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橋歸橋,路歸路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大概是天意,穆英旭下意識的往她那邊看了一眼,頓時注意到了那邊那個異樣的女人,冬日裏裹的極為臃腫,似乎很怕冷,在察覺到他看向那邊的時候瞬間扭頭,似乎害怕與他對視。
三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一個懷孕的女人變得面目全非。
“站住。”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宛若最勾人的枷鎖,一下子就將寧夕抬步欲走的步子頓在了原地。
寧夕的冷汗都要下來了。
不能被他抓住,不能被他抓住!
身後的腳步聲沉重無比,整個候車廳靜的可怕,就看見那個身着黑色風衣的如天神般高貴的男人朝那邊走去。
寧夕默默在心裏數着。
一,
二,
三,
跑!
說那遲那時快,寧夕猛然提步朝前跑去,手捧着肚子儘力不讓孩子受損,腳下動作卻絲毫不敢停。
可是她根本快不過穆英旭。
不過兩三步的距離,穆英旭就已然追上了她。
面前已經沒有路了,寧夕望着前方雪白的牆壁,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那也不願面對身後的男人,直到退無可退,被逼入死角。
寧夕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
腹內的孩子似乎也察覺到她的不安,伸腿動了動,踢的她臉色發白。
相比起對方的氣喘吁吁,穆英旭就好像才慢悠悠的散完了一場步,好整以暇地看向面前的女人,看不見的地方眸中閃過一抹陰曆狠絕。
“怎麼不跑了?”似笑非笑的語氣。
寧夕閉緊了眼,不想面對身後的男人。
“寧夕。”男人的聲音殘忍漠然,帶着一點讓人寒心的涼意,“你還真的以為可以離開A市?”
“我早就散佈消息出去了,只要你敢用身份證買任何票,我這裏立馬就可以得到消息,你以為溫家那小子將你藏的好?他爺爺被他氣死,早就顧不了你了。”
溫家!
穆英旭對溫世動手了?!
“寧夕。”穆英旭念着她的名字,緩緩上前,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只覺得心裏作嘔的厲害,看着對方臃腫的身軀。
忍着噁心,他手上猛的用力,就將她掰了過來。
沒想到剛一對上那張慘白的臉,穆英旭心裏突然一顫,剩下的話盡數被咽了回去。
他原以為因為懷孕的緣故,寧夕早就變得臃腫不堪,誰知道現在一見,才發覺這女人簡直瘦的可怕,外表的臃腫全都是用衣服堆積出來的。
因為過分瘦小,更顯得眼睛大了起來,可惜裏面半點光都沒有,一眼望過去,能將人唬個半跳,還以為是哪個垂暮老人將死的眼神。
寧夕眼裏蓄滿了淚,知道自己是逃不過去了,事到臨頭,竟然連反駁的話也不想說了。
滿腦子就知道,穆英旭對溫世動手了這件事。
穆英旭目光逐漸下移,落在她的腹部,眉頭卻是一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孩子已經有七個月大了,怎麼可能現在都看不出來身形?
難道這女人已經將他打掉了?
一想到這,穆英旭就覺得心裏火氣突然上涌,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面前的女人,他為了她找了差不多三個月,費盡心思,甚至還擔心她腹內的孩子,可是現在,她竟然還把孩子打掉了?
穆英旭的手猛然掐上了她,眼眶通紅,似是失去理智的猛獸,逼問道:“孩子呢?”
寧夕忍住想要哽咽的抽噎,逼迫自己抬起頭,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你不是巴不得我打掉這個孩子嗎?現在隨你的意,穆英旭,你高興嗎?”
哪怕心裏做好了準備寧夕已經打掉了這個孩子的鋪墊,聽到這話的穆英旭還是腦子轟隆一聲,理智如決堤之水,咬牙切齒,暴喝一聲:“寧夕!”
一巴掌順勢而起,打在了寧夕臉上。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滿腔淚水即將湧出,又被寧夕死死的憋了回去,她在心底嘲弄自己,寧夕啊寧夕,你現在要還對這個男人死心塌地,也該在馬路上被車撞死算了。
“寧夕。”穆英旭猛的將她拉扯起來,眸子裏是滔天的怒意,聲音低啞狠厲,“我改變主意了,孩子沒了,你就給我再生一個,生下來,叫寧沐媽媽。”
寧夕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穆英旭,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
穆英旭嘴角勾起一個嗜血的弧度,掐着寧夕瘦弱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抵在牆上,“對,沒錯,可是寧夕,我現在反悔了,沒了這個孩子,你這輩子也別想逃走!”
寧夕一雙黑眸因為過分震驚而瞪大,喉頭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吐出來的話語支離破碎,沙啞不堪,“穆英旭,你就是個混蛋。”
“沒錯。”穆英旭露出一個冷笑,慢慢鬆開手,“你不應該出現在夜總會,也不應該讓我知道你懷孕了,寧夕,現在這副下場,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把溫世怎麼了?”寧夕宛若傀儡一般,跌坐在地上,淚水大滴大滴地湧出來。
不知為什麼,穆英旭心中突然一痛,好像一根細碎的小針扎了進去,很小,卻又格外突兀:“溫世?”
“那個小醫生?你不知道吧,他是溫家的獨子,因為收留你,他爺爺被氣得個半死,”似乎想到了什麼愉悅的事情,穆英旭的聲音裏帶了殘忍的笑意,“我親自登門拜訪,告訴他爺爺你們之間的齷齪事,他爺爺剛正了一輩子,沒想到老了被小輩辱了名聲,當天晚上就氣的發病走了。”
似是最後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寧夕的肩膀猛的一軟,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腦海里卻不由自主的想起半個月前溫世回來那天晚上的陰鬱疲憊,一切在此時得到合理的解釋。
她終究是拖累了他。
淚水慢慢滾落下來,燙得厲害,寧夕有點迷糊,似乎辨別不出面前的一切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她只覺得疲憊。
和穆英旭牽扯四年,都沒有這幾個月來的疲憊。
“阿旭。”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念出這個在心裏徘徊千百遍,只屬於寧沐的稱呼,“孩子在我肚子裏,生下來,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