度,之後將這鐵絲順着車門頂部被撬開的縫隙,貼着內側的玻璃插了進去,待鐵鉤鉤住車窗底部一個黑色凸起的圓頭桿后,再慢慢向上提拉鐵絲,同時另一隻手向外拽車門的把手,“咔”,車門開了。
祁兵一貓腰鑽進車內隨手關上車門,他首先找到喇叭線,就地用力絞斷,然後用鋼鉗般的手拽扯着方向盤,撕開外層的護套,從裏面抽出汽車點火線,將兩根導線一接通,車子“突突突”地發動起來……從開鎖到發動車子,一切僅在2分鐘內完成。
此時,醫院大樓的五樓走廊突然亮起來,一隊持槍警員順着五樓的走廊快速地向衛生間的方向跑去。
與此同時,桑塔納緩緩地溜出車位,當院子裏幾名醫務人員和武警扭過頭正用詫異的目光向車內看着時,“桑塔納”轟的一聲突然加速衝出醫院院門,順着馬路急馳而去……
過了一會兒,醫院方向三輛警車鳴笛魚貫而出。
桑塔納在疾速中連續拐彎變道,尾后的警笛聲則越來越弱……
3林夜迷蹤
凌晨近2點,月光凄淡如霜,依舊孤寂陰鬱的別墅門前,一輛桑塔納和一輛現代頭對頭停在一起。現代的車門啟開,張崇斌從車裏走了出來;桑塔納的車門啟開,從裏面走出了一個身穿防護服的男人。
“祁兵!”張崇斌喊出一聲,緊走幾步和祁兵擁抱在一起。
祁兵狠狠地拍着張崇斌的後背,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崇斌,終於見到你了!”
藉著朦朧月色,張崇斌仔細地端詳着祁兵,祁兵專註的眼睛依然閃着銳利的光,張崇斌笑了笑:“你小子是怎麼出來的?怎麼穿得跟個太空人似的?”
“從非典醫院出來的。崇斌,我擔心這樣會連累你。”祁兵回道。
“怎麼?你不會真的得了非典吧?”
“那倒沒有。”
“那就不要跟我說這種話。此地不可久留,快跟我上車走!”張崇斌拍拍祁兵的肩膀。
“我們還是各開各車,先往那邊山林多的地段開,我有話要對你說。”祁兵用手向北一指。
二人立即回到車上,兩部車的發動機同時“嗡嗡”地發動起來,兩車都不開車燈,在高低起伏的山路上行進,橫越一道鐵軌后,前方不遠處是一道工廠外圍院牆,順着外牆的路,兩車直奔鄰近的山林而去……
駛進山林一段距離后,前方沒有路了。車子停下,祁兵從車裏跑出來快速地上了張崇斌的車。
張崇斌問道:“祁兵,這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是很清楚,剛才路過這工廠時看見廠門的牌子上好像寫着什麼‘車輛廠’。”
“包里有你穿的衣服,你先換上。這個地方安全嗎?”張崇斌指了指後座的一個旅行包,接着又問道。
“暫時應該沒有問題。”祁兵邊說邊迅速地脫下防護服和病號服,換上一整套ADIDAS運動服。然後,開始琢磨着怎樣把兩手腕上的手銬環摘下來。張崇斌從褲兜里掏出一把鉗子和一小包女性用的各種長短粗細不一的金屬裝飾物件扔給祁兵,說道:“看看有沒有能用上的?”
“嘿!準備太充分了。”祁兵打開一看就樂了,兩手緊接着忙起來。
張崇斌隔着車窗向四周環望着,又看了手錶,然後轉過頭來說道:“祁兵,這個時候估計所有的大道路口都已設障檢查,離這裏不算遠的210國道也不能上了,不行你就棄車進山吧。”
祁兵這時已將手腕上的手銬環除掉,聽了張崇斌的話,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傾身靠近張崇斌,問道:“現在應該是凌晨2點多鐘吧?”
