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平安扣
“咳咳……”烈陽難得窘迫，連忙搪塞道，“柳大人還是先給冷姑娘施針，待冷姑娘傷勢好轉，什麼都好說。”
柳長歌身體微傾，正是充滿期待的姿態，烈陽沒有立刻同意，他難免有些失望。只是俊逸眼眸里閃過的一點小委屈，看得烈陽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靠！
靠靠靠，這個漂亮男人，怎地如此妖孽？
——
言歸正傳，柳長歌對冷千霜的傷情並不樂觀，將針具準備好，微嘆的道：“冷姑娘的識海幾乎潰散，哪怕施展定魂之術得以蘇醒，也有大概率留下後遺症。”
“後遺症？”
烈陽瞳孔一顫，“比如？”
柳長歌取一針在手，視線落在病榻上的清麗容顏上：“輕則偶爾頭疼，重則失去記憶。少將軍放心，二位皆是柳某敬佩之人，必定儘力而為！”
——
半日後，下午，春光宜人。
治療過後的冷千霜，被安置在了春風玉露堂的住診部，有專職的醫女看護。烈陽金幣充足，一應費用不在話下。
枯坐在住診部陪護，是件極其無聊的事，烈陽尋思着此處有人照看，索性離了春風玉露堂，獨自上街閑逛。
先去三環城南門處領回馬車，尋商家賣掉，然後沿着齊整的石磚路面，來到玄星城舉世聞名的“東市”。
此處商家雲集，各種貨物品類齊全，琳琅滿目。只要有足夠的錢，在玄星東市沒有買不到的東西。
高階靈核、丹藥、兵器、武學典籍，對東市而言，無非是一個又一個數字。
烈陽隨意進了一間靈核鋪子，問了聲玄靈雷核的價格，當聽到“四萬八”的高昂報價之後，心裏不禁啞然。
之前在炎關，修行所需的靈核，皆是無限供應，若不是出來闖蕩，根本不知道那些資源有多昂貴。
也難怪斬靈的身份尊貴，公會的內部售價才兩萬金，其中的利潤差距可想而知。星塵大陸實力為尊，但是當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足夠驅使修行者為自己做事，則是另外一種境界。
打消了在東市購買玄靈雷核的念頭，烈陽難得有心情流連於市井人聲，星塵大陸上叫“張陽”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只要不和冷千霜待在一起，誰也猜不到他的真實身份。
“要不要給千霜帶點禮物？”
想到柳長歌所言，冷千霜今天就有可能蘇醒，烈陽難掩心裏的興奮，“可是，該送什麼東西呢？”
炎關上將沒談過戀愛，也不懂女孩子心思，小禮物什麼的完全沒有研究，一時摸不着頭腦。
“找個平安扣什麼的？”烈陽想起將士出征時的情景，平安扣也稱懷古、羅漢眼，可驅邪除災，保佑平安。
東市的商鋪規劃整齊，找尋方便。烈陽隨意走出幾步，便看見一間裝點雅緻的“珦玉閣”，信步踏入，所見是一片珠光寶氣。
能在東市開店，鋪子裏都是硬貨。烈陽雖然不懂玉石，可是打量幾眼玻璃櫥櫃裏的幾個桌子、玉牌，便知價值不菲。
很不巧的是，烈陽今天的打扮，並不像個貴公子。珦玉閣里有其他客人，瞟見烈陽進來，眼裏還閃過幾分戲謔。
往日也有些小年輕來，對話通常很尷尬——
“公子，您看點什麼？有什麼需要？”
“這鐲子怎麼賣？”
“三十金，送給夫人、母親，都是很好的選擇呢。”
“咳咳，三十金？呃，我就隨便看看，哈哈……”
於是，會在旁人嘲諷的目光下，狼狽退走，果真就是進來隨便看兩眼。三十金，也就是三十萬銅錢，相當於普通人家十幾二十年的生活開銷。
非是富貴之家，根本穿戴不起。
烈陽沒這些覺悟，表情淡定的掃視幾眼，目光便轉向櫃枱內的老闆：“有沒有上好的平安扣，送朋友。”
買東西，就是要簡單直接。
說明了求購意向，生意才好做。
珦玉閣的老闆也是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起初看烈陽的穿着平淡無奇，還有幾分輕視。不過多打量幾眼，又覺得烈陽氣質非凡，不可小覷。
