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篇 殺戮
雨越下越大,窗外那屬於雷點的轟鳴聲註定了這一夜不會是一個平靜的夜晚——至少對於於傑和他的“屬下”們來說,這一夜是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晚,因為每一個人的記憶都會停止在死亡的前一秒。
那如影隨形一般的腳步聲就如同幽靈一般,緊緊地壓迫着他們那早已瀕臨崩潰的神經,身後那隻怪物就如同完全違反物理法則的鬼怪一般,明明是那樣的不緊不慢,可是無論他們如何努力地奔跑,永遠都與他們保持着極短的距離。
——為什麼......為什麼!
他們聚在一起,如同瘋了一般向樓上衝去——原本樓下的大門是如今唯一的生路,可是方才那幾聲凄厲的慘叫和尖銳至極的尖笑聲使得現在在他們心中,大門處早已成為了生命禁區。
此刻,於傑甚至升出了一種如夢似幻的錯覺,自己的一生伴隨着在樓梯上奔跑的腳步飛速地從眼前劃過——賭博,鬥毆,盜竊......甚至使用管制刀具傷人,但是這些都不算是什麼,重要的是,他現在的唯一感覺是——自己的報應終於來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眼下他的腦袋裏也就只剩下了這句話,幼年時那令自己不屑一顧的老人的教誨,這一次卻令他如此的信服,洶湧的悔意襲來,他在心中幾乎咆哮着斥責自己:為什麼要作惡?為什麼!
——如今可好!身後的那隻怪物,便是老天降下的報應!
他後悔不已,原本他曾是一個無需借酒勁便能夠痛罵“賊老天”一頓的人,如今卻恨不得找個寺廟把自己的額頭都磕爛,來彌補之前的失敬。
“啊——”又是一聲慘叫,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剛剛那個實在跑不動,忍不住停下的胖子——他在為這由雨點和雷點構成的殘酷的樂曲點綴了幾分尖叫后,就迅速失去了聲響。
“不......不行了,我也不行了。”又是一個同伴忍不住扶着牆喘息幾下,此刻就連於傑也感覺肺部如同抽風機一樣難受,見此情形,他忍不住駐足回首,似乎也想休息一下。
可是......
如同一陣陰風一半,一個扭曲畸形的黑影剎那間出現在了樓梯拐角處,那黑影長着三個頭顱,頭顱上有着無數畸形的尖角,整個身體就好像是最瘋癲的精神病人的噩夢中出現的怪物一般,須臾之間便將那人徹底吞噬,鮮紅的血液潑灑在,牆壁上構成了一幅詭異且具有美感的畫......
去他媽的美感!
被這一幕震撼到的於傑呆愣愣地看着那人的眼中逐漸失去生機,緩緩地滑落到地上。而那怪物則只是靜靜地看着這一切,末了才抬起頭,望向膽敢與自己對視他。
那一刻,他幾乎窒息過去——那一雙眼睛就好像是世界上最純潔無暇的黑色鑽石,其中深邃的光好像蘊含著某種宇宙的真相,僅僅只是這一眼,他便發現了怪物的靈魂所在......
它的靈魂化作無冕之冠,被人緊緊地扣在頭顱之中,深深地鑲嵌在那多智近妖的大腦之上——那是被人強加於身上的皇冠,即便如此強大,依舊無法掙脫。
然後......它笑了。
那一抹冷笑徹底喚醒了他那遲鈍的意識,後背在一瞬間便長滿了雞皮疙瘩,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起身,馬上便如同飛一般地剋制住了自己的勞累,再一次向著樓頂跑去。
“於哥,這邊!”前方傳來同伴的聲音,於傑毫不猶豫地拉住他伸向自己的手,飛速向前衝去。
終於,在無數次在放棄邊緣掙扎徘徊后,他終於是窺見了樓頂的光輝——儘管此刻是夜晚,可是在他眼中,那屋頂的敞開的大門就好像充滿了希望的光輝!
——出去那裏......出去那裏就能夠跑出去!出去那裏就有道路可以通往其他的建築物!
只要從那裏出去,就能活下去!
這一刻,他幾乎想要興奮地怒吼起來:去他媽的賊老天!去他媽的報應!老子自己靠自己的本事逃出來的!老子才是贏家!
雷雨中,他哈哈大笑,心情舒暢到難以形容——原本他以為,那一次搶到了大戶,在KTV里包了三個公主一夜雲雨,就已經是人生巔峰了,可萬萬沒想到,那時的快感與現在比起來,完全是雲泥之別!
狂笑幾聲后,他逐漸冷靜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只是半隻腳踏出了地獄,而想要完全逃出生天,必須跳到其它建築物上面!
“黃毛,柱子,跟我來!這一次逃出去,絕對要去嫖了最貴的小姐!”狠狠地啐了一口,他的眼中恢復了往日的狠勁——只要孫老闆一來,管他什麼殺人犯,都不是事情!