“是的。”
“我今晚沒打算離開貴陽。”
“什麼?!”張崇斌一驚,“祁兵,錢、身份證、手機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不用擔心。”
“不是因為這個。你知道嗎?我這樣跑了只能說明我是個真正的兇手和逃犯!可我不是,我是被冤枉的!”祁兵睜大着眼睛,顯得有些激動。
“我知道,我相信你!可是祁兵,現在你正處在風口浪尖上,處境非常危險,咱好漢不吃眼前虧。聽我的,先暫時避避風頭,這邊還有我,我會幫你澄清這一切的!”張崇斌看着祁兵的眼睛說道。
“不是那麼簡單!我的好哥哥,你對我的好我永遠忘不了。這樣吧,你開車趕快回去,路過那個別墅時,放我下來就可以了,回頭我還跟你133聯繫。”
“你還有這閑心回那個地方?你到底想幹什麼?!”張崇斌有點兒急了。
“你放心吧,我過去做武警時也執行過抓捕任務,知道怎樣才能保護好自己,沒成想現在卻……恥辱啊!崇斌,知道嗎?現在這個時候,正是我那夜遇見‘鬼’事的時間,我想弄明白那個房子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擔心自己離開這邊以後就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不着急走是嗎?那好,我正想聽你親口說說那天夜裏到底出了什麼‘鬼’事!邊走邊說吧。”張崇斌發動了車子,順着來路快速返回。
其實,方才聽祁兵這麼一解釋,張崇斌也動了心。這兩天,他也一直想找個機會親自到這個令人恐怖的“鬼”樓走一遭,看看房子裏到底有什麼詭異之處,現在身邊有了祁兵,心裏更有了底氣。再說,不是有句話嗎?“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此時,張崇斌的心裏已有了這樣的判斷:祁兵的車估計很快就會被發現,這會讓抓捕的人認為祁兵已經跑進深山老林去了。既然現在國道路口一定會設堵檢查,那麼迂迴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豈不是更為安全?
車子在顛簸中行進着,悶聲坐在張崇斌旁邊的祁兵突然開口說:“崇斌,你說這世上有‘鬼’嗎?”
“信則有,不信就沒有,說說吧,你那個晚上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晚上……現在想起來,若不是親身經歷,誰要說天底下有這種事,我根本就不會相信……這些天,每當睡醒后,我都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噩夢!”祁兵低沉地說著,人顯得有些恍惚。
“那個女人,怎麼會在房子裏?”張崇斌插問道。
“那個女人……不,那應該不是一個正常人!也許她根本就不是人!”祁兵提着口氣說道。
“難道是‘鬼’?你夜裏跟‘鬼’打上了?!”張崇斌扭過頭來,滿臉疑惑地看着祁兵。祁兵沒有接話,他臉色鐵青着一言不發地僵坐一旁……
突然,張崇斌猛地踩住剎車,車子驟然停住。
“不對,我們好像走錯路了。”透過車窗,張崇斌發現周圍的地形很陌生。
“是啊,好像不太對……我記得來的時候還經過一道鐵軌。”回過神來的祁兵四下張望着說道。
張崇斌感覺很奇怪,他明明是沿着來時的路開過來的,怎麼在車子衝過一個上坡后,一下來就沒有路了呢?這要不是剛才剎車及時,車子就會撞上距車頭不到2米遠的一棵松樹。他們二人下了車,放眼環視着周圍的環境:車子是停在一條狹窄的下坡土路上,這路突然被前面的幾棵馬尾松樹封堵住了,樹後面則是一片看不透的黑郁蒼茫的樹林。向道路的左側看去:不遠處,有一大塊顯得空蕩的林地,那片林地竟然遍佈着攔腰折斷的樹木。二人結伴走過去仔細再看,原來那些斷樹竟然是沒了樹皮已經枯死的樹樁。
“怎麼這麼靜?”祁兵念叨一句。
這時,張崇斌也注意到,除了在行走時,腳下踢踩枯枝雜草發出的陣陣“簌簌”聲,整個山林竟出奇的寂靜,彷彿空氣都停止了流動。他看了下表,竟然是2點32分,距離上次看錶的時間,竟然只過了4分鐘!