此時恭敬招待，老道的問聲：“公子請平安扣，是送朋友兄弟？還是紅顏知己？”
玉有魂，向來不說“買賣”，而說“請送”。
烈陽聽之一愣，還真不知應該怎麼說。
冷千霜和自己的關係，連曖昧都說不上。只能算較為親近的異性朋友，可是還沒有到紅顏知己的地步。
彼此之間，還沒有十足的了解。
他還沒想清楚怎麼說，乖覺的老闆便已猜了個大概，臉上浮現出一個“你我都懂”的雞賊表情：“是送給心儀女子？”
“……”
烈陽被一語說中，窘迫的咧了咧嘴，點頭道，“頭一回送女孩子禮物，心裏沒譜，老闆如果有什麼更好的推薦，我也可以考慮——鄙人張陽，老闆貴姓？”
他雖然不懂玉，但是眼前就是一個懂玉的人。
與其自己瞎琢磨，不如信任對方。
珦玉閣的老闆極擅察言觀色，見烈陽自稱“鄙人”，而不說“在下”，心裏便有了六七分判斷，再加上烈陽的氣質、語氣，便能斷定眼前的年輕人，來歷必定不凡！
“免貴，姓黃，名鴻響。”老闆與烈陽對行一禮，便算是認識了。他仔細詢問，“不知張公子心儀的女生，是大家閨秀，還是江湖俠女？”
“江湖俠女。”烈陽直言以告，“因為行走江湖，帶鐲子之類的多有不便，所以想贈她一枚平安扣，祈求她出入平安。”
黃鴻響認同的點頭：“公子所言極是，江湖兒女經常打鬥，的確不宜佩戴太過招搖的玉器。平安扣簡單輕便，而且通常藏於衣襟之內，已是最好的選擇。”
說話間，他攤手在櫃枱上一抹，眼前的空間忽然震顫，指尖滑過處，出現一排打開的小巧寶盒——珦玉閣的老闆，竟是一名地玄域的修行者！
寶盒有十幾個之多，裏面皆是平安扣。其繩結樣式有所不同，質地也有差異。
看玉，通常分為兩種。
一是和老闆說：有五千塊預算，你這兒有什麼合適的？
二是說需求，看貨，最後才問價格，確定是否請得起。沒有眼緣，純粹因為價格而請的玉，意境上會差一截。
黃鴻響認為烈陽來歷不凡，定是有些家底，索性把十來件最為頂尖的平安扣擺在烈陽面前，供其挑選。
一方面也是試探，如果烈陽一個個問價過去，那基本能確定此人所處的層次。
如果……
“這一枚平安扣，似有冰靈貯存其中？”烈陽微微躬下身，細看其中一枚通體瑩白，溫潤透亮的平安扣。
那繩結還綴有一顆小珠子，點綴得恰到好處。
淡雅之中，還有一摸高冷傲嬌，極其相似的氣質，讓烈陽一看到這枚平安扣，腦海里就浮現出冷千霜的模樣。
“張公子好眼力。”黃鴻響心裏一亮，“冰種翡翠，自然有寒冰之靈，對女子有特殊的溫養效用。如果那位姑娘也有冰屬性靈種，便真是緣分了。平安扣里的寒冰之靈雖不多，但可以增強修行者的五感，多少會有些助益。”
“那我就要這個了，她肯定會喜歡的。”烈陽買東西，從來是挑中就買。
黃鴻響最喜歡這樣果斷的客戶，大家各取所需，都不廢話，交易輕鬆愉快。恰是時機的報上價錢，其實也就三金。
擱普通人家，三金買個飾品，簡直難以想像。如今的烈陽好歹是名玄級斬靈，消費水平完全符合東市的標準。
——
買下冰種翡翠平安扣，烈陽正要離去，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黃老闆，上次那個冰種平安扣，再取來與我看看！”
“這……”黃鴻響啞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龍公子，非是不給你看，而是寶物有主，那枚冰種翡翠平安扣，已經結緣，被人請走了。”
說著，便想把櫃枱上的其他平安扣收起，沒奈何還是慢了一絲，露出了馬腳。
龍公子聽到這消息，氣得把眼一瞪，大步走上前來，斥道：“黃老闆，那枚平安扣明明是我先瞧上的，怎麼又和別人結緣？你老實說，把東西買走的，是不是他？”
說著，還挺不禮貌的伸手指了指烈陽。