可是......
狂風呼嘯,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略微有些疼痛,閃電劃過黑夜,短暫地驅散了幾分黑暗。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瞳孔聚焦在那敞開的天台大門,然而......
誰也沒有來。
“你在說什麼呢?”末了,一個偏中性化的聲音從那如同怪物嘴巴的大門中緩緩傳出,聲音並不大,可是卻令距離大門不近的於傑聽得一清二楚。還未等他反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那是.....人類?
他看着來者的樣子,難以置信地問道:“黃毛......和柱子......他們......”
“就剩下你一個了。”文一凡輕輕地點了點頭,那絕美的臉頰上沾染了些許鮮血的顏色,就如同白玫瑰叢之中拋灑進去的幾點紅色墨水一般,顯得詭異且優雅;透明的雨衣上滿是狂野的血跡,那副透明的膠皮手套,此時也早已被血液染成了紅色。他靜靜地站在雨中,感受着雨水的力量,白色的陶瓷手術早已被清晰地乾乾淨淨,看不出一絲血污。
“對了,不必向著從這裏跳到其它建築物上面了:我已經封鎖了你的全部去路,即便是從這裏貿然跳下去,你最終的結果也只是摔斷一條腿,然後被我抓住的。”指了指四周,他露出了一絲微笑,“因此,乖乖等死,或許能夠讓你少幾分痛苦。”
“你......你是什麼東西!”近乎絕望地咆哮着,淚水從眼眶中流出,此刻的他,早已瀕臨崩潰,“你又憑什麼來殺我!你算什麼東西!老子作惡,但是老子講義氣!你又是什麼東西!”
此刻的他,言語早已沒有了半分邏輯可言,只是瘋狂地咒罵著,卻不敢上前一步。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便是你想說的嗎?”輕輕地閉上眼睛,感受着雨水的溫度,他笑了。
“在你眼裏,我似乎變成了審判你們罪惡的義警,可惜,那種無聊的事情我懶得去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着個人樂趣而進行的,這似乎聽起來有點變態,但這就是事實——我喜歡玩弄他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小孩喜歡玩弄路邊的螞蟻一樣。而之所以吸引我的全部都是罪犯,這一點很好解釋——孩童也喜歡碾死強悍的螞蟻。因此嚴格來說,今天發生的一切並非是報應。”緩步走到他的面前,文一凡的嘴角露出了殘忍的微笑,“更恰當的比喻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你......你等着!我是孫老闆的手下!等孫老闆來了,肯定不會放過你!”壯膽一般地向著他大吼,於傑這才找回來些許膽魄,“你現在放了我,今天的事情,可以一筆勾銷!”
“我很好奇所謂的‘孫老闆’究竟是何許人也,能夠給你這般勇氣,來挑釁祭祀院的‘作家’,”文一凡笑了笑,“又或者說,這只是某種出於自私的心理說出的話,目的則是想要多拉上一個墊背的?放心,如果這是你的臨終遺願,我想我會滿足你;只不過在這之前,我想讓你幫一個忙,那就是......”
“借你的人頭用一下。”手指輕輕劃過,便又是一朵血花綻放在雨中。
“這個麻煩似乎算是解決了——只要那個所謂的‘孫老闆’來得不是那麼及時的話,我或許也能夠騰出精力全力對抗‘繼承人’了,只是......”微微一笑,他略微有些嘲諷地自言自語:“警察都無法找到的線索,縱使那人權力滔天,又能夠做什麼呢?”
最後看了眼他的屍體,他嘆息一聲,說道:“其實,我很討厭這種突發行動的。可惜,你只會抓着我們不放。”
隨手丟下一張字條,他並未做過多停留,便走下了樓。
“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剛剛下到一樓,一陣五音不全的歌聲便傳來。深吸一口氣,他緩步走下樓梯,一下樓,便看到了躺在血泊和碎肉之中打滾的文清羽......
“怎麼又搞得滿地都是了?”略微有些頭疼地看着小臉寫滿了興奮的文清羽,他有些頭疼地看着案發現場。
“哈哈,只是一不小心就把老師代入到我的‘新坐騎’上面了,所以才不由得興奮了起來~老師回去會不會給我一些懲罰呢?”笑嘻嘻地跟上他,文清羽蹦蹦跳跳地踩着水花,“對了,老師,我發現我的戀屍癖更嚴重了。所以下個生日禮物,我想要老師親口喝下我配置的安眠藥,然後讓我把全身塗成屍體的蒼白,讓我玩一晚上,如何?”
“不如何,”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文一凡有些頭疼地看着她,“醫院裏的倖存者,你都清理乾淨了嗎?”
“當然,連那幾個值班的傢伙都沒有放過哦~”開心地點了點頭,她接着不依不饒地問道,“所以為了獎勵你的小可愛,就扮演一回屍體唄~”
“不。”
“嗚嗷~”
二人漸行漸遠,獨留下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