“難道開車走了這麼久就只用了4分鐘?不對,應該是這表出了問題。”張崇斌迅速作出了判斷,同時,招呼着祁兵趕快回到車上。
“怎麼回事?這車打不着火。”再次啟動,張崇斌發現車子竟然出了故障,祁兵過來試了試,車子仍是發動不起來。
張崇斌看了祁兵一眼,說道:“棄車!”祁兵忙把換下來的衣服和兩截手銬環裝進旅行包,跟着張崇斌跳下了車。
張崇斌站在車旁脫下身上的夾克衫,將它鋪在緊靠左側車窗的草地上,然後又從不遠的草叢中摸到一塊石頭,來到車邊就向車窗砸去,破碎的玻璃頓時“嘩啦”一聲落在地上的夾克衫上。實施完這一破壞行為後,張崇斌蹲下身把迸濺在地上的碎玻璃碴連同那塊石頭一起用夾克衫卷包起來放進祁兵手提的旅行包中。
祁兵見此,立即鑽進車裏將車鑰匙拔出交給張崇斌,然後轉身回到車裏,掏出鐵鉗子將車鎖外層包裝皮革撕扯開,再將裏面的點火線抽了出來,最後,他用袖口把整個方向盤和左右兩側車門裏外把手都使勁地擦了一遍。
這當口,張崇斌仰頭看着夜空中的北斗星座,當祁兵回到身邊時,張崇斌用手指着那星座的斗柄道:“祁兵,我們是從別墅往北開到這邊的,現在回去應該向南走,南……應該是這個方向。”
鎖定方位后,再往叢林的南向望去,前方不僅要經過那片斷樹林立的場地,而且還要穿過場地後面那片漆黑的山林。
祁兵拎起行李包,帶頭小跑着闖入那片林地,張崇斌緊隨其後……
穿過那片斷林場地,進入了茂密的山林,二人這才感覺回歸了真正的大自然。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在斷林場地,彷彿是身陷於一個與世隔絕的封閉圈子裏,除了這兩個大活人外,就沒有見到其他任何活物;而圈外的山林則保持了較好的自然野生形態,叢林深處枝繁葉茂,野草雜生,陌生人的突然“造訪”顯然是驚動了這裏的“主人們”,不時會有些看不清是什麼的小動物在兩個快速移動的身影周圍驚動躥蹦。
急行了大約10分鐘左右,走在前面的祁兵突然站住了。張崇斌緊趕兩步來到祁兵身邊,不由地也怔住了……二人的眼前竟然又是一大片攔腰折斷的樹樁!
“難道走了半天竟是原地繞圈?!”張崇斌不禁驚詫自問,不過,他很快發現這片斷樹林地不是剛才穿越的那片,因為四周沒有看見那輛拋錨的棄車。“好好的樹林,怎麼這麼砍伐?要砍你就從根砍起,怎麼能從一米多高的半截腰處砍斷?而且還不是連成片有規有矩的砍伐!”雖然當時有這些疑問,但時間緊迫,張崇斌也就沒有去細想,依照北斗七星提示的方向,二人再次穿越這片林地繼續南行。
南方的天說變就變,剛才還算晴朗的夜空不知不覺間已是陰雲密佈,一陣山風刮過,天空頓時灑下絲絲的細雨,張崇斌和祁兵身上的衣服漸漸潮濕起來……
又走了大約七八分鐘,突然聽到祁兵前面喊道:“看,在那兒!”順着祁兵手指的方向,張崇斌看見前方不遠的低洼平地上孤零落座的一棟房子——正是他們要去的別墅,二人竟從這房子背靠的後山叢林穿了出來。
4鬼屋尋證
雨,淅淅瀝瀝飄灑着,前方陰暗的別墅如同籠罩在一團濕漉朦朧的霧氣里。
接近房子的時候,祁兵的動作變得異常謹慎起來,他繞到房子偏南的一側,然後把手裏的行李放在地上,悄聲對張崇斌說道:“崇斌,一會兒我從這上邊的窗戶進去,你在外面等着我。”
“開什麼玩笑?我來這兒是給你望風的?!”張崇斌眼睛一瞪說道。
“我擔心……”祁兵猶豫着。
“有什麼好擔心的!怎麼,你以為我現在不練了就是個軟柿子了?告訴你,祁兵,現在咱倆單挑你還真不一定佔到便宜。再說,這調查求證我不比你專業?聽我的,一起進去。”張崇斌朝祁兵使勁揮手道。