烈陽沒打算搭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冰種翡翠平安扣已經易主，將要送給冷千霜，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正打算直接離去，龍公子竟還伸手阻攔：“說你呢，裝什麼無辜？搶了本公子的東西，你還想跑？”
這龍公子身材魁梧，比烈陽也分毫不差，乍一做怒，還頗有三分氣勢
黃鴻響覷見情況不對，連忙替二人打圓場，介紹起來：“這位，是當朝宣威將軍龍武之子，龍濤少將軍。”
“這位，是張公子。”
相較於龍武的頭銜，烈陽的化名頗顯寒酸。
只不過對於烈陽，宣威將軍不過是從四品——且不說其他的，炎風十八騎的十八員戰將，個個都有正四品的能力。
一個龍武擱到烈焰大軍，說白了只能當個副將。
更何況是他的兒子？
龍濤氣勢洶洶，開口叨叨起來：“冰種翡翠平安扣，我春節前便看上了，若不是手頭緊，早已是本公子的囊中之物！哪還輪得到你？”
烈陽一臉無辜：“我與店家公平買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知有何不妥？”
“操……”龍濤齜牙怒罵，可是張嘴之時，還真挑不出毛病。
辰國法度嚴明，哪怕他是宣威將軍之子，在玄星城也奈何不得烈陽。
然而想到這枚禮物的重要性，龍濤臉色發黑的道：“張公子，那平安扣對我而言意義非常，不知可否將之讓給我？若張公子有成人之美，龍某有恩必報！”
若是一般物件，烈陽倒無意爭執，但如此成色的冰種翡翠平安扣極為少見，加上又是給冷千霜準備的禮物，豈能讓給他人？
他搖搖頭：“龍公子見諒，我也是給朋友準備禮物，實在不便相讓。”
一側的黃鴻響心裏苦嘆：這龍公子來珦玉閣跑了有十幾趟，總是猶豫不決，三塊金幣對於富庶之家的確不多。可是對於宣威將軍之子，的確是個不小的數目。
得攢好久的零花錢。
請玉講究緣分——錢不夠，自然就是沒緣分。
烈陽從踏進珦玉閣，到掏錢買走平安扣，總共也就五分鐘，這便是緣分了。
“你！”龍濤自認為已經降了身份與之交談，不料依然遭到拒絕，登時有些惱羞成怒，“你別逼我！叫你讓是給你機會，別給臉不要臉！”
對於官府的套路，烈陽十分熟悉。
一些民間物品，倘若官府想要，可以強行徵用，大不了給予原主人一定資金賠償。龍濤若借軍隊的名義徵用平安扣，反手再給烈陽三枚金幣，其實並沒有違法辰國法律。
“不行，它對我非常重要，我不會放棄的。”烈陽固執的道，“龍公子若想要，可以讓令尊宣威將軍呈報軍部，等軍部的徵調文書——若有軍部文書，鄙人定將平安扣奉上。”
哎嘿，就你懂？老子比你更懂！
軍部的徵調文書弄下來，一套流程得走好幾天。幾天之後，沒準烈陽已經和冷千霜鮮衣怒馬、琴劍天涯了。
龍濤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軍部的門道說深不深，外人很難看透，可是體系內的人都心裏有數。難道說眼前的“張陽”，其實也有背景？
幾番打量，都沒覺得烈陽眼熟。可是體系之內，能隨便拿出三塊金幣的年輕人，說起來其實不多。
龍濤在玄星城裏還算吃得開，什麼首宰公子、驃騎大將軍之子，都有認識，卻無一人符合“張陽”的身份。
難道是，外地軍籍？
龍濤能在玄星城裏混，也不是個笨人，當下對烈陽的身份有了更多猜測。知道不可強來，卻又不想輕易放棄那枚難得的平安扣。
思來想去，終於道：“我觀張公子的靈力波動不弱，應當也是一名修行者？還請張公子給在下一個機會，若在下能三招勝出，便請張公子將平安扣轉讓於在下。”
“若在下三招內無法擊敗張公子，便任由張公子離去，我龍濤絕不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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