“那好吧,不過,進去后,無論出現什麼不可思議的情況,我們都要冷靜,要相信彼此。”祁兵再次叮囑道。
“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祁兵,怎麼這麼啰唆,快進去吧,再磨蹭會兒天都亮了。”張崇斌催促着。
祁兵不再說話,轉過身去,藉著張崇斌的手勁“蹭蹭”幾下就上了別墅的二層窗戶處,回頭一手把住窗沿,一手往下向張崇斌伸來……張崇斌俯身從地上的行李中拿出那把鐵鉗子別在後腰處,然後抓住祁兵的手也攀了上來。
祁兵試着推了推窗戶,沒有推開,緊接着又向上攀去,一轉眼上了房頂,張崇斌也跟着上去。屋頂是東南西北四面呈50度左右的斜坡搭構的正三角形,靠西北側的斜坡有一個方形玻璃天窗。祁兵走過去將腳放在天窗一邊的框棱上,然後突然發力向下踏去,天窗另一邊應聲朝上翻起來,露出一個黑乎乎的窟窿,祁兵蹲下來將頭慢慢靠近黑窟窿,似乎在聽着什麼……張崇斌趕過去也俯下身側耳傾聽,沒有聽見什麼動靜,於是二人順着這個窟窿先後跳了下去。
陡然從外面進入房間,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張崇斌小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頂層的閣樓,跟我走,前面有個樓梯可以下去。”祁兵回道,說完他扶着斜牆躡手躡腳地向前走去……這會兒,漸漸可以模糊地看出這黑暗閣樓的一些結構輪廓,兩人一起來到閣樓靠牆一側的一個木製下行樓梯口,祁兵對身邊的張崇斌說道:“下面是個會客廳。”說著他慢慢伸出腿向下邁去,張崇斌緊跟其後,在快要下到底部的時候,祁兵突然停住腳步,同時將右手猛然朝後抬起。
張崇斌馬上作出反應,也停止了走動,在原地保持着僵立的姿勢,只用他那睜大的眼睛努力地在空蕩蕩漆黑一片的屋子裏來回巡視……
“你聽,是不是有什麼動靜?”祁兵小聲說了句。
讓祁兵這麼一說,張崇斌不由地屏住呼吸,仔細地聽着。果然,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聲音,先是像有人挪動椅子或是床時摩擦地板的聲音,突然,一個更清晰的聲音傳來,就像一顆大玻璃球掉在地上滾動着。奇怪了!怎麼會有這些動靜?而且像是從剛剛經過的閣樓里傳過來的!張崇斌頓感後背有一股涼意上竄,頭皮開始陣陣發麻,他慢慢地回頭朝身後那個樓梯口看去……此時,他已經做好了這樣一種心理準備:這一回頭,看見樓梯口處冒出一個人的腦袋。什麼叫恐懼?張崇斌現在才真正有了切身的感受:什麼都沒有看見,也沒有血腥的場面,但身處在這樣一個凶怨陌生的環境,隱約感覺到一個未知的東西就在身邊,而自己竟不知道它如何兇險,更不知道如何防禦,這種茫然無助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的感覺才最恐怖!這一瞬間,張崇斌後悔如此貿然地闖入這“鬼宅”了。
正在張崇斌回頭張望時,他的胳臂被祁兵扯了一下,轉過頭來,只見祁兵搖了搖頭小聲說道:“聲音不是閣樓里的。”
“可我怎麼聽着就像在這上面的閣樓呢?不會是剛才天窗沒關上進來什麼東西了吧?”張崇斌又轉到理性思維的意識狀態,只有這樣,他那莫名的恐懼感才會消減,這似乎是出於一種本能。
“這邊來。”祁兵已走下樓梯順着牆邊朝屋子的斜對面挪去……張崇斌跟了過去,來到一扇門前。
祁兵這時蹲下身子,解開腳上運動鞋的鞋帶,然後又重新繫緊。張崇斌從后腰拿出了鐵鉗子,問道:“你那夜也聽到了這種聲音,是嗎?”
“是的。”祁兵重新站起身輕輕旋開面前的門,透過半開的縫隙,祁兵指着對面不遠的另一扇門壓低了嗓音說道:“看見了嗎?對面那個屋子就有鬼,那個女人就在屋子裏……”
這個時候再聽祁兵提到“鬼”和那個女人,感覺和白天完全不一樣了,張崇斌心裏剛剛有些消減的那股涼意又襲身而來。
這時,整棟房子裏不知從哪個角落又傳來物體移動拖地的“吱吱”聲響,祁兵握緊拳頭,眼睛緊緊盯着對面那扇房門,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突然,祁兵沖了出去直奔對面的門,上去就是猛力一腳,那門“咣”地大響一聲被踹開!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張崇斌一點兒思想準備都沒有,他想不到祁兵會這麼“暴力”。此時,祁兵僵直地站立在那間黑乎乎屋子的門口,張崇斌回過神來忙跑過去,剛到門口,只見一個眼睛閃着綠光的黑東西從屋裏一下子躥出直撲過來……張崇斌一驚,剛要作出避閃的動作,就見紋絲不動的祁兵突然將右手臂彈出,迎頭一個直拳向那黑物迅力擊去,只聽一聲凄慘的“喵”叫——原來是只黑貓,這黑貓就像被高速行駛的車撞上般直接反彈了回去。
緊接着,祁兵幾大步闖入屋子,竟然像瘋了一樣,在屋子裏毫無章法地拳打腳踢起來,屋裏的各類物品頓時支離破碎橫飛亂舞……
張崇斌醒過勁來,看祁兵沒完沒了地瘋狂着,就衝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他,“你怎麼了?!快住手,別再打了!”
然而,讓張崇斌想不到的是,祁兵不僅沒有聽勸,反倒猛地用左右胳膊肘向張崇斌的兩肋擊來,張崇斌感到右胸先是一陣劇痛,連忙跳開躲過直奔左胸那猛力的一肘。還沒有完全站穩,祁兵又一轉身飛起一腿就向張崇斌的頭部踢來,張崇斌本能地一低頭,只聽身後傳來“咔嚓”一聲,一個掛衣服的木立架被掃斷了。
好懸!剛才這一腿要是結結實實地吃上,估計人是要廢了。
躲過這致命的一擊,張崇斌身體繃緊迅速地向前衝去,貼近身位防止對方再回抽擺腿,同時揮起手中的鐵鉗向祁兵後腦用力砸去……快要砸到的時候,他突然收手,反應過來這人不能打!
張崇斌把鉗子用力扔到地上,對祁兵大聲喊道:“是我,祁兵,你怎麼下死手真打啊?”
祁兵瞪着眼緊緊地盯着張崇斌,彷彿不認識對方一樣,張崇斌猛然從這怪異的眼神中察覺到一股陌生殺氣,“不好,這個‘人’不是祁兵!”他不由地暗自握緊了拳頭,和祁兵緊張地對峙起來……張崇斌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他擔心祁兵再受到什麼刺激把自己當成攻擊目標給暴力結果了。幽暗中,張崇斌的額頭和手心漸漸滲出冷汗……恍然間,他想起了祁兵在外面說的“無論出現什麼不可思議的情況,我們都要冷靜,要相信彼此”這句話,這話的意味原來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讓張崇斌看在眼裏卻無法置信的詭異現象赫然出現了——祁兵身後的那扇房門,竟然無緣無故地來回擺動起來,幅度逐漸增大,最後像是有人用力猛地一推給關上了,可張崇斌卻沒有看見任何其他人或動物的影子。在關上門的一瞬間,他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但身體卻被迎面而來的一個猛力的東西擊中,張崇斌站立不穩踉蹌倒退了幾步一下子跌倒在一個立櫃裏。
“這屋子原來真有‘鬼’啊!”張崇斌這才真切地意識到這個房子確有問題,他知道剛才前胸挨的那一下子一定是祁兵給他的,“祁兵現在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的身體和精神被什麼東西給控制住了,必須想辦法趕快帶他離開這個詭異之地!”
想到這裏,張崇斌掙扎着要站立起來,突然他的右手觸摸到一個長長的東西,順手拿起來感覺像是個手電,連忙摸索起開關。一道亮光“唰”地從手中射出,藉著光亮,張崇斌看清楚了自己是躺在一個狹窄的木製立式衣櫃裏,於是向衣櫃裏面照去,“我的天!”他手一抖,差點兒把手電給扔了,在衣櫃橫向朝里的盡頭,一雙金黃泛綠的眼睛正盯着他——原來是只黑貓!
黑貓趁張崇斌移動身體向外挪動的時候,“嗖”地跳起來,從他的身上越了出去……
張崇斌一個激靈快速站了起來,忙用手電朝屋子裏照去……對面牆上竟映出一個更為巨大的“黑貓”,祁兵正在屋子中央貓腰扭頭面朝著張崇斌半蹲半站着,像是在等待什麼,被手電迎面一照,他連忙用手遮住眼睛。
張崇斌迅速地從他身邊飛跑過去,衝到門前使勁把房門拽開,然後回身喊道:“祁兵,快離開這屋子!”祁兵頓了一下,慢慢挺直了身子掉頭向張崇斌大步走來……
隨着祁兵的接近,張崇斌不由地倒退了幾步,藉著手電的光亮,他緊盯着祁兵的神情。祁兵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痛苦,他大口喘着氣,緊皺着眉頭,但眼神不再有那股咄咄逼人的凶光。
張崇斌這才開口道:“祁兵,你,你沒有事吧?”
祁兵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又要扭頭往身後的屋子裏看,張崇斌急忙拉住祁兵的胳膊,帶着他快速越過那間敞開房門的黑屋,頭也不回地向樓下跑去。兩人順着旋梯快速衝到一樓,打開房子的正門一起跑了出去。一出去,祁兵就蹲在院子裏的地上乾嘔,但什麼也沒有吐出來……過了一會兒,他起身和張崇斌繞到房后。
“崇斌,剛才,我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現在腦袋發脹,身上怎麼這麼難受?”祁兵抬起頭看着站立在一旁的張崇斌問道。
“你剛才差點要了我的命知道嗎?!”張崇斌沒好氣地回道。
“我……我怎麼你了?!”祁兵滿臉迷茫。
“好了,不說了祁兵。時間不早了,你先找個地方躲避一下,這個房子你以後千萬不要再進去。”說著,張崇斌看了下表:3點38分。“我的133手機暫定每天夜裏10點至10點30分開機,你安穩下來趕快告訴我,需要什麼東西也告訴我,不要在外四處走動。還有,帶上這個旅行包,裏面有你需要的東西,記住,趕快把你換下來的衣服處理掉。”張崇斌邊說邊從旅行包里拿出那捲包的夾克衫。
“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上面?我這個事也不知道何時能夠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崇斌,我……”祁兵說著說著哽咽起來,眼裏已噙滿淚水。
“祁兵,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洗脫罪名,記住我剛才說的那些話,路上多保重。”再一次緊緊擁抱后,張崇斌和祁兵就此各奔一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